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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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外,一路铁骑踏风而来,带起滚滚沙尘,犹如一只来自地狱的猛兽,急切的想要吞噬眼前的一切,火光曳曳,照得他们愈显可怕在这群人中,只见为首一人身穿冥墨色铠甲,漆黑的长发在风中肆虐舞动,冷峻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毫无感情的注视着前方,此人精华内敛,太阳饱满,显然是一个内功已臻至化境的绝顶高手!在他身后跟着数十个用黑布蒙面的黑衣人,从他们冰冷的目光和健壮的体格可以看出他们一个个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临近村口,为首那人勒起缰绳,后面数十人同样勒住战马,霎时,一声声尖锐的马斯声惊彻全村,渐渐的,一间间屋中都亮起了灯光,村民们一个个都探出头看向村口方向,疑惑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啓禀星将,这里便是目的地,请下命令。”黑衣人中一人抱拳对为首之人报告,声音洪亮,使村民们都听到了。
那个叫星将的长发男子仍然面无表情的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开口:
“屠村,开始。”
声音虽轻,但清楚地传到众人耳中。
“是!”
又是一阵更加洪亮的声音,村民们在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看见那数十名黑衣人骑着战马,挥着大刀向他们飞奔过来,随着一道道血痕飚起,村民们的惨叫声连成一片,但都没有坚持多久,因为都是一刀毙命,他们都是标准的杀人工具,每一刀都刺得准而狠,绝不浪费一点力气和时间,一刀带走一条命,他们杀人的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咋舌,由村口杀到村中只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屠灭全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小事一桩,谈不上荣耀,更谈不上羞愧。
村口在南面,因此在村北的老大等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老大看呆了,他从来不知道杀人为何物,那一声声的惨叫声都响彻在他心底,在心上划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横沟,一瞬间,他似乎感到他的心要破碎了,他捂着头不愿听到这些,他不想想象村民们被杀害的场景。旁边的小夕钻在爷爷怀里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他突然惊醒,
‘不···我要坚强,至少我要保护好小夕···还有大伙’
“小夕,我们快逃吧!”
“对,小夕,不要管爷爷了,你或者就是爷爷最大的希望,快,快和老大逃吧!”
范伯把小夕往老大手里一推,小夕死命想抓住范伯,但被范伯用力挣脱,并示意老大快逃,自己则往那火光之处走去。
老大不顾一切地抱着小夕向身后那黑暗处逃去,他可以听得到村民们的叫喊声,甚至听得到大刀划开皮肉的声音,但他决不能回头,他只能拼命逃走,只有活着他才能保护小夕,只有活着他才能——报仇!
火光远去,村民们的叫声也渐渐远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息了下来,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也变成了血色。血影婆娑中,黑衣人们横刀立马,陆续围聚在冷峻男子周围,而在他的胯间正垘着一人,那人赫然就是范伯!此刻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冷峻男子慢慢驾着马,冷漠的看着脚下一俱俱未冷的尸体,轻声问道:“没人了吗?”
“是!此地已无活口!”
冷峻男子抬起头看向远方暗处,淡漠的眼神却似一把利剑穿透了黑暗,沉默了半刻,他的嘴角竟勾起一丝微笑,驾起马就往那边黑暗处走去,那里正是老大逃走的方向!
马蹄声不紧不慢地靠近着,躲在灌木丛后面的老大和小夕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这是真正的面对死亡啊!老大紧紧地抱着小夕,生怕失去小夕,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同样能听到随着心跳一起跳动的脉搏声,甚至能听到小夕的心跳声,他不能自已的喘着粗气,看着冷峻男子慢慢向他靠近,他似乎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再过一会儿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了,他想努力挣脱现在的处境,但又无能为力,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在真正强大的面前,只有任人宰割。他的心在呐喊,他急于想要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足以保护他和小夕的力量。
无意间,他瞥见了冷峻男子的双眼,正在两双眼睛交汇的瞬间,老大的心脏似乎停滞了,那是一种无法用恐惧形容的感觉,绝望、惊慌、无奈、痛苦···无数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老大再也忍受不住了,他要解脱,他不想再这样痛苦了。
‘管他会不会死,小夕也算了,我死了她也死定了’
瞬间,老大心中涌现出这样的想法,轻轻的···极细微的一声···
“啊!”
