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谋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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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李纲这样略显古板的人,鲁达有的是办法,还有什么比大义这面旗更具有号召力和说服力呢。他一把拉过身旁的孙新,用凝重的表情和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厅内每个人,当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的时侯,鲁达方慷慨激昂道:“你们每个人,都曾经身受朝廷的压迫和陷害,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孙将军讲述的登州是什么样子,京东东路又是什么样子。如今各位在二龙山可以吃饱穿暖,京东东路的百姓们却在被盘剥压榨,他们甚至不知道如何度过今年的冬天。我们在这里衣食无忧度过一个冬天,山下京东东路的百姓们就要死去多少人?你们都自称是忧国忧民之士,安能泰然高枕无视眼皮底下发生的疾苦?当此朝廷苛捐越来越重,贪官污吏刮取民财越来越狠之际,等到一户户人家支离破碎的时候,也就是国将不国的时侯!京东东路为何吃人肉盛行,因为他们想活下去,所以才会出现易子而食,杀人吃肉的惨剧。就是普通江湖汉子,也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我等顶天立地的男儿丈夫,何以不思作为?二龙山虽然弱小,可是道义所在,为了京东东路一方百姓能过上太平岁月,为了能重整新政于一方,以图千秋兴旺,我等粉身碎骨,死不足惜!”
大厅内一阵沉默,只能听到无数人发出的沉重的呼吸声。在李纲身后右侧不远处,一个浑厚的声音高声喊道:“搞他娘的!大当家你就说怎么办吧,俺这百余斤已经卖给你了,你说怎么搞就怎么搞,豁出去了搞他个天翻地覆,老子早就看这些炕头王不顺眼了,屁大个西夏都当成祖宗供着,反过头便知道欺负百姓,这群孙子俺早就想捏爆他们了!”
李纲一听此言眉头大皱,不为别的,实在是此人身份特殊,在二龙山颇有影响力,尤其是对来自朝廷军中的众人,此人的声望能够极大地带动其他人的想法。说话者非是旁人,正是霹雳火秦明。秦明表态,至少代表着黄信和花荣,同时也会左右张清、徐宁和杨志的想法。果然,秦明大嗓门喊出来后,二龙山领兵将领中最持重的徐宁和杨志都没有发表质疑或反对意见,等于是变相默认了秦明的表态。
史进、武松和陆谦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请求鲁达发下军令。
鲁达沉声道:“今夜聚宴到此,席间内容不得走漏。各军统领、副统领和参军随我去偏厅议事,伯纪、陆谦、孙家兄弟也一起来吧。”说罢带头朝偏厅走去。
史进等人跟随在鲁达身后往偏厅鱼贯而入,途中史进四下张望,还是没有看到久未露面的张清,他心中有些诧异:“难道张清哥哥不参加如此大规摸的行动吗?”这个念头不过在史进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便把心思投入到即将展开的大范围军事调遣上面去了。
待众人在偏厅内全部落座,居中而坐的鲁达颔首示意守在门口的猎手营士兵掩上房门,这才缓缓道:“进了这个房间,就不要再讨论该不该出兵的问题,而是需要商议如何出兵,此事我深思许久,唯有一举歼灭青州以东朝廷厢军主力,让各县乡失去依托,方能一战而定。时迁,展图。”
守在鲁达一侧的时迁应声拉开他靠椅后的京东东路地形图。这张地图是鲁达花费了十余天时间,命山上的几名画师精心绘出来的,等于是他手中那份京东东路布防图的放大版。整面墙上悬挂着一幅大大的地图,也的确令看惯卷图的在座众人感到震憾。
在堂间人盯着那张地图思索的时候,鲁达是在场众人里唯一一个没有看地图的人,整幅京东东路布防图已经被他烂记于心,每一个城池有多少兵力,每一个县乡有多远距离,所有山势和海域的走势全部在他的脑海里。他这几天已经完全陷入了战争前的亢奋状态,甚至夜晚搂着怀里的慕梦涵,他也会在用手捻着那坚挺娇嫩的部位时,不经意琢磨一下攻陷这样的高地堡垒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当一个从来没有指挥过大阵仗的人突然要担负起如此艰巨的重任时,能象鲁达这样夜夜春风数度却依旧保持充沛精力的人并不很多,这货的确是另类。
当然鲁达绝对不会告诉慕梦涵和金翠莲,他那双熟练到不需动脑就知道如何摆弄的手掌在将她们挑动的娇喘嘘嘘的时侯,脑袋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千万人马冲锋陷阵的事情,与慕梦涵、金翠莲期望的鲁达万千子孙尽快冲锋陷阵进入自己体内扎根的念头截然不同。
坐在秦明下首的黄信面色犹豫地看了一眼身边全神贯注锁定布防图的秦明后,轻轻咳了一声。
