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圈地运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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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说呀,咱也不用别的,直接把咱们这些商号货栈的都联络起来,大家凑一份血诚托了人递上去,我就不信那萧大人他不心动!咱们可是都知道的,萧大人当初那奏折里说的明白,这件事他是不会问朝廷要一个铜板的,你们想啊,那可是九个坊啊,没有一个铜板,他拿什么建起来?说到底,还得是指着咱们这些人道理,大家伙儿凑出来的这份钱,可不是小数目,别说他萧挺萧大人,我陆六说句不掺水的话,咱们扬州商人的实力那是绝对的天下第一!大家这么凑出来的一份儿钱,就是拿到皇上爷和皇后娘娘的龙书案上去,那也不寒碜!”
“您两位说的呀,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这个钱该怎么凑?一共该凑多少合适?谁家又出多少?你们二位光是说托人送上去,问题是,咱们托谁?你们两位可有现成的门路没有?没有吧?他没人可托不是?你们两位说的这些事情哪,其实大家心里都多多少少的有点数儿,但是眼下最关键的,咱们缺一个威望足够,能够出来替咱们掌个总儿的人哪!”
“咱不管这个,八天前我就已经往我们家老爷子那里去了快报了,让他老人家仔细思量思量这件事,最好的是能接到信就立马赶过来,毕竟这可是个大机会不是?至于该怎么办。就看我们老爷子地了,本少爷管不起这些个烂事儿!对了,老六,你给你们家老爷子去信了没?几天了?”
“我倒是比您早了一天,可那也没用啊,就是换着马赶路。这从长安到扬州,再从扬州回长安……等到那信儿返回来的时候,怕是黄花儿菜都凉了!”
这话很是引起的一阵共鸣,显然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这方面的感慨,所以,当下大家闻言之后,几乎有半数的人都是忍不住纷纷的拊掌顿足而叹息!
这里是长安东市,扬州望平货栈长安分号地后院。
不管是作为扬州最大的贸易货栈之一望平货栈设在国都长安的分号,还是作为许多扬州商人行商至长安后的落脚点,这望平货栈的前院似乎永远都是红红火火的。
眼下唐朝的这个时候还不像后世的明清那般。在各个大都会立都有富商们修建起来的会馆,可以作为一地商人读书人的落脚点,所以,各地设在长安城里地货栈分号,也就往往成为了大家一致认同的聚集中心。
小本钱的商人往来运贩货物,自己雇车船不划算,往往都是把货物买定之后,随着大型货栈们的车队船队走,所以。他们住进那些有实力的大货栈的分号自是题中应有之意,而读书人又往往穷困,货栈里的通铺虽然条件不怎么样,但是这个年头儿,大家还都认个便宜,再加上一个人孤身赴京,人生地不熟的,住在自己家乡大货栈设在长安的分号里,怎么着也得说是可以有些故乡人照应一二不是?
当然,他们毕竟还是少数人。毕竟这里是东市不是?所以说,来地最多的是各地跟着各号掌柜们出来进货运货的伙计们,再加上时时都有到这里来提货的托货的进货的送货的。整个望平货栈长安分号的前院,可以说每天都是车水马龙。天天都像是在开大集!
但是平日里这望平货栈的后院,与前院相比。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因为那小小巧巧约有几十间房屋地小院,可是专供自家东家到长安来时落脚用的。所以,虽然前后院只有一墙之隔,但是那后边的小院里,却每天都是素素净净地。
本来呢。要按照那些外地大商人们本来地意思。这国都长安作为天下最重要地分号。自己作为当家人当然是要经常过来视事地。所以。应该在这里置办一起房产。也弄得跟老家那般华美才好。做这个想法地。尤其以扬州那些喜欢奢华地大商人们为甚。但是考虑到这里是长安。他们又偏偏地不敢那么做!
因为众所周知地缘故。这年头国家重农抑商。商人们就算是再有钱。也是处在社会地较低阶层地。平日里在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上也就罢了。好歹地都是乡亲父母官。就是住地逾越点儿穿地逾越点儿。谁还能跟自己较那个真儿不成?
