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硬劫生辰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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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鲁达在锦帐内挥汗如雨的时侯,大名府提辖使索超带领正旗牌周谨引五十名名厢军和五十名禁军,押着十辆太平车和一辆囚车离开北京大名府,一路兼程赶往汴梁。
十辆手推太平车上各插有一面黄缎旗,上书“献贺太师生辰纲”。队伍最前的囚车内坐的是披头散发的杨志。
杨志这次被押入囚车解送开封府,说起来和时迁有关。梁中书手下有一名刑房出身的老都管时常往返汴梁,替梁中书传递书信,偶然间遇到去蔡相府蹭吃蹭喝蹭字画的鲁达。那一天偏巧时迁陪在鲁达身边,鲁达身为当时汴梁城内的新闻热点人物,老都管自然多注意了两眼,也顺便留意上了鲁达身边管家打扮的时迁。鲁达等人在汴梁城的“刺杀圣上谋逆案”事发后,由开封府和刑狱司发出的红字牌紧急文书很快送抵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手中。梁中书即命人四处张贴悬赏告示,督办此事的便是这名老都管。悬赏告示发出去没几日,做了十几年的刑房差使,眼睛比鹰都毒的老都管就在城楼上看到杨志送时迁出城,眼见着时迁出了城门纵马远去,老都管只好密报梁中书,把杨志锁拿押入囚车,随护送生辰纲的队伍一同解往京师。
一行百余人离开大名府后为赶蔡京六月十五日生辰,一路急行,早起晚宿。时逢五月酷热难当,索超与周谨各自骑马还好说,那些推车赶路的兵卒却是汗流浃背又不得歇息,不免牢骚满腹。这些军汉尚且如此,困在囚车内的杨志更是遭罪,他每天仅早晚能有口水喝,剩下一天赶路的时间里只能坐在囚车内顶着烈日暴晒,如此行了七日,任杨志是铁打的汉子也有些神志委顿。
押送生辰纲的队伍进入怀州境内后,人家渐少,行客稀零。越往南进越是崎岖山路和羊肠险道。这一日进入太行山黄泥岗后,所行道路更是偏辟崎岖的小径。百十号人在南山北岭的山间穿行,正是六月入伏的时节,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烈日当空,没半点云彩。只觉头顶的太阳比前几日更加毒辣,道边怪石嶙峋,少有林荫,更无半缕清风,每个人都觉得身上如升起了一团火。
约行了二十余里路程,军兵耐不住炙热烤晒,思量要去柳阴树下歇凉,禁军与厢军便各自怂恿领队虞侯去队伍头前请求索超允许。大名府马军提辖使索超在军中是出了名的爆脾气,一言不合便会挥拳相向,若非梁中书爱其才华,恐怕早已被军中派系挤兑出去。那两名虞侯自也深知索超性情,心中虽有顾虑却又耐不住燥热焦渴,一番商议后,硬着头皮小跑赶到索超近前请示,索超也非是蛮不讲理之人,见众兵卒汗透衣衫着实辛苦,当下吩咐转过这道弯坡,到前方林中休息片刻继续赶路。
军兵闻听齐声欢呼,两人一组推着车辆冲锋般朝百余步外的道边密林奔去。索超喝骂一声,命护送的禁军士兵保持队形不得松懈,自带周谨和几名禁军士兵先行赶往林中观查。
及至近前,索超才发现这片林子极大。在林边松荫下正躺着一个和尚,一根精铁禅棍靠在树上,身边放一个行脚僧人常用的灰色土布包裹。包裹上系着一个水袋。
索超张望林中没有发现异常,遂在马上手指和尚打扮闭目假寐的史进喝道:“喂,你这个僧人从哪里来?”
史进眯着眼坐起身,仰头看向一身禁军装扮的索超,声音洪亮的答道:“小僧来自五台山,正往此间寻一个挂单的去处。这位军爷有事吗?”
索超听史进说话中气十足,心想:“这个和尚只怕也是有一把子力气。”他用手中马鞭指了一下前方道路,又问道:“师傅可是从那边过来?”
史进笑道:“这里便只这一条路,难道我还能从土里钻出来不成?”
索超听史进回答无礼,话中隐有嘲讽之意,正欲发作,身旁周谨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索超转念一想,这个和尚不知好歹疯言疯语,自己揍他一顿还要出一身臭汗,未免不值。当即冷哼道:“兀那撮鸟!军爷今日不和你计较这些疯话。我只问你,你来的路上可是平安?”
史进怪笑道:“这一路过来,俺连老鼠都没有见到半只,军爷若是不信,自己过去瞧一眼便知。”
索超便不再多问,也不理会史进,径直翻身下马,牵马步入林中。这时那些官兵也簇拥着囚车与太平车蜂拥而至,一个个为了尽快抵达林中,跑的气喘如牛。
史进扭头看到当先的囚车和车内蓬头垢面的杨志,眉头一拧,忍住性子起身来到囚车近前,对囚车边一名汗流满面的禁军士兵道:“我看此人已经虚弱的厉害,你们为何不给他一点水喝?再这么下去,他岂不要死过去?”
