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圈地运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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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人群中那一声喊,那些正在退后的菜农们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退吧,自己可是收了人家的钱了,而且这几天也跟着吃了好多天的饭,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们已经是两样都占全了,再说了,这里头也确实有他们自己的利益呀,地没了,他们种什么去?以后吃什么?靠什么生活?
但是不退呢?那刀剑明晃晃直刺人的眼睛,那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是他们说官军不敢轻易动手伤人的,更何况有那么多人都在这里,哪里那么巧就正好伤了自己?但是……还有一句话叫刀剑无眼不是?看他们摆出的这个阵势,谁敢保证他们就真的不敢动手?这要是万一被刀给砍到身上……
但是就在这个时侯,还不等大家有所反应呢,只听人群中约有几百人也跟着大声喊—
“萧挺奸贼,还我土地!”
“咱们的土地是祖辈传下来,你凭什么夺了咱们的饭碗!”
听了这话,让那些真正在这坊中有切身利益的人不由得脑子一懵,想到这坊被清量之后自己的生路一下子就给挖断了,从此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种日子该有多么的苦,渐渐的就觉得有热血往脑子里冲,不知不觉的也就高举手臂,跟着那些人大声的喊了起来——
“萧挺奸贼,还我土地!”
人在热血灌脑的情形下,即便面对的是明晃晃的刀剑,也会在一时之间颇有些悍不畏死的气势,当下在那些夹杂在人群中别有用心的人的推动下,不少人举起了锄头粪叉子,居然非但不再后退,反而一步步地向着三百官军逼了过去。
看见这副情形。躲在不易被人发现处的祁宏功不由得拊掌咬牙,心想这所谓的官逼民反,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这就是最要命的证据!
同是在这看热闹的人群中,一身潇洒公子打扮的上官婉儿一边扛住了身侧传来的拥挤,一边凑过去,伏在同样一身贵介公子打扮地同伴身边小声地笑道:“如果不出意料。这回可是大乱将起。你那个萧挺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着急吗?”
而同样挤在人群中紧紧攥着手帕子地长孙云儿,则不由吓得紧紧盯着站在官军阵中的萧挺,嫣红的嘴唇微微开阖,似乎咕哝有声,也不知道是在念叨些什么。
面对对方这种动作。即便是刚才硬气无比地那当先领队地校尉。这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发懵。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些平日里最是谦卑。也最是老实巴交地菜农们居然也会有这样不要命地时候!看着一步步靠近过来地锄头粪叉子。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难道还能真地对他们动手不成?
朝廷赋予他们军人对外战斗对内平乱地天职。但是却并没有给他们可以对平民百姓动手地权力!再说了。面前这些老百姓看起来一个个状若疯虎。若真是见了血。大家都激起血性来。谁敢保证他们会不会越发疯狂?到那时候。谁敢保证自己这三百官军能从这帮数量足有上千。而且手里长长短短地拿着武器地疯狂地家伙手中讨了好去?
说不定到最后就变成了自己被对方追着喊杀呢?
自己可是冲在第一排地。所谓首当其冲啊……这若是对抗下去。一柱香地功夫之后。谁能保证自己是全尸。还是一滩肉泥?
不知不觉地。他已经停下了前进地脚步。左右各扫视一眼。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抖威风谁都会。动刀动剑地大家也都不怕。但要是无谓地动手。和无谓地死。又有谁是不怕地?
看见官军停下了,对面的人群中蓦地爆出一些大声的叫喊:“官军停下了,老乡们,他们不敢动手,他们是怕咱们的!老乡们,冲啊,抓住萧挺,向朝廷讨一个公道!”
官军的胆怯,大家都是瞧在眼里的,那些此时正红了眼睛很难得的男人的一把的菜农们,闻言不由得更是热血上涌,居然也就真的攥紧了手中的武器,向着官军的方向大踏步杀了过来,那气势,竟是颇有些百折不回的威势!
