应东回来的第五日,纷争逐起。
首先是应东。
一脸阴沉的走进里屋,不一会又黑着脸出来,再一会又踱进去,然后依然黑着脸出来，再进去又出来，又进去再出来，轮番几次，连地面都开始和着他的节律“咚咚”的发出响声来。
我看得实在不忍。
“东东啊，你停下来。”我挡在他面前，阻止他的又一次往返。
“你别挡我！”脸色真绿，和身上的青衫儿成了一个样子。
“我不挡你谁挡你？ 你难道真准备把我的屋子走出个洞来？”
“哥！”
“干什么？”我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算了！”他恨恨地甩了下衣袖，转身朝屋外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喟叹。
这孩子，心眼就针尖大小，他会这么甘心罢休？
怎么可能！
果不其然，三步以后他一个回转，用冲得回到我面前：
“哥！ 那家伙到底要住到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你得问他，我不知道。”
“你收留的人，你怎么会不知道。”小心眼的脸开始涨红了。
“呐，我说过不赶他走，所以只能他自愿的走了。”我摊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
“我去叫他走行不行？”应东捏紧拳头，眉头皱得像个鱼叉。
“应该可以。”我点点头，“不过最好到晚上。”
“为什么？”
“晚上的那个好对付。”我朝应东神秘的眨眨眼，顺利地把他怔在原地。
应东的脑子一向没有我聪明，这么复杂的问题，没有个三天五天他绝对想不通。
“为什么？”他还在那里犹自发问，我已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因为他愚蠢。”声音如鬼魅般突然而至，我心一冷。
完了，冤家聚头，漫天灾祸。
“他和你一样蠢。”公西寅又补充了一句，我恨不得往他嘴里塞个凳子。
“你说什么？”应东的脸成了紫色。
“哈哈，你看看你，和我的衣裳真是交相辉映。”
公西寅今天穿的一身酱紫，活像一只身材窈窕的茄子。
“你！”应东的缺点是，阴霾，小心眼，还没什么脑子，关键时候口舌呆滞，如果遇到公西寅这样的人物，下场只有一个---活活气死。
“我？我怎么？”公西寅拉开一脸的笑容，风雅之至，把应东比的像个萝卜。
萝卜长在土里，自然比茄子阴沉很多。
“你怎么还不滚？”
“为什么是我滚而不是你？”
“我是他弟弟！”
应东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眼神都变得光亮起来。
公西寅一时无语，盯着应东瞧了半晌，终于又冒出了一句话：
“我弟弟，公西庚，”他拿手指指我，“就是他的那个什么.”
“什么！”这次喊的人是我。
“哥！”应东一脸的不可置信外加痛不欲生，“他说谎？”
“对！ 他说谎。”我用力的点头。
“是吗？”坏人又眯起眼来，“那小子是不是整宿整宿的都在你屋子里？”
“是啊。”我点点头。
“那他有没有衣衫半露的躺你床上。”
“有啊，可是----”
“这不就对了，那个什么东的，你现在明白了吧。”
应东抬眼看我,气氛阴沉的不行.
“还不明白吗？”
沉默----沉默----
“明白了。”应东难得的配合，让我一身冷汗。
“明白了还不走?”小人得志。
沉默---
沉默---
“呵呵，”应东突然笑出声来，声音凄凉无比。
“东东？”
“我早知道会这样，也好也罢，我也算是个解脱。”
应东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走开！”他推开有些迷糊的公西寅，径自到我面前。
“哥，”他说，“你知不知道----”
他的眼里有火熊熊燃起，热浪灼人，我被唬得倒退一步。
好小子，终于发威了。
“怎么了？”我问他。
“我想要你。”
两腿发软。
我想要你。这会是我的弟弟该说的话吗？
“你再说一遍。”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想要你，澈。”他将我一下按在怀中，我来不及闪躲，四肢都泄了气。
偏头看着公西寅，他一脸的笑容终于退去，我悲哀的弯起眼角，笑。
他有些惊诧的睁了睁眼，随后甩一甩衣袖，一脸漠然。
“滚。”我听见自己说。
“澈？”
“滚。”那个所谓的弟弟终于放开我，不知所措的站着。
应东，他还是个孩子，我心里最受宠爱的孩子，
他却可以轻易说出这样悖逆的话语。
我呢，算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是哥哥，一言一语都有了别样的意义。
“澈~~”应东也学会了这种哀求的声音，我心口如灌黄连。
“叫我哥，或者滚。”我对他说。
他的眼里流出浓重的伤痛，痛不能愈。
“哥。”
这是他的选择。
一字一声一句，一时一刻一生。
“记住这一声。”我对他说。
他不做声，只是脊背微欠的背过身去。
我装作什么也看不见，却记住他擦泪的样子，想必是一生一世。
应东，也许是哥哥欠你的。
“乖。”我抱住他的头，轻轻抚摸，做尽一个兄长该做的一切。
我不是个好人，也不知该如何成全他。
眼角酸涩，也似有泪。
拥抱许久，垂泪许久。
“哥，他走了没？”我怀里的人儿小声地询问。
“走了。”我四下里张望，公西寅早不见了踪影。
“哥。”他又喊了我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哥。”
“又怎么了？”
“你会不会真的赶我走。”
“赶你走又怎么样?”
“我就去死。”
我掰正他的脸，无比惊诧于他刚才的话。
“我风采奕奕的先生，你---为什么？”
“我.”他欲言又止。
“嗯？”
“我要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我，我想--”
“等等，我明白了，我的好弟弟。”我打断他的话，手指有些微的颤抖。
我其实很害怕，害怕我自己不能面对的结果。
应东的，我知道。
深夜，月色浅淡，风声悉数。
我坐在窗台上，面有轻笑。
远处渐行渐远的纤长身影，行动快如暗昧。
他果然好本事，可以悄无声息的躲过我按在周围的灵结。
要我相信他是一个凡人，真是可笑。
“莫要骗我。”我将话儿压在心口。
心有桎梏，酸苦如枸橘。
提着琉璃盏，推开紧闭的竹扉。
屋里浮光流动，吹开了轻垂的纱帐。床褥上一张美人脸正睡得香甜，丝毫没有惊醒的样子。
我坐在他床沿，静若无声。
“醒来吧。”我说。
静寂。
“醒来。”我提高声线。
被褥轻轻一震，美人儿睁开眼来。
“怎么是你？”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睡得好吗？”
“好，如果你没有打扰的话。”他有些抱怨。
“是吗？”
“怎么了？”他面露疑惑。
“没什么，来看看你。”
我直直的看着他，看得他面上微红，目光闪烁。
羞涩一般，他终是垂下头去。
“多看你一眼。”
手掌滑过他细致的面颊，流连如同丝绸的触感。
第一次这样亲近他。
滑过眉，滑过眼，滑过鼻，滑过唇，滑过尖细的颚。
“为什么骗我？”两指落在他喉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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