那名禁军没有好气的道:“我们的水都不够,哪里有水给一名死囚?你这和尚忒是多事,你有水便给他喝好了。”

史进等的便是这句话。他返身自树下取来水袋,拔开瓶塞将清水灌入杨志干裂的口中。
杨志本已昏昏沉沉,只隐约听着有人谈话,说话的声音颇为耳熟,等到清凉的水进入口中,他贪婪地痛饮了几口,这才睁开双眼望去,待到认清面前站的竟是史进,杨志目光一亮,原本萎靡不振的精神立时恢复了七八分。
押送杨志的禁军只留了两名守在囚车旁,其他的也大队人都躲到了树荫下避暑。个别士兵注意到杨志精神头恢复不少,也只当是喝饱了水的缘故。
树林中索超与周谨将马匹系在树边任其吃草,两人寻一处宽敞的草地刚刚躺下,索超眼尖,猛然发觉林中有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躲在树后偷偷张望,更令人可疑的是这个人一身黑衣,头包黑布,只留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索超大喝一声:“你这厮好大胆,乖乖给我站住。”他跳起身自马侧得胜钩摘下开山斧直奔那人扑去。
密林内装神扮鬼的正是时迁。索超等人自进入怀州境内,就被提前到达的时迁暗中吊上了。时迁跟梢的时侯远远发现杨志被打入囚车,他一边命随身的寨丁继续尾随,自己展开平生所学飞也似赶往鲁达等人的潜伏处报告消息。鲁达带领史进、林冲和五十名寨丁提前索超一天进入太行山内,对于索超要经过的沿途道路事先已有观察,原本埋伏在黄泥岗后的一个险要处,准备一通乱石砸跑官兵,截走生辰纲,听时迁禀报杨志的囚车混在押送生辰纲的队伍中,鲁达担心高处抛下的滚木擂石无眼砸伤杨志,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将时迁和史进叫到一处吩咐一番,留给他们十几名寨丁配合行动,自带林冲和剩下的三十多名寨丁一路急行军准备绕到索超队伍身后发动奇袭。说起来索超等人这一天被太阳照的头晕脑胀,鲁达等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俱是跑出一脑门子的油汗。
时迁按照鲁达的吩咐特意在密林中藏头露尾引起索超注意,果然索超中计,留下周谨带兵警惕四周,自持大斧带领十七、八名禁军官兵围了上来。时迁挥手抖出一块鹅卵石,砸得一名禁军额头出血,又一块石子打向索超,却被索超用车**斧的斧面挡住。时迁怪叫一声,扭头朝密林深处跑去。没及多远,慌乱中又被树枝绊倒,瘸着半条腿兔子般蹦蹦达达仓皇而逃。
索超见一名见一名禁军士兵被时迁所伤,心中恼火,带领十几名禁军连声怒骂着穷追不舍。追出百余步,索超发现前面那个“贼兔子”尽管瘸着一条腿在蹦,他们这些两条腿的偏就追不上那一条腿的。而且追赶的距离总是保持不远不近,那“贼兔子”居然还有闲情偶尔回身撇个石子什么的,索超越发恼怒,扭头看见身边跑得呼哧带喘的士兵肩头背有步兵短弩,不由二目圆睁,劈头骂道:“你们都是猪脑子吗?还不快快射他!”
带有短弩的几名士兵不敢怠慢,急忙放缓脚步,自箭壶抽出弩箭搭上弩弓,纷纷朝时迁瞄准射去。那短弩再厉害也是弩,不是冲锋枪,更不用说是后坐力比枪支大上许多的短弩在奔跑中准头实在有限。
前方的时迁正为自己装做扭伤了脚的计策洋洋得意,耳中就听弓弦响动,几枝弩箭擦身而过,吓得他嗷一嗓子急窜出去十几步,速度之快令索超等人为之瞠目。
几轮弩箭射过,当时迁明白这个东西对自己威胁不大后,他顽劣之心顿起,一边鬼叫一边作出各种夸张扭动的肢体动作刺激身后追赶的官兵。
索超紧跟在时迁身后数十步外,眼见前面那可恶的家伙脖子扭扭**扭扭的样子,恨得咬碎一口钢牙。这个时侯时迁若落到他的手里,他能把时迁一口一口吃了。
很快追入林间深处,远远过来几名猎户打扮的汉子。索超正待大喊那几名猎户出手协助拦截,便见那几个汉子同时自肩头取下角弓,弓弦响处,索超身边惨呼声立起,四名禁军身上中箭栽倒在地。随之那些猎户发一声喊作鸟兽散。索超梢一愣神,正犹豫是否遇到对方埋伏的时侯,他的脑门上挨了时迁一击,只觉得额头有湿又腻,探手抹去,竟是一坨不知什么动物拉出来的屎。索超终于进入暴走状态,二目赤红,抡斧一个加速度奔时迁扑了过去。
时迁发出一阵令索超天灵盖窜火的嘲笑,继续以他发明的“兔子步”朝林中蹦去。
“哇呀呀,你给我站住!”眼见时迁弹跳得比兔子还灵活,索超没差点气哭出来,忍不住连声怪叫。他也不想一想,换任何人听到他的这种咆哮,只要是正常人,没一个肯站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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