宋旭东见状大口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他娘的,反了他们了!”沧浪一声宝剑出鞘,就要冲到前面去,谁知这个时候萧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宋旭东吃惊地看过去的时候,萧挺已经面容冷静地顺手把他手里的剑夺了过来。
“都给我让开!”他大喝一声。
离的近的官兵回过头去便看到,居然是萧大人亲自手持宝剑走过来了,一时间心神为其所慑之下,不由得纷纷退开两步,竟是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老黑突然见到萧挺的动作,一个失神的功夫再伸出手去拉他的时候,他却已经走出去了,当下他也只好赶紧的跟上去,和宋旭东一起一左一右的紧紧护住他,同时忍不住劝:“少爷,使不得呀,您怎么能轻身犯险,前面那帮人已经疯了,您……”
“闭嘴!”萧挺连头都不回,手提着宋旭东的宝剑,脚步稳健地一直走到了队列的最前排,昂首站定,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无数处在暴动边缘的老农。
他和萧挺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这几个月跟着他,对他性格中刚强的那一面可是有着极深的认识的,要知道当时面对无人敢下手拘捕的孙光英的时候,就是他这个此前几乎从来都不曾摸过刀剑的书生一剑斩下了孙家一个家奴的头颅,这才顺利的拘捕了孙光英!那是何等刚强的个性,何等冲天的豪气!
而眼下这副情况,比之当初犹有过之,老黑下意识的就能想到,这定是激起了自己这位萧大少爷心中的刚强性子
但是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萧挺心中除了微微地紧张之外,竟是连丝毫的冲动都没有!
可以说,在他上奏折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自己此举必然会搅动整个长安,也必然会遭受到太子李弘等人的极大仇视,这件事要是能顺顺利利的办下来,那才叫怪了呢!
所以。这一剑是迟早要挥出去的!
男儿当此时。除了即将创造一个崭新开篇的激动之外,哪里会有什么害怕与冲动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昂然站在队伍地最前列,呛的一声,把手中宝剑插在了脚下的黄土道上,背起了双手。
这一幕,看得长孙云儿紧紧地将双拳攥在胸口,几乎屏住了呼吸。
这一幕。看得上官婉儿眼前一亮,檀口微张,眸中似乎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流转氤氲。就连身边的宇文灵灵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那力气大到几乎把自己的手臂握断,都已经感觉不到国公府管事李成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齿,双唇微微抿起。胸中热血翻腾!
这一幕,看得祁宏功瞪大了眼睛。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地心跳!
同样是这一幕,一个神态冷酷衣袖翻飞的绝世少年。仿佛遗世独立一般双手负后独自站在一群手持武器的暴民面前地一幕,一下子便让对面那数千人的冲动与前进霎时间停滞了下来,就连那些夹杂在人群中的别有用心者,一时间为萧挺的胆气所慑,也已经忘了要继续鼓舞士气。
霎时间,整个足有数万人地现场静到只剩下无数粗浊的呼吸声。
在这个时侯,手无寸铁地萧挺的声音开始响起,清清亮亮,飘飘忽忽,声音不大,却因为现场出奇地安静,而足以清清楚楚的送到每一个人地耳朵里——
“你们疯了吗?还是你们觉得给你们许下美好承诺的那些藏在幕后挑事的龌龊小人,比朝廷,比皇上,比皇后娘娘更可信?你们觉得皇上和皇后娘娘要征地建设长安南市,会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不顾你们的死活吗?还是你们早就已经准备豁出命去了,不管怎么样,不管朝廷会给你们什么补偿,都要跟朝廷,跟官军对着干?所以连容本官把那些优厚之极的补偿说出来的时间都不留下?”
他拍拍胸脯,“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奸贼萧挺,要建设长安南市这件事儿就是我上的奏折,奉皇后娘娘懿旨,这件事也将由我一直负责,你们是不是要杀了我而后快?是不是觉得杀了我,这件事就会如你们所愿了?长安南市就会从此不被提起了?”
