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清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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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海阁中门可罗雀,是六阁当中最冷清的了。段星辰记得前几天还有一个做饭的老头,可是这两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这只猫了。
‘喵’那只雪白的小猫把头撒妖似的把头蹭在段星辰的腰间,段星辰从桌子上拿下一个茶杯,往杯盖里点了些水,小心的放在小猫的嘴边,等它舐了两口,才把杯盖放回原处。
谁又能想得到,那个视人命如草阶的人,竟会在这里惜弄这娇小的宠物。
“雪儿,我又要去北冥了。”从他第一眼看到这只猫,就一厢情愿的这么叫它。“我或许还会再见到你,而你,是不是还会把剑……”
小猫慵懒的挪了下身子,似乎对他所说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害怕再看到北冥山庄了。”他仍自语道:“北冥会被染红,他们的血,我的血,我怕看到你身上有血,你呢?”
没有回答。
然而他不得不去,他不能违背秋水宫主的命令。段星辰的拿起小猫的爪子,然后轻柔的捻在手中。那个秋水宫主,正如现在他手中握的这小猫的爪子,平素里,她温软可人,让人有这种把她握在手中的冲动,而事实上,在那背后,藏着锋利的锐爪,带着凄厉的寒意,能撕碎一切。
“这一去,我怕是难再回来了。”他喃喃道,却把手伸向了自己颈项,把戴上面上的一件饰物摘了下来。那是一块晶莹无瑕的玉,青青如溪上草,心形的轮廓,而更加奇妙的是,这块玉的里面,好似盛着一汪蓝水,透过通明的外表,甚至那汪蓝水还轻轻流动。
段星辰把它拿在手里视若珍宝的看了一会,竟把它戴在了那小猫雪儿的脖子上。“娘亲,我不想再让娘亲看到北冥的血,娘亲会伤心的。就把这海清石留在这天涯海阁吧,若是我有命回来,再来取你。”这块玉说起来也是北冥山庄的一件传世之宝,自两千年前北冥开派时便已经有了。
段星辰的母亲从小最是偏疼他了,他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弟弟,而这块玉却偏偏传给了他,从他记事起这块玉便戴在身上,19年来从未离过身。
而今玉犹在,人却己非,每每再看到这玉,他便睹物思人,那抹杀一切的痛便汹涌的袭上他的心头。
而那雪儿即便是得了这旷世之玉却还是那副样子,有事没事便闭上眼睛,像他的主人一样,不愿睁开眼睛。
段星辰也停止这对牛弹琴,想到明日还要出发,便回去床上去睡觉了。透过窗外,看到那处便是澹澹而下的瀑布,激荡起下面的水花。下面的温泉,雾气氲氤,让段星辰如梦如幻中便进入了梦乡,其间,他仿佛还睁开了一次眼,隔着那虚空的雾气,竟看到那温泉当中好似有一倩影在其中沐浴。
好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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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段星辰从昏噩中醒过来,一股扑鼻的芳香沁入他的心肺。他登时皱起了眉头,虽然他闭着眼,但他很清楚的感受到,有个人,离他很近很近,最让他惊讶的是,竟然有人能靠自己这么近,而自己居然没有发觉。
他猛的睁开眼,却看见一个女孩正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段星辰的这一突然举动倒把她吓的不轻,身子猛然向后一震,脸上通红。
段星辰也是一怔,这女孩,带着一种令人叹息的美丽,像一朵凌驾于云朵上的幽兰。想来刚才闯入自己心中那股暗香,便是从她的身上发出来的。但他马上平静过来,厉声道:“你是谁?”
她抚着自己的胸口,怯怯的道:“我,我叫小清。”声音竟犹如天籁。
“从何处而来,到我天涯海阁做什么?”
她像是想了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指了指上面。往后退了两步,躲到那酣睡的雪儿的后面,可眼睛还是不曾离开段星辰的脸庞。
段星辰微恼,他曾经不只一遍的说过,不愿意有人踏足天涯海阁,可是宫主还是给他派来了个侍者。“你回去吧,告诉宫主,我不需要有人侍奉。”他冷冷道。
“我才刚来,你就让我回去,我,我不。”她轻声嘟囔着,竟然固执的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抱过爬在上面熟睡的雪儿。

段星辰都有些诧异自己刚才听错了,待正眼再看她时,她竟然悠哉悠哉的抚弄着雪儿。不禁肝火大动,刚要发怒,眼前的一件变动却让他心顿时咯噔一下。
雪儿身上的海清石,竟然,竟然不见了!
