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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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白云上燃烧着充满情爱的火焰。林优争在白玉雪温软的酥胸里,晕眩了,沉醉了。
那是一块奇异的土地,绿草茵茵。几声生命的响亮的欢叫,一副大自然的纯情美景。和风来
了,吹却几粒红豆。相思泪斑斑点点,让人喜又愁。一阵雷声,阴云密布,大地上又有了新
的生气,雨点打得草更秀,风儿吹得花更娇。待雨歇云收,两下里爱聚心头。没有言语,没
有动作,只有目光交流。连呼吸的韵律,情人都能抚摸出各自的欢忧。
白玉雪无限深情地长叹了一声,重新投入林优争的怀抱。林优争听到了她的心跳,温软
的玉山压在他胸脯上,使他感到生活的实在,具体,甜蜜和温馨。此时,他的心净极了,什
么杂念也没有了,一生中,什么时刻也不如这会儿值得留恋珍惜。人世的恩仇,他再也不想
提了,这就是归宿,这就是一切的终点。白玉雪的双颊如绯红的轻云,飘逸不定。林优争两
眼眯成了一线。
竹屋里所演出的正是令人伤心的场面:钟太仓看着床上的龙小青,再也忍耐不住了。龙
小青浑身无力,只有流泪份儿。悲惨的命运将要降到身上,这是一条多么泥泞的小道!凄雨、
荆棘、冷风。可钟太仓一到龙小青身边,欲火顿熄,连一点情致也没有了,甚至还产生了厌
倦。这使钟太仓十分扫兴。见鬼了!何以会这样呢?龙小青也不明此中道理。其实,钟太仓
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欲火全部被“真假功”给消了。在龙小青身上,他显不出强命功力。
这是绝妙的巧合。如果他练的不是同心强命功,龙小青的命运必将是另一个样子。
钟太仓恼火地走出小屋,恨恨地扫了吴冶一眼,来到他妻子长河洛神身旁。此时,孔玄
也已被迷倒,常无娇正打逃跑的主意。长河洛神瞪了钟太仓一眼,心里大是不满。钟太仓笑
道:“夫人,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连她的毫毛也没动。”长河洛神虽觉奇怪,却也没放在
心上,如此正好。
长河洛神说:“这几个人,圣姑是我们的朋友,可做护法,三个迷魂人可做使者,一同
对付天下武林人物。‘同心强命会’可成立了。你就做会主吧?”
钟太仓大乐。天狼神功孔玄却叫苦不迭:这两个王八蛋背信弃义,对我也下了手,这下
可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去了。钟太仓用神功迷了龙小青、孔玄和吴冶的神志,片刻之间,
他身边有了三个忠心不二的杀手。长河洛神说:“你可带他们进入江湖去了。”钟太仓欣喜
领命。
他带着吴冶,龙小青、孔玄一入江湖,血腥的一幕就揭开了。几天后,他们出现在少林
寺前。少林寺中的高手此时有一部分由方丈慧心带着,仍在江湖中追踪吴冶、龙小青,并没
有返寺。他们突然出现在少林寺,寺里的僧众慌了手脚。在他们的眼里,龙小青是个又淫贱
又残酷的女人,吴冶被她女色所迷,也是个江湖煞星。众僧人正聚集在一起商议退敌之策,
他们就闯了进来。慧心方丈的师弟慧尘、慧空见少杯寺面临一场劫难,赶忙命一个小和尚去
藏经阁禀告师叔。
钟太仓冲着慧尘道:“我乃‘同心强命会’会主钟太仓,要统一天下武林,使之归于一
道,报效国家。你们可听命吗?”众僧见他如是说,不敢作主。这时,一个瘦大的老和尚走
过来,朗声宣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何来?”钟太仓冷笑道:“你有权决定寺内外
大事吗?”老和尚说:“何事?施主不妨说来。“钟太仓说:“现在有人谋反,要与皇上作
对,我要一统武林,和那些逆臣贼子作对,你愿听我号令吗?”