“我告诉你们,不会的!今天我萧挺站在这里,就算是你们把我杀了,踏成肉泥,也阻止不了朝廷要征地建设长安南市的决心!但你们赔上的,是自己的性命,是你们全家老小几口十几口人一辈子的好日子!得到的,却只有那些在背地里煽动你们闹事的人的一声冷笑!”
现场没有一个人敢于插言,就这一忽儿的功夫,面对这么一个风仪慑人,虽然手无寸铁,但是却大声的训斥众人的年轻官员,众人心中那刚刚才涌起的热血,已经不知不觉的变消散了去,等到他们发觉的时候,剩下的,只有看向萧挺的那目光中的一丝敬畏与害怕!
这个时侯,萧挺深深地往面前静默的人群中看了一眼,连头也不回,便大声地道:“安大人,你出来,把那个东西给他们念念!看朝廷是不是要强夺他们的田亩!”
这个时侯别说对面的那些菜农和挑事者,以及看热闹的人了,就连萧挺身边的宋旭东老黑,身后的三百官军,还有张说安陌王学铭等人,也已经全然的被萧挺这一手给镇住了。听到萧挺的喊声,还是身边的张说推了一把,安陌才突然回过神来,目带崇敬地看了萧挺的后背一眼,他这才大声的答应了一声,昂然站了出来,就在萧挺的身侧微微落后了一步站住,勉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后。他展开了手中本来即将张贴出去的布告,大声地读出来——
“奉旨筹建长安南市本官萧,布告如下:……”
长孙云儿早就已经没有心思去听那布告里都是在说些什么了,既然是能被萧挺在这个关口拿出来,想必定是万无一失,她现在只是感觉,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之后。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是连一丝儿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也会觉得浑身上下躁动不已,似乎有一种莫大的喜悦和幸福,正在击中着自己。
静得针落可闻的人群中,上官婉儿一把拨开宇文灵灵的手,伏在她耳边小声道:“我现在开始有点儿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就死心塌地的喜欢上这家伙了!”
与此同时,祁宏功地脸上血色褪尽,铁青地脸上。突然浮起一抹狠厉之色。
“……兹将此事,布告天下,达知万民。此具。”
安陌朗声念毕了布告之后,在现场的一片静寂中将布告收起来,冲着仍旧昂然负手而立的萧挺微微一礼,便默然的又退了回去。
萧挺在人群中循巡了一眼。见很多手执锄把面貌粗朴的老农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而还有一些人。一看那副精壮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种地,看到他们那副手足无措的神情。萧挺不由得心中冷笑一声。
不能置信才好,手足无措就对了!
萧挺在布告里。玩地是一刀切,所有户籍在敦义坊等九坊内的住户,除了可以一次性得到相当大的一笔赔偿之外,还得到了萧挺地承诺,这一次的长安南市建设,将优先在他们这些人中募工,一旦成为募工,将由官府,由他这个长安南市筹建大臣,统一向他们发放比他们此前收入要高七八倍的工钱。
且不说这一笔赔偿大到足以让他们换一个坊再买一座小一点的院子,还可以带着全家上下吃上两年地,单单就是这么一份工钱,还有那个在长安南市建成之后,将由长安南市统一收聚他们做工的条件,就足以让这些种了一辈子地地老农们心动不已了!
这些老农虽然大多并不识字,但他们并不是傻子,这么优厚的条件,他们要是还不动心,那就没有天理了!因为在事实上,他们这些老农中,大多数其实只是佃农,在这里并没有土地地,所以,这一份利益几乎可以说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是就在萧挺这个一刀切地办法里,却很明显的剔除了另外一批人的利益。那就是那些原本在这里拥有大量田地的人,因为越是那些在此拥有大量田地的人,也就越是家中富有的,试想,家中富有的人,怎么可能把家,把户籍落在这贫困落后的九个坊里呢!即便是有落在这里的,他萧挺的办法里是按照户籍,按照人头来补偿的,可不是按照田亩数!