但是。不管在家里把谱儿摆地有多大。一旦到长安来。却一个个仍是小心翼翼地。举凡吃穿用度。那是一丝儿也不敢逾越地!这是哪里?这是国都长安。一个个可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地!你别冷眼儿瞧着某个人不怎么样。指不定那就是某个大家族地没落子弟。再不然就是什么功臣地后人。别看人家朝不谋夕地一副落魄样儿。一旦有事儿。就是撕掳到六部衙门。甚至政事堂地宰相老爷们那里去。也还得给人家这些大爷们留点香火情面呢!
总之一句话。这长安城。根本就不是那些外地地大富商们耍弄性情地地方!
所以说。大凡外地进京没有根基地商人们。在长安城里一个个都是深居简出地。别说像在老家那般招摇了。在街上跟人说话。那可是连大点儿声音都不敢地!这是在长安。要是一旦让人揪出点儿什么不对来。自己在这里又没亲没故地毫无根基。那还不得任着人家想怎么收拾自己就怎么收拾自
要说置办个小院子吧。没多大意思。置办大院子吧。又不敢。所以。这些扬州地大商人们往往也就是把自家生意铺子货栈地后院给归置出来。拾掇成一个清雅能住人地小院子。也就算是行走长安时候地落脚点儿啦。
既然是当家人在长安的小行宫,那说不得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饭碗考虑,留驻在这里的活计掌柜地,平日里也得是提着三分小心的伺候照料着。
而同样是众所周知的,扬州因为地近大海。一向与五胡天下乃至番邦外域通商往来,所以号称是扬一益二,这富庶自然是没话说,于是天长日久之下,自然也就滋生出了扬州富商们生活奢侈的习惯,举凡一饮一啄一坐一卧,那都是精细讲究的很,所以,这小院子虽说只是一个普通的落脚点,主人家并不常住的。可也是马虎不得,这里面的铺陈设置百般使用物件儿,都是比着扬州本宅来的,要论到这精细华美之处,其实比之长安那些豪门大族,也并不逊色多少的!
而望平货栈作为扬州数一数二地大商家,这一辈的主事人扬州宝应童家的童老爷子自然也是个出了名的好奢侈人,再加上老爷子上了年岁,喜静不喜闹。所以,作为他北上长安时的落脚地,望平货栈长安分号后面的这个小院布置的极是清幽,而且只要老爷子在这里落脚,那小院与前面货栈相通的门口处总是有人伺候着,等闲的根本就不许人过去打扰,就连前边那些闲杂人等地噪杂声都得刻意的给压下去,免得扰了老爷子的休息。
但是今天,情况显然有些例外。
从中午开始,这前面货栈的最里面。也就是与后面小院紧挨着的一处抱厦里,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粗布长衫的人,一看那通身的气度便知道。这些人少说也得是一号的掌柜,更有大不少的。一看就知道,那是扬州各家派驻在长安地族中子弟少爷们!
之所以穿着粗布。身上更是片饰也无,那并不是人家穿不起戴不起。主要是因为在长安城里,囿于国家法令,他们不便把好东西穿在外面罢了。其实,透过偶尔荡起的袍角便可以看见,那粗糙的外衫里头套着地,可都是上好的精绸细料,那腰里别着等闲不让人看见地,说不得也都是上好的和田明净坠玉。
大家伙儿都等在小院地门外边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而这一回,分号地掌柜的发下了话来,非但不许赶人,反而还得茶水果饯伺候着,所以,那一向负责在门口伺候的小伙计看见这架势,吓得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唯恐里面突然有人开门出来,一下子就踢了自己的饭碗!
要知道,现在童老爷子可是正在里头歇中觉儿呢!这要是扰了他老人家歇息,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儿不是?