钟太仓的问话很狡猾,把正当的和不正当的理由交织在一起,让你不好回答,他好有讨
伐的理由。老和尚果然沉默起来。令人难耐的沉闷过后,老和尚说:“施主,贼人谋反,意
在逞凶,只要抓住便可。大明江山固若金汤,几个贼子,何以要连武林同道也要牵扯进去
呢?”钟太仓说:“那几个贼子,武功颇不弱,武林只有连成一体,听我调令,方可敌之。”
老和尚说:“施主差也,武林侠士,心中自有己义,该做之事,用不着去指使,他们一样会
不遗余力。”钟太仓大怒道:“老秃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怪不得我。龙小青,
你去超度他!”
这一声,使众僧都一哆嗦。这是到了生死关头了。龙小肯也不搭话,挥剑要上。这时,
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慢着,龙小青,你该放下屠刀了。”
进来之人竟是名动天下的武当鼻祖张三丰老道。龙小青斥道:“你是何人,敢管我的
事?”张三丰道:“小女娃,君山一屠,已使你臭名昭著,难道你要一直陷下去,不能幡然
醒悟吗?”龙小青怒道:“胡说,我从来没杀过人!”张三丰道:“那今天呢?”龙小青说:
“他们不听话,自然要杀。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张三丰哈哈大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
怎能说没关系呢?”
钟太仓虽然一向小视天下,可见了张三丰,也不由慎重起来。他对龙小青说:“小青,
先收拾这个臭道士。”
龙小青神志不清,完全被他控制。他一说话,龙小青就有令必行。她身形一动,长剑挥
手而出,一式“画蛇添足”向张三丰气海穴刺去。这一招实在太诡太快,张三丰早就耳闻龙
小青的厉害,故对她有十二分的戒心,她一动,他也提聚全部功力而动。她身法诡怪无常,
他身法轻灵如羽,尽量离龙小青远些,同时,长剑划出一个极为明亮的圆圈。随之,圆圈一
闪而无,封了过去。“当”地一声响,两人的长剑碰在一起。龙小青被震出两三步,张三丰
却稳丝不动。看来他的功力要比龙小青为高。
龙小青惊骇万分,这是头一次有人硬生生接下她的剑招,张三丰也不轻松:自己已拼上
了全部精神,虽然接下了这招,另两招不知能否接下?他方才知道胡云死在龙小青手下,一
点不亏,这招数实在到了人难以想象的高明地步。自己百多年苦修,和一个小女娃斗成平手,
惭愧呀!
钟太仓也早就欲见龙小青剑术的庐山真面目,可看了之后,一点印象也没有。太奇怪了!
他叫道:“龙小青,再进攻,非拿下他不可!”
龙小青身子一旋,挺剑而上。张三丰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等龙小青靠近他,一式“负
荆请罪”使出,他才一声长啸,剑一振,抖出七个剑圈,罩向龙小青。又是“当”地一声,
两剑再次相撞。龙小青退出一步,心怦怦乱跳:这是怎么啦,为什么刺不进去呢?张三丰两
次截击成功,心中虽喜,可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一切都捉摸不定,让人说不清。
龙小青恼了,使出了浑身解数,一式“大合天灯”狂怒出手,这虽然违背使剑之道,可
气势却惊煞众人。张三丰极力后闪,同时,长剑一振,抖出十三个剑花,罩向龙小青。这次
没有两剑相撞,只是张三丰后闪了数丈之远,胸前的衣服被刺破几个洞,身体无事。要知,
他早巳练成护身的先天罡气,才挡住了龙小青的剑气。
张三丰这一次有惊无险,看出了一点龙小青剑术的诀窍。在心惊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龙小青见没有伤着张三丰,信心大减,知道再攻无望。自己的剑术一旦失手,那么以后
再攻,等于演给人看,这太不合算了。何况,这一次也伤了她的自尊心。
张三丰微笑不语,他相信自己的小小发现,定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虽然他也没有取
胜的把握。
钟太仓大怒。他本想一举动江湖,偏偏又遇上这么个难缠之人。他大叫道:“龙小青,
和他缠斗下去!”
龙小青身子一麻,如雷击一般,身不由己,长剑再举,疯也似地冲上去,直取张三丰。
这一次张三丰不再象刚才那样拼命了,而是剑前倾,身后斜,长剑走大圈不闭,成弧形,使
出太极术中的粘字诀,“唰”地一声,两剑相交,张三丰把太极拳心术发挥到极限,不丢不
顶,沾粘相随,两个人游走缠斗起来。龙小青想抽剑也不易了。
张三丰仗着深厚的内力,一边斗,一边思谋对策。他让两剑交在一起,就是不让它分开,
再思谋抽招换势。龙小青这才领会了太极拳术的神旨,比师傅教一番还管用。可她不能用太
极剑术,那样岂不是班门弄斧吗?