这就是他这个一刀切的办法的厉害之处!
他怕的是老百姓给他闹事,他怕的是激起民愤,所以,他必须优厚的对待这些老百姓,并且还要让这些老百姓在将来的大建设中出力气,但是对于那些贵族富家,他萧挺可没那些钱一一的补偿他们的损失!他也不怕他们!
对于他萧挺来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可怕的,但越是有钱有地位有身份的,他还就越是不怕,再有钱再有地位再有身份,还能比得过皇后娘娘?
但也正是因此,萧挺的这张布告一出来,顿时再次让在场所有看热闹的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征地不按照地亩多寡来补偿,反而按照人头数?
这萧挺可是真敢呀!他就那么不怕得罪人?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静寂一片的现场开始逐渐出现了小声的嗡嗡声,就在很多人交头接耳地小声对这布告议论纷纷的时候,就听见那帮老农中又有一个人突然大声喊:“老乡们,这样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们觉得可能吗?他萧挺会有那么好心?大家别信他,他这是想先把咱们大家骗回去,然后再一个个的收拾咱们!”
他的话音刚起,萧挺突然一把抄起了刚才被他插在脚下的宝剑,单手拖剑。快步冲着对面的人群冲了过去!
于是,在场无数人亲眼目睹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场景——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那些暴民,在这个时侯还没等听清那个人说些什么呢,就看到刚才状若天神一般的年轻官员突然手持宝剑冲了过来。那些走在最前面的人下意识的就是一闪身,人群哗哗的退开,萧挺所冲的方向如波开浪烈一般,霎时间便自觉的分开了一条宽可容两三人并行地通道。直达那个正在说话地人面前。
在萧挺的身侧。老黑和宋旭东见他一动,便也立刻跟了上去,其中老黑手中有剑自不必说,就连宋旭东刚才都顺手从一个官兵手中夺了一把刀绰在手上,紧紧地跟在萧挺身侧,但是在这个时侯,显然已经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了。

因为不但那些暴民毫无对抗之意的让开了道路,就连萧挺。这会子的速度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变得那么快,他们能勉强追上已是不易,想要抄到他前面去更是想都别想。于是,他们两个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从头到尾一直冷静到令人心生敬畏的萧挺,在十几个箭步之中便冲进了人群之中。挥起了手中宝剑!
那个忙着煽动人心的家伙目眦欲裂,他身前有路。但是背后却无路,匆忙之间躲无处躲。只有举起手中短棍妄图架住他这一剑,
萧挺手起剑落。带着巨大地冲势,他这一剑砍下去,竟是兜头将那木棍直接的砍做两截,棍下的人则是被他直接劈成了两半!
鲜血炸开,血舞,零做一地红雨!
所有人心惊胆寒,两股战战!
宋旭东和老黑不由得便停下了前冲地步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挺犹自保持着一剑劈下的姿势,过了一会儿才收剑站直了身子,也顾不上擦脸上被溅上的血滴,便单手拖剑缓缓转身,在一片怕人的静寂之中,他地目光到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萧挺环视一周,傲然插剑于地,双手负后,昂首道:“如果我萧挺言出不践,将来你们自然可以找我算账,杀了我都没有二话!但是现在,再有敢于滋事者,煽动人心者,胡说八道者,我只有一个字奉送,那就是,杀!”
数万人地现场,久久寂然,片息不闻。
有了那一张足可以让所有原本就在这九个坊内没有土地的老农们心动不已地布告,再加上原本就已经令人心生敬畏的萧挺突然拔剑当场杀人所制造出地巨大冲击力,这一番诱之以利震之以威的组合拳,立刻便将原本还噪乱不已,时刻都有可能演变成官民大对抗的现场,给完全的震慑了下来。
老百姓们自不待言,这个时侯,就连那些本来夹杂在人群中还准备继续以言语煽动闹事的人,也都不敢再有一点动作,他们也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说的话还有没有人听,有没有人敢听已经是一个问题,而最关键的问题还在于,面对这么一个二话不说就敢直接杀人的主儿,他们就是想继续闹,也不敢呀!