老大感到自己似乎得到了解脱,心中不再那么压抑了,正当他享受着这一瞬间的欢喜时,一阵尖锐的破风声传来,随后传来的是怀里一声无力的叫声。
老大猛然惊醒!他无法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小夕,还有她背上那寒冷的飞镖。
‘是小夕帮我挡下了那飞镖。’
这句话在老大心里慢慢增加,一遍、两遍、三遍······
“啊!!!”
老大抱紧小夕疯狂地咆哮着,这时的他再没什么负担了,他终于又回到了刚记事起那个毫无所有的小孩了,那个被他深埋心底小时候的他。
那时他什么也不懂,整天坐在山洞里,睁大着眼睛看着天上的蓝天,蓝天里慢悠悠飘过的云彩,他以为这就是世界的一切。终于,一天,在山洞前方的树林中,毫无预兆的探出一个小脑袋,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大小的小孩,这个小孩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而他却不好意思地缩到山洞深处,不想让那小孩看到,终于那小孩看了半天发现没人了就跑了,当时老大心里却升起了淡淡的失落,他盼望着能再次看到那个小孩。
奇迹似乎很轻易地发生了,还没过不久,那个小孩又过来了,可后面却跟着个老人,他又一次缩到了山洞深处,他希望那个老人快点走开,这样他就可以出去和那小孩玩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孩,他发现那个小孩用手指了指山洞的方向,跟后面的老人说了几句话就拉着老人的衣服向自己走来,当时他很怕,心里却有着一丝的期待,他看着他们慢慢走近,黑暗中,他们终于发现了他,两个人都是一阵惊呼,那个小孩随即兴奋地拉起他的手,那一刻,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被打开了,从小孩的手上传来的温暖让他舒服极了,莫名地,他也笑了,那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做过的表情,可是一下子,他就喜欢上了这个表情。
他被小孩拉着手走出了山洞,那时,他发觉眼前的景色好像变了,变成了一幅新的、更好的天地。
‘好开心啊!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从这天起,这句话就一直藏在他心中,伴随着他的每一天。
后来的日子里,那个小孩一直来找他玩,也一直有不认识的大人过来,但他们只是看,却不跟他说话,他也不想理他们,他只想和那个小孩玩,渐渐的,他学会了说话,知道了那个小孩叫‘小夕’,有一天,她带着三个同样大小的孩子过来,那几个孩子都好奇地看着他,其中一个胖胖的家伙竟冒失地叫了他一声“野孩子”,他当时很生气,举起拳头就砸向了那个胖子的脸,那个胖子惊慌的捂着脸哭起来,他当时就乐了,
‘这家伙真搞笑,打不过人家还嘴硬’
他得意起来,又挑衅地看了看另外两个,他们两个明显也火了,
‘哼!不服气?那我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于是三个小孩围殴起来,刚才的胖子也加入进来,好一阵惨打,他们三个明显不是自己对手吗,正被他狠揍的时候,小夕尖叫起来
“你们不要打了!!”
“哼!不打就不打,他们都是一群窝囊废。”
“你不能这样说他们!小胖你也不能像刚才一样叫他,不然我生气了,永远也不理你们了!”
“啊!别!”四个人像说好了一样同时惊呼起来,然后又互相看看对方,随即又回过头不再看彼此。
“呵呵!你们真好玩。”
小夕笑了,大家都笑了,五个小孩就像没发生什么事似的玩起了游戏。
“我叫小胖,他们叫二子和大粗,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对了!你们都打不过我,所以你们就叫我老大,所有人都叫我老大!从今天起,我就是这里的老大,老大会好好保护小弟的哦。哈哈······”
“老大,那你一定要保护我们哦,坏人来了一定要一个都不放过他们,好好教训他们。”那个叫大粗的小孩说道。
“放心了,老大说到做到,绝不会骗你们。”
“太好了,从此我们就不怕村南陈小狗他们了!”
