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螳螂捕蝉,黄鹊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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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五、六天,到了河南和山西的交界处。
这天他们投宿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夜半时分忽然下起了大雨,直到天色大亮,雨仍然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这场雨已经持续了两天,还是没有停止。这天午后,在客栈前面的饭厅里,楚夜正默默的坐在桌边喝茶,他似有满怀的心事,眉间浮现一丝忧色。冯少白唉声叹气,烦躁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并不时的走到门口向外看上一眼,可惜不管他如何焦急,雨却一点也没有变小。
江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雾呆呆的出神。她本来就身材纤细,这几天又瘦了许多,脸色也愈加的苍白,话也不多,饭更是吃得少,往往只吃几口就说饱了。楚夜看在眼里,却无法安慰她,只有暗暗叹息。
角落里还坐着一个青年和一个中年人,看装束象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和管家,他们也是被雨困在这里的客人,两个人正低着头小声的说着什么。
雷声隆隆,雨下得越发紧了,乌云厚厚的压下来,天色昏暗。雨点打在地上,溅起一个个的水泡。远处一群白鹅正惬意的在雨地里嬉戏,不时“呱呱”的叫着,用嘴梳理着羽毛。
这样的雨天,本不该有行人的,但这小客栈里却偏偏又有客人上门了。进来的是一个弯腰驼背、形容枯槁的老翁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虽然打着把油纸伞,但衣服却都湿了。
两人的衣衫破旧,都打着补丁,那老翁瘦得皮包骨头,拄着根树枝做的拐杖,弯着腰不住的咳嗽,一脸的病容;那少女明眸皓齿,虽面有菜色,却依然难掩美丽的容颜。她的怀里抱着一把琵琶,想来是以卖唱为生吧。
果然,那老翁环视一周后,径自向楚夜走来,道:“这位大爷,听个小曲吧。”嗓音沙哑。冯少白不耐烦的道:“去去!捣什么乱啊!”楚夜却淡淡的道:“也好,反正也是闲得无聊。”老翁面露喜色,忙叫那少女:“秀儿!”少女低着头走过来,福福身,轻声问道:“大爷想听什么?”楚夜道:“随便。”
那少女在旁边坐下,想了想,手指轻拂,乐声响起,轻启朱唇,唱的是一首李商隐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呤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歌声柔美婉转、荡气回肠,一曲终了,店中的客人俱都拍手喝采。
江雪走了过来,笑道:“这位姑娘唱得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少女低下头,轻声道:“谢谢姑娘的夸奖,小女姓李,叫秀秀,这是我爷爷。”江雪道:“我还想听,秀秀姑娘可否再唱一曲?”秀秀微笑点头,又唱了一首竹枝词。
江雪拍手喝采,忽然向冯少白伸出手:“拿些银子来!”冯少白愣了一下,还是拿出钱袋掏出块碎银。江雪皱眉道:“你也太小气了!”一把夺过钱袋,从中拿了一个五十两的元宝,又把钱袋抛还给他,对秀秀道:“这是给你的。”秀秀一惊,嗫嚅道:“这太多了,我不能收。”江雪却硬塞到她手里,笑道:“你不必觉得心里不安,这位大爷别的没有,就是不缺银子。”对冯少白做了个鬼脸:“对吧?”冯少白哭笑不得,“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她。江雪却不依不饶,又道:“你们还没吃饭吧?”吩咐伙计上菜上饭,道:“记在冯大爷的帐上!”李老头和秀秀感激万分,连连称谢。
江雪坐到楚夜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在想什么?”楚夜道:“没什么。”她看着他,调皮的道:“干吗一脸的愁容?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哦。”楚夜苦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情也轻松起来,道:“你瘦了好多。”江雪笑了:“你是在为我担心?”拍拍他的肩膀:“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楚夜颇为意外,凝视着她:“真的?”她做了个鬼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比你好的男人有的是,你还怕我嫁不出去啊?”楚夜神色一展,却没说话,只是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冯少白远远的看着两人,目光闪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二天,雨终于停了,一行人又开始上路。因为刚刚下过雨,路面泥泞难行,马车走得甚是缓慢,一个上午只走出了三、四十里。冯少白虽然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转过一个弯,忽听前面有女子的声音惶急的叫着:“爷爷!爷爷!你怎么啦?快醒醒啊!”一个老头倒在路边,一个少女正跪在他身旁哭泣。江雪探出头看去,忽然叫道:“是秀秀姑娘!”急忙跳下车奔过去,问道:“怎么啦?”秀秀抬起泪眼,道:“我爷爷晕倒了!”李老头双目紧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