所以,不管躲在人后的祁宏功用什么眼神示意,也已经没有一个人敢有所动作,尤其更让祁宏功急怒攻心的是,这些就在刚才还一个个气势震天的家伙们,这个时侯居然已经是纷纷的低下头,装作看不到自己的眼神儿了!
至于那些闲看热闹的,虽然并没有看到他们意料中的那场热闹,但是此时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失望,因为在他们认为,刚才那一出单刀赴会,可比千军万马的对砍要有意思多啦!
甚至到这个时侯,连个想要追究萧挺杀人罪过的人都没有!
其实对于这件事的前前后后,不管是萧挺,还是那些看热闹的人。大家心里都亮堂都很,所以说大家也都明白,刚才萧挺那一剑绝对不至于杀错了人!再说了,就算是他杀错了人,谁又能拿他怎么样?大家都知道,即便是告到皇上和皇后娘娘驾前去,也是奈何不了他的!
所以。这件事到了最后。唯一地负面效应可能就是,只怕从此之后天下人一旦提起萧挺,第一时间想到的,已经不再会是他的诗画风流,和他那些曾经轰动长安的风流韵事了,而是他这让人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寒毛倒竖的狠辣一剑!
一个原本的矫矫书生风流才子,就此彻底变为一个心狠手辣敢作敢为的硬派朝廷命官!
但是在这个时侯,萧挺已经顾不上那些老百姓们看向自己地目光是崇敬还是害怕了。反正那些无谓地虚名本来就屁用没有。反倒不如现在这样,让这些人都怕了自己,甚至让那些在幕后居中主持的人心中也开始忌惮自己。对于以后即将要展开的大圈地和大建设,才会更加有用!
有了今天这一出,以后谁再想闹事找碴儿,可就得先掂量掂量他自己够不够资格了!
而其实。这也是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生平第二次操起刀剑亲手杀人的最根本用意之所在。
有了刚才那一场,萧挺只凭那一纸布告。和他自己,就完全震慑住了所有要闹事的人。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官军们这会子也在宋旭东的指挥下收起了刀剑。纷纷地上来驱散人群,随着看热闹的人唏嘘感叹着逐渐散去,那些老农也一个个的扛着锄头携妻带子地暂时回家去了,纵是有几个心眼儿活络的,这会子已经开始缠着问长安南市什么时候开始建设,什么时候开始招工的事儿,却也是被跟在张说安陌身后的账房和小工们几句话就给打发了,不多长时间,现场可就清静疏阔了下来。
站在杀人原地久久不动地萧挺到这时候才长出了一口气,冲着逐渐围到自己身边来的张说安陌他们摆摆手,“好啦,开始干活吧!”说着他把剑拔起来,冲着宋旭东递过去,“老宋,今儿多亏了你这把剑了!”
宋旭东一脸激动地看着萧挺,却说不出话来,不过这个时侯站在一旁地张说倒是替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有了大人这一剑,从此长安南市一事,再也无人敢滋事矣!大人神威天降啊,属下等拜服!”
宋旭东等人都是连连地点头,脸上的崇拜之情连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这时候萧挺却是嗤笑了一声,往犹自倒在地下地尸首瞥了一眼,“你们就别捧了,赶紧办事去吧!……另外,把敦义坊的坊正找来,这么大的事情,他没有上报吧?哼,让他带着人把这个抬了去,送给长安县县衙,让他们看着办吧!”
张说闻言答应一声,笑着一躬身道:“这件事学生去办!”
