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一会，那人把船撑了过来，长杆在船中一插，船身就稳稳靠在了岸边，和岸并排，仔细一看，是7根黑色毛竹联并的老竹伐，每根竹子都有两掌宽，给人的感觉就是做工牢固。
那人把斗笠一脱，却是一个须眉皆白的五旬老者，这老者虽然面容苍老，可是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苍老之态。
只听他一撸长胡，豪迈地一笑，问道：“两位客官，可是要过河？”
“老头，你来得正好，就要搭你的船过河。”战风一挺身，身手麻利地跳过船去，双脚落在竹上，船身只微微一沉又浮了起来，连脚都没湿到，可见这船浮力很大。
“这位客官，承惠船资两钱。”老者两脚稳住船身，笑着伸出手，索要钱币。
“你这老头，还没开船，就伸手要钱。”战风却是怪他不懂做生意。
“客官勿怒，老朽我在这河上行船十余年，先钱后渡的规矩却是老早就有的了，你不闻那古语：先钱使得万年船。”
“你个老头，明明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却是你强词夺理，无理取闹，呸，还不开船。”
“呵呵，客官，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一样的道理？”
仔细一想，战风就明白了，笑了起来，道：“却是同样的道理，老头，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毕欢，给钱。”
毕欢本就想给钱，只是碍于大王和人争执，便不好给了，等在一边，这时走上去交了钱，高高兴兴地上船，竹筏一摇一晃间，沉下去一截竹宽，河水尚未及脚。
老船家灵巧地摆着身子，卸掉上船的力道，朗声道：“不是我机灵，全是那草谷的神医所教。呵呵，老朽只是幸而从之。承惠四文钱，请先上船的客官向前走一走，到船头位置，我好打杆。”
“喔，好。”战风依言向前走了六步，行动间小心翼翼，生怕脚底打滑。毕欢身板最沉，坐在船中间，船家在后，前后正好平衡，道一声：“摆渡平安！客官坐稳，开船叻~！”
战风回过头坐下，问船家：“老头，你先前唱那歌儿，听着挺洒脱嘛，想不到你一个撑船的，竟也有这样的文才。”
“客官你有所不知，这歌不是我所作，是那草谷的神医，有一次过河之时口中哼唱，被老朽拣了，没事在平时唱两句。”
“你这小船，还搭过那神医？”
老船家一挺胸脯，自豪地说：“何止搭过，撑船这行当，还是他老人家指点的。”
“喔，有这事？你给我说道说道。”
老船家边撑船，边说：“十八年前，呵呵，那时老朽还是个樵夫，家住此河上游，年轻力壮，每日里上山砍柴，要不就是开荒种田，日子过得本也自在，哪知有一日，我家的老婆子下地干活时扭到了腿脚，好几日都走不得路，伤处越来越肿，我一看不成，抽时间做了个竹排，搭着俺老婆子，放排到下游十八里外的村子，找那里的赤脚游医看病，哪想他也没有好法子，开了个方子让我捉药，回来一吃不见好。只得又带老婆子放排到下游去，放到半程，遇到岸边一老一少两个人，吆喝着要搭我的便船过河，我二话没说，让他们上船，哪曾想，那老者一眼看到老婆子的神色，就准确说出了病情，并言再不施救，大难临头，我两当时就慌了，那老者答应收治，只对我提一个要求‘治病期间，你且在这河道口迎过河之人’我将信将疑，待过了河，把老婆子背到草谷，依言来此迎客，那几日每天都有四五拨过河者，稍问去处，大多数都称往草谷去。”
“然后如何？病可得治？”战风问到。
“得治，凡搭船渡河者说起那草谷老者，口中都称神医，怎会落了差？七日后我到草谷背人，哪想那老婆子已经下得地，走路顺利还胜从前，真是救世的大恩人哪，我便要给他磕头，神医却不肯受礼，只让每日我来此处，接两拨人过河，并定了个渡金二钱的规矩，先钱后渡。于是老朽在此，候渡者一十八年，年年平安，收入颇丰，便不再砍柴贩卖，专心行渡。呵呵，客官，这下你可明白？”
“原来是这样，我却听说，那神医有一个怪毛病就是，女人不施药，怎么你家老婆子……”
“诶，客官你有所不知，施药不比施救，平日里来求药之人，凡女子皆不得药，如愿住下，却可得治。”
“这是什么原因？”
“神医他老人家的规矩，总有一番道理，怎是我等山野愚民所能知晓？”
不知不觉间，小船已越半河，老船家经验丰富，徐徐支杆，巧妙避过急流旋涡之处，行船平稳仿佛身坐在岸。
将手伸到水中，河水清凉，清澈水波中，有两三尾青红色游鱼，竟然来逐肉指，啄得战风手痒痒，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未解，便问到：“我还听说，那神医有一个怪毛病，凡是以往求过药的人，再不施药，怎么日日里，仍有许多人上门求药？”
“求药者多半无凭籍，只带一借据，空手而来，满载而归。而换丹者不同，以物易丹，公平交易。怎会无人上门？”
“这许多事，老头你如何得知？”
“老朽撑得过客数千上万，一个个过渡时碎语言谈，想不清楚都难，客官你不也在与老朽攀谈？”
“呵呵，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战风笑笑，再无疑问。
这老船家是个活人，身上散发着生肉甜美的气息，毕欢在船上就不说话，怕说多了忍不住嘴要吃人，于是专心运转着体内妖力，头顶上冒出淡淡黑气，竟然原地修炼起来。老船家行船近二十年，阅妖无数，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还不懂，只把下杆一再放轻，让他平稳修炼不被打搅。
战风眯了眯眼，把他们俩的表情动作全看在了心上，暗道：如果我不是面朝船尾方向，这老头一旦存有歹心，在后面下手，全心修炼的毕欢就完了。而现在老头放慢船速，竟是要让毕欢不被打搅，一个是人精，一个是笨妖，人与妖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此时战风并不知道，身体脆弱的人类先天就聪明，而妖类在体格寿命上都大大超越了凡人，在修炼之途上，两者各有优势，区别就是人类一旦走上修行的道路，几十年内成就极大，不过有合格资质的人数，可太少了。而妖类无论资质，一出生就在自动修炼，往往修炼个几百年，功力进展都不大，高手那是万里无一。而一旦各有优点的人妖相互结合，后代妖人虽然个个超凡，但却无法顺利繁育下一代，否则这世界早成了妖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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