不过后来,他在旁边听了一会子这些大爷们的闲谈叹息,又招一个熟悉的伙计打听了一下,也就渐渐的放开了心,不再害怕了。
他知道,原来今儿来的这些人,都是扬州各大商号货栈设在长安分号的当家掌柜的,甚至还有不少是少东家!而今天他们之所以这么不约而同的都赶了过来,这是打听着老爷子昨儿下午正好进了长安,大家一块儿跑过来找老爷子商量事情来了。
长安的地位虽然重要,但毕竟不是扬州总号不是?所以说,留在这里掌总的,大不了也就是个熟三通的老掌柜,再不然就是压根儿也不懂什么的少爷羔子,所以,望平货栈和童老爷子在扬州商界的地位就不说了,单单说眼下呆在长安城里的人中,也是顶数他的资格最老地位最高了,一旦有了大家犹豫不决又或担心不已的事情,不找他商量商量讨个主意,还能找谁去?更何况,人家童老爷子就算是在扬州本地,那也是商界里的望族了,举凡大事小情,官府的纳税摊派,地方的善举桥路等等事情,也都是老爷子代表众多商家们跟官府或地方接触,并且负责最后拍板的——这是什么地位!
所以,举凡扬州各大商号货栈设在长安的各个分号的当家人,今儿可是倾巢出动了,只怕就连官府下令召集都不带召集的那么齐的!
大家伙儿之所以这么积极的过来。说白了还不都是为了那长安南市地事儿!
要知道,这件事在那些朝廷大佬儿们眼里,可能就只是一桩建设,甚至还可能只是一桩不着调的事情,即便是那些深知其中门道,明白了萧挺用心之所在的。也顶多只是从一个国家朝廷大势的角度去考虑罢了,压根儿就不会明白,这件事对于经商之人代表着什么意义。
但是,作为当今天下最精明最善于经营的一批商人之一,这些来自扬州各大商号货栈的掌柜们,对于这长安南市地建设所带来的巨大机遇,却是一个个瞧得清清楚楚的!
长安东西两市,每市也不过占地两个坊罢了,那就已经是大唐境内最大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了,而眼下这即将付诸建设的长安南市。居然是占地九个坊!而且据说到时候可是要水陆齐通的,到时候进出货物交易,可比那东西两市还要方便多了,这样规模的一个巨大坊市要是一旦建成了,那还了得!
所以,自从前些日子朝廷为此发了邸报,长安城内议论纷纷那阵子起,虽然还不见主办人萧挺萧大人有什么真正的动作,但是他们这些目光如炬的老生意人们却早就已经是心热得不行了!
这建设长安南市的事儿到了最后要只是一桩笑话儿。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但要是它一旦建成了,这里边怎么能没有扬州商人们地地盘?放弃这么一个机会,可就等于是放弃了一次绝佳的发展机遇,进一步说,甚至是放弃了一次最好的从扬州跳到大唐全国的机会意思和动作,显然这件事可不是光说说笑笑的,昨儿一口气一百多大臣联名上奏折要弹劾负责筹办此事的萧挺萧大人,这是多大的事儿。就是搁到先帝太宗那时候,以太宗陛下的强硬手腕,遇到这一百多大臣联名上奏折弹劾人地事儿。只怕也不敢跟大臣们硬着来,但是就在昨儿早朝上。这份奏折居然直接就被皇后娘娘给顶了回来,而且还对领头的中书侍郎李义府李大人严加申斥了一通!
这代表着什么?这就代表着。皇后娘娘可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啦!
如此盛宴,如此机遇。扬州的商人们要是不能进去分一杯羹,要是不能分到最大的那一杯羹,还叫什么扬州商人?还有什么脸说什么扬一益二的话?