萧挺点点头,又是长出一口气,这时候老黑突然拽拽他的袖子,萧挺一扭头,见他眉毛眼睛的,似有所指,当下不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却见已经几乎走空了的大路另一边,居然还站着几个人,其中那一位,居然是身着男装的长孙云儿。
他转身大踏步的走过去,这时节,老黑自然不会没眼色到跟着他过去,而他身边负责护卫的那几个人倒也都是知趣的,看见萧挺过来,便都纷纷地退开了去。
萧挺到她跟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她泛着云润红色的小手,脸上带着笑,“你怎么来了?而且还待到现在,不怕
长孙云儿摇摇头,脸带薄羞地把手抽出来。但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萧挺却突然的俯身凑了过来。长孙云儿被唬了一跳,但是还没等她闪开呢,就听见萧挺伏在她耳边小声道:“咱们到一边儿去成吗?我有点儿恶心,想吐!”
长孙云儿先是一愣,然后也不知怎地,突然间就觉得面前这个就在刚才那形象还高大威猛不已的形象,现在却随着这一句话,而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塌了。
原来,他还是那个让人既疼他疼得心里软软的。却又恨他恨得牙根儿痒痒的家伙!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长孙云儿心里那刚刚被强压下去的看到现场杀人和死人恶心感,却是一下子就泛了上来,她反而一把抓住了萧挺的胳膊,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原来你杀了人也会恶心呀!不行,我也想吐……”
就在那些看热闹的人渐次退走地人潮中,上官婉儿和宇文灵灵。以及其他几个跟在她们身边伺候的扬州望平货栈长安分号的伙计们。都走在了最后。
一回头的功夫,上官婉儿正好看到那边萧挺和另外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抱在一起,便如鹰鹞打架一样,几乎都扣了爪子了,便不由得噗哧一笑,拉了拉宇文灵灵指给她看,“这年头喜欢穿男装的人还真是不少呢!喏,那也是你的对头。要努力啊……”
望平货栈长安分号,后院。
大家伙儿既然来了,而且还是打着给童老爷子接风洗尘地旗号来地。自然不好说走就走,而老爷子把这帮人骂了个够之后,也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哄人,所以当下便由那柳老三做主。当即从附近的一家大酒楼里定了几桌上好的酒菜,命他们现在就开始做。到时候直接把席面摆到这里来,也好让大家伙儿尽尽孝心。给童老爷子接风。
童老爷子进去歇着了,这里童大兴陪着众人在院子里喝茶闲聊。过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之后,几桌上好的酒菜便摆了过来,正好这时侯大家也饿了,更有甚者,那早赶过来的压根儿也没怎么吃中午饭,所以大家也便不再等那什么饭点儿,当即便请了老爷子出来,大家伙儿斟满了酒杯,齐刷刷的站着,那好听的话儿是一句接着一句,总之一句话,您老爷子真不愧是咱们扬州商界的泰山北斗哇,大事儿还是得听您地指画,大家心里才有谱儿!
其实呢,但凡是心里有些计较的,这顿饭谁能吃得下去?
眼看着就在跟前儿的一次大好机遇呀,就这么没了,换了谁能有胃口?
可是呢,不这样又能怎么办?没看见就连刺史上官大人都派了自己地公子亲自上京了么?这还不是他们那边也得了消息,所以对咱们这些扬州商人不放心?
人家这是来盯着大家来舍,就算是愿意冒着得罪太子那一边,把宝押在萧挺和皇后娘娘这一边的,也都不敢动弹管,又何况那位上官大人正正是自己等人的父母官,上官家两位公子此来,等于就是告诉大家,在扬州的地界上,在大家地根本之所在,已经有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悬在大家伙儿地脖子上了!
不老实?一剑下去,透心儿凉哇!
所以呀,得了,且尽眼前杯吧!
酒过三巡之后,童老爷子喝得尽兴,满脸通红地站起来,举手投足之间神采飞扬,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咳嗽了一声,原本乱哄哄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知道老爷子这是又有话要说了,便不由得纷纷扭过头来看着夕光映照下老爷子那张看上去分外红润地脸。
老爷子又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小子们,如果不出我老头子的所料,眼下那边……”他指指西南方向,“已经乱起来啦!”