一会儿的工夫,龙小青的额头出了细密的白毛汗。她的心也烦躁起来。
钟太仓见龙小青取胜无望,对吴冶说:“你去斗斗那老和尚。”
吴冶早已没有了自我意志,一切唯钟太仓之命是从。他脚下一个滑步,身形快闪,来到
老和尚面前,一式“大罗金仙上上心法”的“纯因正果”出手,劈向老和尚。这老和尚在少
林寺中,是辈份最高之“觉”字辈的,也是武功最深之人,身在藏经阁,终日读经修行。他
不但学识博渊,而且悟性过人,一见吴冶出手,就知极不平凡,两只大手一抖,翻掌相迎,
使出了少林七十二中的两种神功,一是“气灌皮毛”,一是“金刚不坏神功”,“嘭”地一
声,四掌接实,劲气四溅,气浪使四周的人都站立不稳,如海浪压过来一般。两个人各自退
了两步,竟然平分秋色。
吴冶的心怦怦直跳,大是沮丧,连个老和尚也斗不过,还称什么雄呢?可老和尚却不这
么看。在他眼里,吴冶是百年罕见的奇才,一个少年人能接下自己的百年修为的两种上乘武
功,实已到了通玄之境,奇迹呀!
在旁边观战的天狼神功孔玄嘿嘿笑道:“想不到觉无和尚的神功,竟不下于光明佛。”
觉无和尚道:“孔施主过奖了。”
钟太仓不愿再耽误下去,狂吼一声:“杀!”
孔玄、吴冶双双冲上。吴冶战觉无和尚,孔玄战慧尘、慧空,钟太仓如猛虎一样,冲进
和尚群。一场混战开始了。
吴冶和觉无苦战,难分上下。孔玄战慧尘、慧空二人,却感不到压力。几个回合过去,
孔玄使出“天阴华精法”,弹出一道冰玄指气,射向慧空的膻中穴,身子一斜,又一道指气
点射慧尘的督脉灵台穴。孔玄的发指偷袭,都是在拳掌的进攻掩护下突然发难,所以极难躲
闪。慧尘、慧空和尚就在这种情况下被寒气射中了。两人顿时如被冰冻上一般,奇寒入骨,
不能动了。孔玄心狠手辣,点住他们并不罢休,“啪啪”两掌,击在他们两人的头部,两人
头碎脑迸而死。
觉无和尚心中一凛,被吴冶趁机击退一步,前胸气闷不畅,有些发晕恶心。他连忙摒弃
杂念,一心一意地对敌。
这时,钟太仓也击毙了几个和尚。孔玄又加进去。少林和尚们的景况大变,几声惨叫,
又有几人死于孔玄之手。
这时,忽听外面有人说:“少林正当劫难,我们救一救吧?”随着话音,从墙外飘进两
个人来,竟是丐神苗文义、怪剑客史月中。他们一进来,也不搭话,史月中长剑一抖,一招
“嫦娥奔月”刺向孔玄,身法优美而飘逸,煞是好看。苗文义身子一纵,一式“鹰击长空”
扑向钟太仓。孔玄见史月中的剑向他刺来,身子急忙斜闪,同时使出“天阴华精法”弹出两
道冰寒劲气,射向史月中的“印堂”、“神阙”两穴。史月中冷冷一笑,身子轻飞而上,躲
过他的指气,剑向下点,孔玄无奈,只好一个兔滚,蹿出几丈。
史月中并不想杀孔玄,所以孔玄才能脱身。如果他存有杀心,上来就要先夺其心志,再
挫其锐气,然后杀之。他比孔玄是要强上一筹的。钟太仓和苗文义堪称将遇良才,一时之间
难分高下。
张三丰道:“史大侠,对付江湖败类可适当见机行事,不一定一个对一个斗,才称豪
杰。”
史月中微微一笑,仗剑而上,直刺钟太仓,这下,可让钟太仓神魂出窍。他的武功比其
妻差远了,只和孔玄在伯仲之间,如何能抵挡史月中的剑法。他大叫一声:“龙小青,快来
助我!”随后侧身后闪。
龙小青急躁难耐,极力后退.冲出张三丰的“粘”字诀的纠缠范围,身法如电,一招
“大合天灯”指向史月中。这次张三丰急了,大叫:“史大侠快闪!史月中见龙小青的剑势
锐不可挡,实在想不出有何办法能挡住这一击,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他怪叫一声,飞射出
几丈。纵然如此,他的衣服上也留下几个口子。史月中脸上黯然无光:她用的是杜水的剑术。
这煞星何以与杜水有牵连呢?