但是呢,大家都知道,那萧挺萧大人的门子可是出名的高,等闲的没有什么关系,那可是没有人敢去走一走的,再加上萧大人是新晋的,所以大家绕了多少弯子之后发现,还是找不到一点能够进孝地门道!虽说也有人透过原太平公主府的一些外庄管事,往府里隐隐约约的透露了一点那么个报效地意思,但是得到的回话却也只是淡淡地一句话,说是家里主事的青奴姑娘说了,这件事到底怎么指派,就连自家大人那里也还没有定好事厦
所以,大家这才越发心切地了不得,从这两天开始,就已经三三两两的开始相互串门儿小聚商量这件事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一个能捏总儿地人出现,大家归拢不到一块儿去,到底该怎么做也是各说各的,没有个统一的说法,乱糟糟的一团粥。
而等到大家得知童家老爷子已经到了长安的消息之后,那还了得,那些大掌柜们少爷们生意也不管了,花酒也不喝了,小曲儿也不听了,诗文也不做了,小妾也不陪了,大家**一抬,直接就奔了这望平货栈!
老爷子一路困乏了,要加歇个中觉?没关系,不碍的,咱们大家等他老人家醒!
于是,这才有了那么多人聚集在这小院门口抱厦里的情况,关键大家的心里也是急呀,这桩天大的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一旦抓不住,可就等于是在全国市场的争夺中,首先败下一城了!到时候损失的可不光是以后的发展前景,输的更是扬州商人在全国的地位!
就在大家伙儿溜溜儿的等了有小半个时辰,那来得早的,甚至都等了有一个时辰了的时候,有那耳朵尖的,就听见院子里头似乎开始有动静了。当下大家纷纷地一打招呼,众人都顿时的收了声音,整理一下身上。就连那些个被称为二世祖少爷羔子的少东家们,这会子知道童老爷子估计是醒了,这就要出来了,也是一个个的收拾起刚才那副纨绔模样儿。装出了个老实孩子的姿态。
这童老爷子,那可是连他们家老子都敢直接开口就训的主儿,而就连老爷子在他老人家跟前也不敢有脾气哇!他平时又喜欢读点儿书,最是讲究个礼仪规矩,让他看见了什么不恭地举动,当场挨一顿骂那还算轻的,这要是老爷子把话儿捎回扬州去,惹动的家里老爷子给叫回去,从今后可就要离开这这长安的无边风月啦!
大家都是在长安厮混了不止一年的,早就已经喜欢上这天下脚下的繁华富糜挥金如土了。等闲的有谁是愿意回去的?所以,不管背地里如何,当着童老爷子,还是要收束些的!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的当儿,就听见院里清清楚楚地传来一声咳嗽,有熟悉童老爷子地人听了,都是不由得心里一喜,这正是童老爷子的声儿!

果然,又过了没多大会儿。那小门从里面打开了,众人早就已经颇有默契的排成了队伍,当先领头的,是另外几个扬州最大商号货栈的掌柜的和负责驻守长安的少爷,当先看见童老爷子走出院门,这几个人便率先的捧着笑脸儿迎了上去,但是没等他们开口问安呢,就见老爷子跨出了院门之后,居然往一边一闪,很是恭敬地半弓着身子做肃手邀客状。
众人看得一愣的时候。就见一个身着锦绣华服地光鲜少年当先一步跨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也是一个气派非凡衣着锦绣的俊美少年。
这时。那童老爷子压根儿也没有搭理这帮在外边枯等了大半个时辰的同行们,只是在众人吃惊的瞩目下。始终半弓着身子,谦卑地笑道:“小人已经命下边人安排好了车马。两位公子要去哪里游玩,请尽管吩咐他们就是
在此等待多时的这些扬州商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童老爷子在扬州商界中。就不说是第一第二吧,那至少也是个老行尊了,走到那里不是一副老祖宗的姿态?就是见了官府里的人,那姿态也是能拿得出的不卑不亢,大家伙儿又何曾见过秉性强硬的老爷子这么对人点头哈腰过!
而且看老爷子眼下这架势,竟然已经不单是点头哈腰了,那笑容里,甚至有几分大家平时在其他人脸上见惯了地——谄媚!
这怎能不让大家吃惊不扬扬的俊美少年郎闻言却只是略略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不曾开口答应,然后,他反倒是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在这帮子扬州商人们身上循巡了起来,那目光虽然带笑,但是却看得大家纷纷起了一身细白毛汗!
