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再现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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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可说是苏州最大的布庄,上至锦缎丝绸下至棉麻粗布应有尽有,并有裁缝为客人量身订做,服务十分周到。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一般人家过年都要做件新衣的。
两人一进门,便有一个眉目清秀的伙计过来招呼。
江雪拉起一块布在他身上比了比,道:“你穿这个颜色还满不错的呢!”伙计在旁笑道:“姑娘好眼力,这可是昨天才来的新货,做长衫是再合适不过了!”楚夜一笑,眼睛的余光里忽然现出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一怔,定睛看去,竟是他以前的未婚妻——丁雅仙,她依旧是那么优雅美丽、举止高贵,正在和她的贴身侍女阿香看一匹红色的锦缎。
他走上前,微笑道:“雅仙,好久不见了。”丁雅仙抬起头,看见他虽有些意外,还是含笑点头。阿香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她对楚夜悔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满眼戒备的看着他,挑衅的道:“我家小姐就要和方少爷成亲了,今天来这里就是挑选嫁衣的!”他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雅仙,恭喜你了!”对于丁雅仙,他一直心怀歉疚,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才象放下了块石头。方丙文成熟稳重,对雅仙又一往情深,的确是再也合适不过的佳婿人选。
丁雅仙笑笑,看了看旁边的江雪:“你们也快了吧?”楚夜道:“嗯,定在正月初八。”阿香愣了:“你们也是?这么巧?”原来丁雅仙的婚期也是那一天。丁雅仙道:“是很巧。”说完两人不由相视而笑,心下都已释然。之前对楚夜的悔婚,她表面上虽不在意,心里其实还是很难过——哪个女孩子没有点虚荣心呢?就算她对他并没有爱意,但被别人退婚毕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以前由于他的关系,她虽明知方丙文的心思,却从没作过他想。两人分手后,方丙文再也无所顾忌,大胆向她表明心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本就互有好感,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
丁雅仙主仆离去后,江雪仍站在原地发呆。楚夜道:“怎么了?”她低声道:“她越来越美了。”忽然转头看着他,调皮的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过?”楚夜愣了一下,伸手拧拧她的鼻子,笑道:“又说傻话!”
两人又逛了一会,看天已不早,这才回到唐府。
刚刚进门,唐风就急急的走来道:“柳依依逃狱了。”楚夜道:“我刚才在街上看到告示了。”唐风“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这些天小心些。”当他得知柳依依逃走的消息,竟悄悄松了口气。她再怎么十恶不赦,毕竟是他曾倾心爱过的女人,他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处死,她的逃走,正中他下怀。他心里只希望她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被抓到才好。
苏州的除夕热闹极了,天还没有黑透,鞭炮声已响成了一片。不论官商巨贾还是蓬门小户,家家户户都在除旧迎新,吃团圆饭、饮屠苏酒。
江雪站在院中的梅树下,望着满天的星斗出神。这是自收养她的江婆婆过世后,她第一次真正的过年。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心里直有恍如隔世之感。
大厅里的盛宴还在继续,楚清音因为大病初愈,身体仍很虚弱,耐不得劳累,已先去安歇了。无心和白天宇正在斗酒,吵闹之声在院子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两个冤家,大半辈子争来斗去,已经以此为乐了。
江雪也已喝了好几杯,感觉已有点醉意,便到院子里来吹吹风、清醒清醒。几片梅花随风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衣襟上,她轻轻伸指拈起,想起就要到来的佳期,心里又喜又羞,脸上也愈加发烫了。
却听有人道:“在想什么?”她一惊回头,楚夜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柔声道:“外面冷,当心着凉。”她笑笑,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我好象有点醉了。”楚夜一怔,随即坏笑道:“你醉了?这可真不容易!”凑上前看着她的脸:“好象是真的,脸这么红。要不要来碗醒酒汤?”她白了他一眼:“又取笑我!”楚夜微笑,握住她的手:“早些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她顺从的点点头:“你呢?”他回头向厅里看了一眼,苦笑道:“看来我是睡不成了。”

唐风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看见二人,道:“原来你们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呢!”他已大醉,舌头也有点大了。过来拉住楚夜:“再陪我……喝两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楚夜忙扶住他,道:“你醉了,不能再喝了!”唐风瞪起眼睛:“谁醉了?你才醉了呢!”楚夜叹气:“是,是我醉了,所以我不能再喝了。”转头对江雪道:“你去睡吧,我把他送回去。”
半拖半架把唐风扶回他的房间,让他躺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正欲离开,却听唐风喃喃的道:“依依……”他回头,唐风翻了个身,闭起眼睛睡着了。
唐风虽然口里没说,但柳依依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这些日子来他郁郁寡欢,人也消瘦了不少。楚夜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只希望时间久了他会慢慢的忘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
正月初八这天终于到了。
楚夜的婚礼热闹极了,他虽然在这里没有多少朋友,但唐家的势力却是不容小觑的。不消说苏州各界的名流,就连知府大人也亲来道贺。唐风招呼着客人,不觉触景生情,又想起了柳依依,心里涌起无限的伤感。
这些天来,他面上虽装着若无其事,心底却是一片凄苦。他恨她欺骗自己的感情,心里却还是放不下她,时间越久思念越深,又不敢让别人知道,真是有苦难言。
来的客人大都是他的朋友,有很多楚夜也相熟,平日各忙各的难得聚在一起,今天趁这个机会正好痛饮一番。推杯换盏,直喝到深夜,已有多人烂醉如泥,方才散去。
楚夜也喝了不少,被人扶着回新房了。
唐风已经醉了,他本来就心情抑郁,正所谓举杯消愁愁更愁,本想麻醉自己,但醉了比醒着时心里却更觉难受。他没有让人送,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拎着个酒瓶摇摇晃晃的来到柳依依以前住的房间。
自她走后,这里一直空着,里面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枕上似乎还留有淡淡的余香。一枚珠钗落在枕旁,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她昨天还在这里。他拈起珠钗,泪水却不自禁的滑落下来,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不由心如刀绞。
仰头把瓶中的酒喝干,将酒瓶随手一抛,扑倒在床上,已是泪流满面。扯过被子蒙在头上,以免自己哭出声来。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来到身边,恍惚间似乎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他想睁开眼睛,却觉睡意更浓,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新人已经给各位长辈敬了茶,大家坐在桌边准备吃早饭,但却迟迟不见唐风的影子。楚清音轻轻皱眉:“风儿这孩子,昨晚想必喝得太多了。”吩咐侍女去叫。楚夜道:“我去吧。”
到了唐风的房间,只见被褥整整齐齐的叠着,不象有人睡过的样子,问侍女,侍女回说少爷并没有回来。他心里一惊,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想了想,疾步冲向柳依依的房间。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了地上已经碎了的酒瓶,床上也比较凌乱,但唐风却没在这里。他又跑到大门口询问,守门的下人说少爷并没有出去。又问了多人,都说没有看见少爷。
他不由有些慌了,立即命下人去找,找遍了唐府的各个角落还有唐风常去的地方,以及他的朋友那里,都没有他的踪影。他的心沉了下去,唐风竟失踪了。
柳依依,一定是她带走了唐风。这个念头第一时间掠过他的脑海,他反倒镇静下来。看来她暂时是不会杀掉唐风的,否则就不必把他带走了,她现在正在被通缉中,带着个人质更容易暴露身份,但她不惜冒险抓走他,定然有所企图,也就必不会轻易伤害他。
楚清音早已六神无主,哭得眼睛都肿了,在楚夜及众人的劝慰下才稍稍心安。她早年丧夫,唐风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命根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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