老头子得意地摸了摸自己地羊角胡,“这一场乱子,我老头子也不希望看见,我也想那萧挺能把长安南市给建成喽,我还想跟大家一起,到这里头去分点儿好处……但是不成啊!我说小子们,老话儿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别忘了,咱们只是商人,那官府和朝廷之间的事儿。咱们可是万万不敢掺和,也掺和不起呀!”
“这萧挺要倒下去,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就算是这件事他还不倒,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的事情出来,逼着他倒!为什么?因为他跟太子殿下对着干呀!他不倒谁倒?你们也都知道,上官家两位公子不是也到长安来了嘛。他们来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的这个?”
“但是……”老爷子突然提高了声音。“萧挺倒了,不代表长安南市这件事儿就会黄掉!”
众人本来是听的索然无味,听了这句话,却是激灵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目不转睛地看着老爷子,更有甚者已经在心里骂开了,这个老家伙,怎么肚子里那么些个弯弯儿。一层一层地,怎么还没把他扒干净,话儿说到了现在。他肚子里居然还有活儿!
这时,老爷子得意地一笑,道:“老头子我已经想好了,今天晚上。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如果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话。那我老头子就要亲自求一求上官少爷,请他帮咱们往太子府里递个话儿。就说这萧挺倒了不要紧,只要太子殿下愿意承办这长安南市。咱们扬州各大商号货栈,我老长安南市在太子殿下手中的建设,效犬马之劳!”
众人闻言大惊,有人甚至被他一句话给惊落了杯箸。
对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萧挺倒了,咱们可以接过来做这件事啊,只要咱们是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的不就没问题了?而且这么做还有现成的门路可走,那上官家的两位公子不是正正地赶着这件事送上门来地?
……这老爷子,还真是名不虚传哪!有的没的,眼前的身后的,他可是都算计到啦!
这个时侯将众人吃惊的表现尽收眼底,童老爷子和童大兴对视一笑,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就为了这么一个曲里拐弯儿的主意,昨天晚上他们爷俩儿可是合计了半宿啊!
如果他们这个计划能够实现,纳闷不单扬州地商人群体将一跃成为整个大唐的天下第一,他们童家,也将从此真正的执扬州商界之牛耳,定天下商群之北斗!
老爷子扬了扬手里地酒杯,道:“我老头子的这个主意,大家伙儿觉得如何呀?觉得还行,愿意按照我老头子指画出来的这条道儿一起走的,就站起来,干了这一杯!”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聪明人,老爷子话中**来地这么点子很想领袖群伦的意思,大家怎么会听不出来,但是眼下这个当儿,你还不得不服,事先大家伙儿那么多地主意考虑,还真是都比不上老爷子这一招!
虽然老爷子的意思是明摆着地,想要在萧挺败后掺和进来分一杯羹的,那么在这件事上就得接受他童老头儿地指画领导,但是在这个当口儿,大家伙儿还是只犹豫了一下,就很快都站了起来高举酒杯,纷纷道“老爷子您果然是高明
老爷子哈哈大笑,正要举杯,却突然听得外面脚步踉跄,老爷子眉头一皱的功夫,这小院儿的门已经被人给撞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伙计迎头撞进来,一脸的惊慌,“老爷子,掌柜的,诸位掌柜的,不好了,杀……杀人啦……”
老爷子心里猛地一紧,眉头紧皱,紧赶着问:“胡说什么?杀什么人了?哪里杀人
那伙计搭手一指西南,“那边传过来的消息,那位要建长安南市的萧挺萧大人,亲自动手杀了一个人,还贴出了布告,现在已经驱散了要闹事儿的人,开始丈量土地啦!”
童老爷子手里的酒杯砰然落地,溅起的酒水洒了一前襟,他却兀自不觉,只是痴痴地看着西南方向,喃喃道:“那个萧挺?他敢杀人?还……还驱散了?这么说……我老头子白忙活算计了一场?”
又是一万字,持续修补人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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