很显然,这天底下能让老爷子这般恭敬甚至谄媚地,只有官府里的人,而且,至少也得是扬州府地府尊刺史大人那一级的!大家都是多年商圈里打滚儿地,手眼都是练得贼精,当下只看两人姿态的这番对比,哪里还有个瞧不出来地!
而且,看这两位公子通身的气派,尤其是那股子目无余子的神态,估摸着就不是朝中哪些个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也得是某位大官儿家的公子少爷!
这俗话说民不与官斗,等闲的平头百姓,有哪个是不怕官的?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虽然有钱,但是平日里却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商人乎?
于是,当下见那公子看了过来,除了几个惯来浮浪颇有些分桃断袖之癖的年轻子弟一下子就被这两位年轻公子的俊美给镇住了迷住了,只晓得看着他们发愣之外,其他人都是赶紧的低下了头,一派小心恭敬的模样。
那当先的俊美公子在人群中瞧了一番,见有几个神态轻浮的家伙盯着自己看,当下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淡淡地向童老爷子道:“这些人,就是你刚才说的,咱们扬州府各大商号在长安的当家人了吧?”
他地声音听上去倒是有些清脆的意思。显然,年龄也不大,声音还没完全变过来忙躬身毕恭毕敬地道:“是的,公子爷您目光如炬,说的没错。他们都正是咱们扬州子弟派到长安来的。”
那公子又是淡淡地哼了一声,也就算是表示知道了,然后一侧身对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位公子道:“宇文兄,咱们走吧,今儿下午可有一场大热闹,咱们得瞧瞧去!”
那被他称为宇文兄地人看起来比他要娴静沉默了不少,甚至闻言也并不搭腔,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当下那意态飞扬的公子一拂袖子,转身当先便往外走去。
等他们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大家这才纷纷地松了口气,只有那位兀自痴痴傻傻地回味着刚才那两位公子绝世风姿的家伙,才咂摸咂摸嘴,喃喃自语道:“此等人物,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哪,他奶奶的,本少爷这两年都快把长安翻了一个底儿掉啦,怎么就没见着个这样的可人疼的呢?”
旁边一位老兄听见这个不由得吓了一跳,一边偷眼往童老爷子的方法瞥了一眼。一边赶紧拽了拽这位老兄的袖子,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当下赶紧低下头,浑身上下激灵灵起了一身冷汗。
这个当儿,刚才在两位公子面前毕恭毕敬甚至有点谄媚之态地童老爷子已经又把腰杆儿挺得笔直了,别看他老人家六十多岁了,但是眼不花耳不聋,刚才那混小子的几句话自然被他给捎进耳朵里了,但是这个当儿也不知为何,老爷子居然罕见的没有发脾气训人。反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诸位,谢谢你们来看我老头子。因为刚才有贵客,所以怠慢了诸位啦!呃。……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都进来吧。有话进来再说!”
但凡是认识的听说过的,闻言都是不由得纳罕——让童老爷子说这个客气话。那可真是稀罕的紧!
当下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见老爷子也不再说什么,一掉头儿自己先进去了,众人便依次的鱼贯而入。
此时,已经有下人搬了一条锦塌,就放在了屋檐下的廊子上,廊子下则分两排放了几条长榻。老爷子进来之后当先的就在廊子上那条锦塌上坐下了,而后进来地诸位中有些身份的,则在院中几条长榻上分别坐下,当然,大多数人只能站着。
老爷子坐下之后就眯着眼睛摸胡子,等到大家都有个站的地方了,这才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儿,顿时看得不少人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老爷子冷哼一声,“客气话我老头子刚才在门外已经说完了,而且我也知道,你们今儿齐刷刷的跑过来看我,还说什么要给我接风洗尘,哼……这可不是看我来了,至于你们一个个肚子里揣的都是什么主意,我老头子猜也猜个差不多,明白的告诉你们诸位一句,老头子我不打算掺和你们这桩事儿,所以,诸位没有其他事的,就请回吧!”
