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矛与盾的对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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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卫很快突破了数层厢兵的防御盾墙,所过之处破碎的盾牌和残缺的肢体铺在路面上,刺鼻的血腥弥漫在街道上空,三角冲锋阵两翼靠前的黑虎卫因挥舞几十斤狼牙棒连续不断的拼杀而开始呼呼喘气,他们的盔甲上也粘有斑斑血迹。黑虎卫在演习中已经习惯了自己和对手身上泼有鲜血的冲杀,浓浓的血腥味并不能让他们停止脚步,只有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的那一瞬间,他们才意识到这是真正的人血,并不是猪血牛血。
这就是战场,无论单个士兵是否因为自己第一次杀人而心生惊慌和不安,机械般运动的阵型都将他们化为这台杀戮机器的一部分,无法停止下来,否则他们就将被自己人挤倒后活活踩死。对生存的渴望会凌驾在一切恐惧之上,让士兵们义无反顾朝前拼杀。
厢兵阵营中再次发出骚乱,这次是接替指挥使的副使被秘营猎手从黑暗中揪了出来,羽箭、透甲锥、毒弩、飞镖、投枪、铁蒺藜等各式各样的远距离打击发出各自独有的风声射了过去,立刻卷走十几条生命。这位副使几乎是瞬间毙命,不仅身中数箭,面门上被打中一块飞蝗石,他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枚三棱透甲锥。
连续两名指挥官被杀,瓦解了厢兵们最后残存的勇气,他们纷纷掉头朝后狂奔,先是一两个,很快就扩大到几十个,百余个,直至全队崩溃。也有的索性抛下刀盾伏在道边瑟瑟请降。
让刀盾兵们失去斗志的原因不在于死伤的人数,事实上他们现在的伤亡不足百人,主要伤亡都来自三角冲锋阵的前端势不可挡的攻击,两翼斜展开的黑虎卫尚没完全进入拼杀现场,而厢兵们又在不断后退收缩阵地,所以厢兵们就战力而言还没有损失到无法抵抗的程度。
真正让他们胆怯、畏惧、溃败的原因是黑虎卫带给他们的心里压力。
黑虎卫表现出的不可阻挡的前进势头,迈向前的每一步沉重踏地,厢兵们都感觉如同踏在他们的心头,因为每一步落下,伴随的都是挥舞着死亡凌空劈下的狼牙棒;那种伤不到对方,而对方却能砸烂粉碎一切阻拦在前进道路上物体的疯狂毁灭能力带给厢兵们的无助感;还有对方在黑暗中狙杀己方指挥官的无情手段,这群隐匿在黑虎卫队阵中无法看见的杀手们给厢军心理上构成的窒息感不次于全身重甲的黑虎卫。所有厢兵都在恐惧一件事情:当指挥官没有后,下一轮致命的暗器和羽箭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刀盾兵们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他们只看到了死亡。
厢军指挥使丘刚听闻前方一营刀盾兵阻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全军溃败,正副指挥使均死于暗箭,急得跺足大骂。此刻情形危机,城楼上的守军不知攻城者有多少人马,无法下城支援,而北大营能抽调出来的机动兵马只有这么多,剩下不到千人的厢兵又被分散在北城内加强民防治安,若自己这一队再垮了,北城门失守是早晚的事情。他将方才想要下达对溃兵开弩射击的命令咽回肚子里,在心里他不得不承认面对重装突击步兵,没有设置拒马、鹿角和壕沟这些阻拦用的阵地之前,仅靠轻装刀盾兵是无法抵抗的,如果来的是北辽重装突击骑兵,那么这一刻前锋已经能席卷到自己面前。
“命退兵自两侧而过,不得冲击本阵,否则杀无赦!洛提辖,你负责这些败兵重新整队,我带领弓弩手至阵前支援。”丘刚一边发出命令,一边带领五百弓弩手赶往第二队刀盾手列阵的街面。
黑虎卫尾随败退的厢兵一路杀到了百余步外的第二个刀盾兵拦截阵列前,他们因为是重甲在身,略显臃肿和迟钝的身形影响了追击的速度,又需要保持完整的冲击队形,所以任由前方败逃的刀盾兵与黑虎卫拉开一段距离。崔智心里暗呼可惜,这次击溃的逃兵若能衔尾追杀,定可将第二道盾牌阵一鼓作气冲个七零八乱。
当那些败兵泥鳅一样钻进己方阵营两侧让开的空隙逃入后方,黑虎卫透过前方不远处稀疏分散的逃兵让开的中间大道,看到了一面面树立在盾牌阵前一人多高的黑影。

“火箭,射!”崔智从容果断地对阵列内的秘营猎手下令道。
“火箭,前方八十步,散射!”猎手头目毫不犹豫的低声喝道。
三十多枝裹有油布的羽箭点燃后在空中划出轻盈的弧线,轻烟构成的轨迹还没消散,羽箭已经发出“咄咄”声钉在刀盾阵前竖起的一面面黑影上。火光照亮了那些看似蒙皮橹盾的外形,崔智冷笑道:“不过是十几面门板,以门板拦挡重装步兵,真笑话也!”