就在这时,钟太仓大叫:“快撤。”孔玄随手掏出一颗“玄伤雷”掷向史月中,身形随
之外展。史月中久经大敌,虽不知孔玄扔出的是何物,但他明白。这颗珠球定是厉害无比的
东西。他不敢去接,又急提轻功,一式“流星穿云”飞出几丈开外。“啵”地一声轻响,玄
伤雷在少林和尚中间炸开,银星万点,花开千树,一声声惨叫,倒下十几个和尚,连丐神苗
文义也中了它的寒气,打了几个冷颤。但他内力深厚,尚没受多大伤害。功力浅的和尚,来
不及解救,就成了僵尸。
众人目睹这一惨象,义愤填膺:这些凶残之徒,进入江湖,不知要有多少正义之土将遭
杀害!觉无和尚沉静如水,向张三丰和史月中,苗文义谢过,沉声说:“少林这次劫难多亏
道兄、大侠相助,只是他们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我们还是想个办法应付才是。”
张三丰道:“这个我已想好了。这些人虽然厉害,却有人能治他们,只要寻找到此人即
可。”
觉无和尚问:“何人可治住他们?”
“杜水可也。”张三丰淡淡地说。
史月中在旁边插言道:“不错。当今奇才,首推杜水。对付这几个人,他可以说如探囊
取物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觉无道:“他真有那么神通?”
苗文义说:“老和尚,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会骗你玩不成?”
觉无微笑道歉。张三丰似乎感慨颇多,有点伤感地说:“十万里江山峥嵘,独有武学秀。
悠悠不尽春潮,唯有杜水不是头。可叹我弹指百年功不就,两鬓雪发,待盼少白头。”众人
闻言无语。
少林寺内,一片凄切惨愁的悲哀之气,如漫天的纷乱雪花,乱了心上的春秋。
钟太仓在少林寺没能大施毒手,这口气一直没出,率人直奔武当。可他们到了武当山下,
张三丰等人已在山上等候多时了。这使钟太仓大为愤恨,转而直扑峨嵋派。他一心要做出一
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天下人瞧瞧,让武林人士震惊。可到了中途,一件意外的事,使他改
变了上峨嵋的计划。
他们几个人穿越一片沼泽地,出来后,见到一片柳树林,他们走进去,见地上横卧着几
具尸体,有男有女。死者神色安祥,没有痛苦之色。身上的体温尚存。很显然,他们刚死不
过片时。钟太仓的手下三个人都是被迷了心神的。虽不至呆傻,可毕竟不如常人,所以,钟
太仓遇到什么事,都只有自己推测、思索、从没有问过他们什么。钟太仓不问,这几个人向
来不发一言,真可谓绝对的忠实。钟太仓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死因,过了很久,钟太
仓才开始有点害怕了:莫不是有人练成了天犬吠神功?那可对自己很是不利。不然,这些人
的眉心,何以有一个极不易被人察觉的红印呢?这种神功虽不能克制自己,可和“命母”的
威力难分上下。这样一来,它岂不对“命母”或多或少地构成了威胁?应该让她快点知道才
是。钟太仓发现了这个秘密,又高兴,又担心,不敢再去峨嵋山,立即返回,把此事告诉长
河洛神。
龙小青,吴冶等人侵犯少林,又上武当的事,很快传遍了江湖。吴音欣听到了,杜水对
他们的恶行也尽皆闻知。他转脸问小黑:“这个龙小青是你们四个人中的哪一个呢?”