长安西南敦义坊,东坊门。
因为得知了自己所在的坊马上就要划归长安南市,所以从早这些天起,不管是在这坊里有些地产的小地主,还是赁些地在里头种菜地菜农,再或者是那些在这里有别院的大户人家派来的家奴们,可是每天都早早地就会堵到这东坊门来。
毫无疑问,因为位于划定给萧挺建设长安南市的九坊中最东北角地一个,所以敦义坊乃是这九坊中的头一坊,而他萧挺只要是想有所动作,这敦义坊地东门自然就是他必须第一个要进的门,所以大家不管是不约而同也罢,有约而同也罢,总之地是齐了心的每天都过来这里,要等的就是萧挺。
所以。从这些天以来,敦义坊地东门那叫一个热闹!那些扛着锄头的佃户,手里戳着棍子的家奴,还有那些身边带了七八个伺候的下人的公子少爷管家管事们就不说了,他们都是铁了心要闹点动静出来,要让萧挺知道。他们可不是那么好捏把的,而且也要让朝廷知道知道东南九坊地民心所向!
但更多的却是形形色色的看热闹人,甚至还有很多推着小食摊儿的生意人也赶来凑趣儿,大声的喊着什么油饼啊毕罗啊之类的吃食,更有些人干脆就把家伙事儿也支在这里了,只要听见那边刺啦一声响,这边看热闹的人瞅过去,准就能看见一大团袅袅的白汽儿飘成一大团,远远的就有肉馅毕罗的香味儿飘过来了!
也还别说,托了萧挺萧大人地福。这里等着闹事儿的和等着看热闹的人还真是不少,这几天的生意竟是从未见过的好,甚至有不少人的摊子干脆就被那些穿着青衣小帽的豪奴整个儿的包圆儿了,就这还不够,还得让人赶着饭点儿到邻近的几个坊去买吃食去呢,所以说,那些看热闹地人想买个垫饥,还得是给他们硬挤出来的!
像那些扛着锄头的老农,原本哪里舍得吃个肉馅毕罗。但是这几天里,也是托了萧大人的福,他们居然也一个个的跟着混上肉馅毕罗吃了,一瞅见这个模样,不少人第二天就赶着把自家的老爹老娘,连带着婆娘孩子也都带来了,反正只要是报了名参加闹事儿的也拿了钱的,那就管你敞开了肚皮吃肉馅毕罗,那前前后后撺掇这个事儿的祁大爷可是说的清楚,别地没有。要吃的,就俩字儿,管饱!
但凡是明眼人瞧见了这儿这副架势。就知道这是要出事儿啊,但是就这么个情况。都好几天了,那敦义坊的坊正却也不管。毫无疑问。九坊合并建设长安南市,他原来那个坊正地小官儿自然就飞了。所以他才懒得去管这档子事儿呢,甚至从他心里,还巴不得这帮人能给那个萧挺闹出个青红皂白来呢!
到时候脑浆子是白的,血浆子是红地,他才不管哪,只要他还能继续当他的坊正,按月地能从长安县衙里拿到一点俸禄就成!
所以,虽然他并不敢收那些上门送礼要求他出去领头儿的人地礼物,也并不敢真的出去参与闹腾这件事,毕竟他虽然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但毕竟是吃着国家钱粮的,老百姓闹腾,出的事儿再大,顶多定个刁民的罪名,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是他可就不行了,那萧挺要是万一硬着来,他这个小小朝廷命官脖子上就很有可能得顶个碗大的疤!
但是在背地里,对于这件事,他的态度却是无视的,甚至是纵容的,所以,这些聚起来的人才会越来越多,声势也是越来越大!
而随着昨儿上午早朝上皇后娘娘毅然驳回了百多个大臣的联名奏折之后,这里聚集的人群和声势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不管是被告诉即将失去耕种了多少年的菜地的菜农,还是那些来看热闹的看客们,大家都知道,朝廷上这可就算是彻底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了!
所以,那萧挺要来,也就是这两天了!