“撞阵槌准备!”
听到崔智竟要使用抵达北城门后方用的撞阵槌,一名在他身边的护军校尉低声提醒道“将军!北门尚有千余步!”
“不尽快冲过去,我们就会被一拨又一拨的守军拦住,最后瓦解在城墙下。没有那些顾虑了,准备吧!”崔智断然喝道。他是久跟秦明的禁军老兵,深知兵贵神速,尤其是这种突袭战,若让守军缓过神,一道又一道设卡封锁街面,眼前这道门板阵冲过去后,下一个可能就会有壕沟和拒马、鹿角等待他们去填,再往后的拦截军队甚至会推出神臂弩和马车拉运的床弩,真要是能贯穿重甲的床弩出现,这支重装步兵面临的将是灾难性的屠杀。更又一层忧虑是崔智不想多言的,重装步兵虽然皮糙肉厚能顶枪抗箭,可是体力的付出也是巨大的,和守军纠缠时间越长,对这支孤身深入的重装步兵就越不利。
忽然间,自黑虎卫身后传来震天喊杀声。众人齐齐回头观望,竟看到密密麻麻的守军高举火把自西而东顺城墙下的马道对豁口处发动了攻击,秦明正组织陆续入城的近二百名黑虎卫依托橹盾抵抗守军。
“回军?城塌处一失,陷入城内的黑虎卫将成为孤军。”这个念头在崔智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咬牙下令道:“撞阵槌准备攻击!”
看到身边黑虎卫士兵因为身后来敌而现出一丝慌乱,崔智高声喝道:“秦将军在为我等断后,大家只管朝前杀,有我无敌,黑虎掏心!”
一想到自家勇猛善战的统领秦明在豁口处带领弟兄抗击背后杀来的官兵,这些黑虎卫的血性和斗志再度膨胀起来,爆发出齐声军呼:“黑虎掏心!”再无人向身后看一眼,全体加速冲往不远处的第二道盾牌阵。
比第一道盾牌阵密集数倍的弩矢从狭窄的街道对面疾风暴雨般扑向队列前的黑虎卫士兵,在玄铁铠甲上发出连成一气的叮当脆响,几名臂腿上多处中箭的黑衣卫被迫退出阵列闪往道边。从八十步到三十步的距离,黑虎卫面前的刀盾阵内竟然射出三轮弩箭,从甲叶箭钻进身体的弩箭放倒了二十多名黑衣卫。
“对方至少有一个指挥的弓弩队!”崔智从弩矢的规模上判断着。这时已经不容多想,在三十步开外,三角冲锋阵的头部突然裂开,三队手执撞阵槌的士兵从闪开的空档里快步奔向阵前。每一个撞阵槌长十丈,削成圆形的头部近一丈的位置包有厚厚的铁皮,从撞阵槌头部两丈起,每隔一丈左右对称安有尺许长的木柄供士兵抓握,一根撞阵槌左右各八名共一十六名士兵同时抬起。
三根能撞开厚重城门的撞阵槌面对盾牌阵就象是捅向一堆煤灰的铁通条,将盾牌阵前正在燃烧的门板和门板后的盾牌、人体撞得四散,前一刻看似紧凑的盾牌阵前沿此时已经是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厢军团练使丘刚站在后阵,看到撞阵槌出现的一霎那几乎停止了呼吸,他知道,自己辛苦打造的刀盾兵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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