江雪回头,叫道:“楚夜!”楚夜走了过来,正要俯身查看,冯少白却抢前一步道:“我来看看!”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胸口,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道:“没救了!”听到这里,秀秀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冯少白离她最近,自然的伸手去扶。就在这一瞬间,倒在地上已经“没救”的李老头突然一跃而起,闪电般的一掌劈向他的后颈,晕了的秀秀手中的琵琶一扬,撞向他的腰间。两人的出手快捷无比,配合的更是天衣无缝,这样的招式对付绝顶高手都绰绰有余,何况是个毫无防备、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呢?楚夜忍不住叹气,现在就算他想出手救他,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冯少白已经死定了的时候,却见眼前一花,他不知怎的竟避开了两人的致命之击,纵身跃到两、三丈外,冷冷一笑,道:“想要杀我么,还没那么容易!”他忽然象换了个人一般,目光冷厉,全身都带着种凌厉的杀气,就象一头又笨又懒的家猪突然变成了豹子,他的武功之高实在出乎众人的想象,李老头和秀秀的惊异自不必说,江雪早已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楚夜面上也微微动容。
李老头目中寒光闪烁,已无一丝老迈病态,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子,道:“飞鹰堡的主人果然好身手!”此言一出,楚夜也不禁吃了一惊。飞鹰堡是塞北的一个邪恶的门派,所做所为一向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他们也有自知之名,一向很少踏入中原,所以还能相安无事。飞鹰堡现任的主人冯少白少年得志、心高气傲,为了得到朱啸天的藏宝图,不惜扮作个令人厌恶的纨绔子弟,眼看已胜利在望,竟有人来横插一脚,这叫他如何忍得下?冷笑道:“昨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你们果然也是为了藏宝图来的!”
秀秀一改娇弱之态,厉声道:“你既知道,还不乖乖的退去?”冯少白怒极反笑,道:“口气倒不小,你们是什么人?”李老头道:“咱们的身份你不需知道,识相的就赶快离开!”冯少白道:“若是我不肯呢?”李老头恶狠狠的道:“就算你是飞鹰堡的主人,敢碍我们的事也只有死路一条!”冯少白冷下脸,道:“那就试试吧!”蓦地掠起,如一只大鸟般的直扑过去。他手下的随从也呐喊着冲上前去。秀秀冷哼了一声,忽地打了个唿哨,立即有十几个黑衣人从树林中奔出,直扑过来,他们的衣角上都绣着只白色的蝴蝶。楚夜眼睛一亮,嘴角不自禁的露出一抹诡秘的微笑。
双方各挥刀剑混战起来,楚夜忙拉着江雪退到旁边。江雪早就看得呆了,她虽说见过不少恐怖的事情,但这么血腥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看着面前血花飞溅,残肢乱飞,早骇得花容失色,脚也软了,只是紧紧的抓着楚夜的胳膊。楚夜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安慰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那些黑衣人楚夜早就和他们交过手,都可算得好手,冯少白手下随从虽然骠悍,但毕竟人少,冯少白又被秀秀和李老头缠住,不能施以援手,不消多久,四个大汉已死的死、伤的伤。解决了手下人,众黑衣人又向冯少白围攻。
冯少白武功虽高,但秀秀和李老头却不是等闲之辈,两人联手与他竟是不相上下,现在再加上那些黑衣人,已是稳占了上风。眼看功亏一溃,冯少白又惊又怒,暗悔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不该只带这么几个人来,咬了咬牙,急攻几掌迫退众人,纵身掠出,道:“楚夜,你若是一个月得不到我的解药,就会永远变成废人了。”秀秀娇笑道:“你放心,就是死人我家主人也能医活,何况是你这区区的毒药!”冯少白恨恨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们等着,我是不会罢手的!”忽地手一扬,“嘭”的一声,升起一团烟雾,众人怕烟雾有毒,急忙后退,再看冯少白已经不见了。
秀秀走了过来,含笑道:“楚公子,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了。”楚夜道:“贵主人是谁?”秀秀道:“公子去了就知道了。”楚夜淡淡的道:“看来我不去也是不行的。”秀秀笑道:“楚公子是聪明人,请!”于是楚夜和江雪又上了马车,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又开始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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