他急慌的大迈一步,一手拎起了雪儿,果然不见了。心中一阵绞痛,娘亲唯一的一件遗物就这样弄丢了。这时他又想起了身边的那个‘小清’,猜疑的目光马上扫到了她的身上,方才,这个屋里就她一个人。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雪儿脖子上带着一块玉。”他一针见血问道,就差直接问她,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海清石。
“我没看到啊。”她站起来身来,一双眼睛反倒无惧的盯上段星辰,道:“你是不是怀疑我啊,不信的话,你可以搜身啊。”说着,她便将双臂展开,一副无辜的样子。
她的眼睛盯的那么近,反倒让段星辰觉得自己像是贼一样。“没有就算了!”段星辰躲开她的视线,蹲下身子,扫视着桌子,椅子下面。不知怎么的,只刚才那一下,他便相信了那双晶莹的眸子的主人,甚至没有丝毫怀疑。
“那东西对你很重要吗,不如我也帮你找吧。”小清也跟他蹲到桌子下面,轻声问。
段星辰不答,此时的他恨不能捶胸顿足。三年前的那场巨变,天下人他都不敢再相信,而今竟然相信一只猫,无论如何它只是一个畜生啊!如果海清石就此不见,那他在这世上的唯一一点留恋也将随风飘散了。
娘亲啊,孩儿对不起你。段星辰,你这个笨蛋,他心中大骂。
小清看着他的脸由红变青,再由青变白,小声试探着说:“我刚才,看到小猫到外面溜了一圈,或许掉在外……”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只剩下了片蓝色的剪影。
看到他出去,小清把雪儿抱到桌子上,然后找了个面朝外面的椅子坐下,手托着玉腮,幽幽的看着外面那或前或后,或蹲或仰的身影。
过了一会,她禁不住笑了,嘴角洋溢起彩虹般绚丽的色彩。
又过了一会,段星辰落寞的身影走了进来,脸色苍白,颓然坐下,双眼分外迷茫。
“没找到啊?”她明知故问道。
段星辰不答,却点了点头。过了片刻,他闷在心中好长时间一的口气才轻轻叹出来,带着绝望的味道。
“你说的,就是那块玉。”她眼睁的大大的,似是带着一丝渴望的光芒问道:“你真的很在乎它吗?”
段星辰沉下头,又慢慢抬起,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没了它我就一无所有了。”这话更像是一种自我的宣泄,还有,或许连段星辰都会惊讶,这话中竟带着几分软弱的语气。
“哦。”她深深的点了点头,却道出这样一句话:“那你真不应该把那么珍贵的东西戴在小猫的身上。”
段星辰为这句话气结,抬眼怒视着她,但倏然又暗淡下去,她说的对,本来就是自己做错了,天晓得昨天他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把那份唯一交付给了一只猫。
“咦?”段星辰听到小清的一声轻喃,便看到她煞有介事的弯下腰去,道:“这块石头是什么,不会是你刚才说的那东西吧。”她站起身来,手中把弄着什么,段星辰不由分说,一把便蛮横的抢过来。
这不是海清石,又会是哪个。
刚才明明把桌子下面看了个遍,却连海清石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却如何……?这念头在段星辰的脑中闪过,但马上被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给淹没了。他擦拭着海清石,上面染了些灰尘,把心中的那股湛蓝都变得看不清了。
他在心中发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海清石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你真的这么在乎这块玉吗?”小清的手还僵在空中,凝视着他痴痴的问道。
“刚才你已经问过一遍了。”段星辰冷声道,把海清石再戴回项上,转过身去。好一副过河拆桥的样子。
“忘恩负义!”她鼓起嘴巴道。
段星辰不理会她的抱怨,径直走向床边,却在这时听到外面有一人喊道:“段阁主,段阁主可在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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