正思考如何开篇布局的秦明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查觉身边黄信的举动,鲁达却看得清楚,淡淡笑道:“黄将军想说什么就说嘛,现在我们是商议此事,需要大家直抒己见,不要拘束才是。”

黄信的确有些拘束,自他来二龙山以来,二龙山上所表现出的一切都和他曾经熟悉的世界显示着不同,无论是居住的带有统一排水沟的营房,还是训练中见到的种种新鲜古怪的花样,都让他对面前这位精力充沛又铁腕无情的大当家充满了好奇与敬畏。听到鲁达语气平静的话,黄信再次咳了一声,略显拘禁低头沉吟道:“大当家,属下冒昧提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京东东路地形狭长,北以丘林山脉为主,南为平原为主,人口越往东越少,尤其登州一府治下民众不过数万,而青州一地因濒临沂水,地势平坦又土地肥沃,仅城内居民便达十余万众。由此前提,末将以为登州有孙将军里应外合不足为虑,所虑者反而是取下密州后攻陷青州以东县乡,难免不被朝廷注意,尤为要紧的是地方守军若是不降反而逃窜进北部山林之中,实为我军之心腹大患。届时朝廷大军围剿,这些地方守军再从山林中骚扰呼应,局势必然糜烂。”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望向鲁达神色,厅内众将和参军们也交头接耳各自议论。
“黄将军有何建议?”鲁达的声音波澜不惊。
黄信见鲁达并非常见的朝廷官员那样一己独尊,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属下以为让梁山兵马伺机出动至衮州、齐州一带吸引朝廷注意,最好是把青州禁军也牵制在衮州一线,才有利于我们以更充裕的时间清剿青州以东各县乡厢军与地方乡兵势力。而且重建当地属于二龙山的政令也需要时间。”
鲁达静静地听着黄信的话,他相信这位自称“镇三山”的前青州都监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在他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对京东东路地形地貌的分析以及厢军窜入山内隐匿抵抗的判断一针见血,这种情况是鲁达最担心的。宋朝时至今日虽然吏治败坏,整个国家已经腐朽到根部坏死的程度,但是千古以来形成的对朝廷的愚忠思想究竟能带来多大的变数他还无法确定。如果青州以东地区的役兵们不放弃抵抗而大量逃窜进山,也的确够整个二龙山士兵们忙一通的,尤其民心稳定方面短期内是别想达成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纲微叹一声,缓缓道:“黄将军所言亦是我所顾虑之事。如果青州以东陷入混乱,不仅局势会变得无法控制,而且民心也会随之涣散。可惜梁山方面已经无力帮助我们争取更多时间,就在各位忙于军事操演的时侯,济州、东平府和东阿府连连调兵攻打梁山,眼下除了梁山周边少数县乡和阳谷县外的义勇庄人仍旧为梁山控制以外,其他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朝廷夺回。济州五千禁军自巨野进驻郓城,梁山在郓城附近掌控的宋家庄庄主宋清、宋江二兄弟未经交战即献庄投降官兵,东平府与衮州并一万禁军和厢军也自泰安自东往西逼近梁山,而东阿府水路官兵万余人顺黄河一路西取,将梁山水军压迫在梁山泊内不敢轻动。此刻的梁山自己都应接不暇,谈何相机配合?”
“梁山该做的已经都做了,眼下就看我们二龙山能不能完成最后一击成名的壮举。”鲁达接过李纲的话,从容不迫道:“如今衮州、东平府和齐州均有兵马调动,朝中那些有卵子没胆子的和有胆子没卵子的都把眼珠子盯在梁山上。虽然此刻占取京东东路形如火中取粟,但是机会就这么一次,等到朝廷大动干戈围剿梁山之日,失去梁山就等于断去二龙山的一支膀臂,此役唯有靠我们自己且别无选择。”
鲁达随后的话变得有些冰冷:“每一个县乡攻占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分粮分地,不过这次分粮分地与梁山那次不同,只铲除与童贯、高俅、杨戬等势力有关的地主豪绅,其他富户人家只要他们交纳一定的粮食并确保佃农们的过冬口粮就可以。先让所有的人都有饭吃,这一点必须做到。分地也暂时不要动与童贯等人势力无关的那些田产,除非是当地民怨太大的人,有了这两条民心自安。各县乡官员由伯纪负责组织调派,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二龙山派下去的人若是胆敢勾结地方肆意胡为,有一个我杀一个,绝不手软!至于有不合作的厢兵可能会溃逃进深山当兔子也随他,这些人无须专门应付,静等严冬把他们逼下山好了。一切的前提就是我们能彻底封住青州和东注沟这两扇东进的大门。”
这番话所表达的内容已经再明确不过,占领青州以东的所有州府县乡,以二龙山作为抵制青州进攻的前沿壁垒,在东注沟阻挡来自朝廷其他方面的军队,这就是鲁达的基本战略部署。
有了鲁达这个看似简单执行起来又很复杂的目标为依托,偏厅内所有的统兵将领立刻开始投入细节运作的讨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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