尤其是在今天下午大家刚吃过晌午饭的时候,据那位带着头过来撺掇事情的祁大爷的内线得到的消息,十有**的那萧挺小贼吃过了晌午饭就要过来丈量土地了,这消息一散布出去,简直就是在本就已经沸腾的油锅里扔下了一支火把,顿时,闹事儿的看热闹的奔走相告,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敦义坊的东门门口,就聚集了少说有几万人!
但是就在这个时侯,在敦义坊里头的一处菜地里,却有百十个新换了菜农衣裳的精壮汉子正聚集在这里排成了队列。他们都是前几天奉了秘密的军令,特意从城外的营房里调进长安城里来的。
而站在这一对队列前面的,正是时任万年县巡街校尉,其实却是早就已经在太子府谋得了秘密职务和光大前程的祁宏功!
看着这一对排列整齐的兵丁,祁宏功心中涌起了莫大的**——此前自己遭受到的所有屈辱,都要在今天讨回来!
而且是加倍的讨回来!
他的内心波澜难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板着脸在队列中巡视了一圈儿,然后双手背后,慢慢地开了腔,“让诸位在这里候命几天,辛苦诸位了!关于这个,在下我倒也没权力许给大家什么,不过相信事成之后诸位回去了,上头定会有所表示的!”
他在队列前走来走去,“调集诸位过来的原因,相信大家都多多少少的听说了一些……没错,就是俩字儿——闹事!”
“为什么要闹呢?大道理咱们就先不说,单单说咱们。站在你们的角度,只要闹成功了,让待会儿过来丈量土地的那批人无功而返,诸位就是头功,回去就有重赏,站在在下我的角度,我也想要那厚厚的赏钱!”
“当然了,大道理咱们还是要讲的!待会儿闹事的时候,你们就记住我一句话,也就是前几天我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那句话,到时候给我大声的喊,但是注意,不要喊得太齐,免得给人一种咱们早就准备好了的感觉,这句话就是……萧挺奸贼,还我土地!”
“萧挺奸贼,还我土地!”众人大喊,声音整齐而响亮。
祁宏功满意地点点头,“待会儿你们就分散到人群中拿好了,对于那帮来人,见了就打,但是注意,不要打头,也不要打出血来,因为上头早就交代了,这件事,要闹大,但是不能大到无法收拾!就是见了血,也不能是你们下的手!明白吗?”
那些士兵们彪悍则是彪悍之极,但是久处军营之下不免有些胸无机心,所以虽然这几天里他们也影影绰绰的听说了一点太子殿下和萧挺对着干的消息,而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个才被调进长安城里来的,但是让他们从祁宏功的两句暗示里就能弄懂那些颇有分寸也颇有技术含量的活计,却也是不太容易。
当下祁宏功无奈之下,只好细细的给这帮大头兵解释—
“你们来这里做这件事的消息,是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的,否则,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你们既想做成这件事回去领赏,又不能被人发现你们其实是我大唐的官军……怎么办呢?”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一开始,你们负责带动气氛,把那些傻乎乎的老农们给扇呼起来,而等到真的要动手的时候,你们出手要狠,但是不许见血,见血的手,要让那帮老农去下!这回,明白了吗?”
让他这么一说,大家倒是大概齐的明白了,当下纷纷的点头,乱糟糟的回答。
祁宏功见状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记住了,到时候你们要努力的往那个萧挺的身边冲,谁能狠狠的给他一下子,不必上边,我这里就先有重赏!”
“呃……还有,我再重申一遍,眼看着局面已经大乱起来了的时候,你们都要马上给我抽身出来,不许恋战,更不许打红了眼,到时候谁见机不退的,在下我报上去了,他的赏钱可就没了!”
正说到这里,不远处一个人一边大步往这边跑,一边大喊,“祁大人,差不多了,咱们派出去的人回来说,那萧挺带着三四百个牙兵,都已经到光福坊了,这会子估计都得到崇业坊了,您看是不是……”
祁宏功闻言眉峰一蹙,忍住内心的**澎湃,果断的一挥手,“出发,闹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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