“管他什么小狗小猫,都不是本老大的对手!哈哈···”
本想再做着这个梦,但梦始终要结束的······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了这样的我,为了一个轻易抛弃你的我,为什么还要救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啊!!”
“老大,别伤心···你答应我要开心的活下去,你很勇敢···我要谢谢你保护了我这么久。”
“可我刚才想要放弃你了啊!”老大抑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呵呵,害怕很正常啊,刚才我也好怕···如果换成我的话,我早就哭出声了,是因为有老大,我才没哭啊···我知道老大的心灵就像一朵未开放的鲜花一样美丽,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呵呵···其实人人的心灵都是美好的,只是环境导致了不同罢了···咳···咳咳···”
“小夕!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呜···”老大哽咽起来。
“老···大,答应我···开心地活下去······”
老大清晰地感觉到,小夕,已经走了。那个他第一次见到的人,第一次给他温暖的人,第一次和他说话的人,第一次和他玩的人,第一次给他做饭的人,第一次······已经永远离开他了,随着她离去的,是他拥有的一切。
“呜···呜···你们···是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光我们?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愤怒的老大双眼直直地盯住冷峻男子的眼睛吼道,那里没有畏惧,有的只有坚强,还有对生的渴望。
冷峻男子也看着老大,他淡漠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高兴?羡慕?亦或者是无奈?没有人知道。
“走吧。”依然是轻轻的一声,冷峻男子对手下说道。
“星将!万万不可放了他,此次任务就是杀光村中所有人,若不杀他,我等都将损命啊!”
“一切罪责都由我承担!”
说完,一股浩然威严扫过所有黑衣人,战马一片慌乱,黑衣人都瑟瑟发抖。冷峻男子看在眼里,调转马头,便奔驰而走。
“你们这群天杀的混蛋,嗜血的恶魔给我听着,总有一天,我会找你们报仇的!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看着烟尘越飘越远,老大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泪水已经流满了他的脸,今晚的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老大甚至希望自己只是在梦里,这一切都没发生过,然而远处山上熊熊的火光,空气中充斥着的作呕的血腥味,这些都向他证明着今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老大现在感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他甚至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吃力地抱起小夕的身体挣扎而起,步履蹒跚地向村里走去。
刚走进村里,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片地狱的森罗景象,一处处着火的房屋,地上一具具斑驳的死尸,他们都是呲牙咧嘴,惊恐无助,嘴巴大张,有的甚至还没叫出声就被杀害了。
“我死了吗?···哈哈!我死了···”
老大紧咬着牙,痛苦地低着头,慢慢地把小夕放到地上,然后走到一具尸体旁,用手轻轻掩好那人含着泪水的眼睛,接着又走到另一具尸体旁,同样掩好了那人的眼睛,他就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的帮他们闭上了没有闭上的眼睛。当老大做完这件事后,他又找来铲子,在一块空地上开始挖掘起来···
大火中,一个少年孤单的一把一把挖着泥土,周围竟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一声声掘土的声音。就这样,夜晚过了,但山上的大火还在烧,少年还在挖。夜晚又来临,天空开始下起雨来,大火渐渐熄灭了,可少年还在挖。天又亮了,火已经灭了,可少年还在挖!到了傍晚,晚霞照得天边一片绯红,一只孤鸟从落日边飞过,传来一声哀鸣,终于,少年停下了手中的铁铲,双臂早已变得发紫!
“连你也感到我很悲哀吧。小夕,这是我为你挖的,你就在这个地方安息吧。乡亲们!我也帮你们挖好了,你们也一起安息吧,希望你们可以早日超生,到那极乐世界去享福吧!”
说完,老大又帮村民们一个个地埋好,时间已经半夜了,全村一百七十六口人终于都静静地安息了。做完这一切,老大瞬间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他吃力地睁开双眼,看到了天上那一轮明月,想起两天前那个晚上,还是那一轮明月,但早已是物是人非,老大想哭,但已经没力气哭了,朦朦胧胧间,老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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