小黑看了杜水一会儿,才说:“为什么一定要认定是她们呢?既然她们被吴音欣小姐打
跑,就不会这么快地又侵犯少林。何况,她们报复的对象,现在该是吴音欣了。对龙小青、
吴冶的事,她们恐怕没心思问了。”
杜水说:“算是你有理。这么说,那又是另一伙人?”
小黑道:“那就很难说了,是他们本人也未可知呀!”
杜水沉默无语,过了一会,他烦躁起来,不耐烦地说:“小黑,你赶快离去吧,我已没
有耐心再让你跟着我了。有难事该轮到我了。”
小黑立时不高兴地说:“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杜水再也不客气地说:“对,我非常讨厌你,我让你和我在一起,是出于对一个生命的
怜悯,现在,危险期已过,凭你的能力,很少有人能伤了你。我也不是无事可做的人,怎能
常和你在一起呢?”
这几句话,大大刺伤了少女的自尊心。她恨恨地说:“杜水,别以为你武功高,就可以
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你会为你说出的话,付出很大代价的。”杜水冷笑无语。小黑一阵风
也似地离去。
杜水冷静地思考了一阵,两臂一振,疾驰而去。他象一个大鹏,在山水之间飞掠。待他
到了一座小桥上,止住身形,见对面的水边有一对少年男女相偎而坐,神情甜蜜,充满无限
韵味。杜水不由心中一爽,暗赞:好一对佳男女!
这对男女见有人注视,只好稍分开一点。褐衣少年见杜水面里带笑,似有询问之意,便
站起来抱拳道:“兄台有何指教?”
杜水笑道:“不敢当。敢问两位由何而来?”
少年道:“我们随师傅由峨嵋而来。”
杜水笑道:“那定是峨嵋派的高足了?你们可曾听到或见到过方小的行踪吗?”
少年道:“在前面的镇子里,我们见到了方小和两位小姐,一个姓钟,一个姓吴,说不
定他们还在客店里呢?”杜水心里乐开了花,忙问:“在什么客店?”
少年笑道:“兄台,我和方小相见投机,情同手足。不知你是何人。我怎好指示他的住
址呢?”
杜水哈哈笑道:“够朋友。在下杜水,是方小的大哥。”
那少年一纵而来,少女也连忙起身。少年笑道:“杜大哥,小弟吕心宁,这是我师傅的
女儿,也是我的师妹,黄雪。”这个俏丽多姿的少女,向杜水飘飘施了一礼,轻声甜音,叫
了一声杜大哥。
杜水想了一下,才说:“你是峨嵋派黄丰大侠的门下?”
吕心宁道:“正是。我们昨天和方小在一起呢,吴音欣小姐时刻惦记着你。”
杜水笑道:“你是深得其中三味的吧?”吕心宁一笑,黄雪脸色羞红地低下了头。杜水
说:“你们峨嵋派的高手不是在追杀龙小青、吴冶吗?你是不是也为此随师下山而来?”
吕心宁道:“是的。可我觉得君山之屠未必是她所为,但少林之事,就令人难以相信她
的为人了。到现在,连我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杜水道:“这样看来,你还是个有心人。君山之事,是郑西铁一手策划,由‘生死夫人’
和其四个婢女‘阴阳生死’装扮并演示的。你可把此真相告知世人。”
吕心宁道:“郑西铁是官府中人,何以要加害武林中人?”
杜水道:“他们疑心江湖豪士结伙谋反,对他们坐江山不利,故出此歹计,使天下武林
濒于绝灭,让他们高枕无忧。”
黄雪轻声问:“他们不是也追杀你吗?”
杜水道:“是的。现在郑西铁一伙人表面不活动了,实则更加疯狂,到处收罗高手,想
搞一个天罗地网。可是,到头来他必定枉费心机。”
吕心宁站立在桥边,望着悠悠流水,不再言语。人世的许多事,百时是说不清的。黄雪
说:“我们快些去吧,别让他们走了!”
三人一起向东边的镇子奔去。杜水心中的急躁稍平息了一点。多亏碰上他们两个,不然
又错过了这个机会。三个人来到客店,正好和吴音欣他们相遇,杜水和吴音欣都欣悦万分,
说不尽的重逢之喜。众人又回到客房,叙起各自的经历。杜水对吴音欣的机巧应变大加赞叹,
让她高兴得不行。黄雪见他们如此亲热,便也和吕心宁坐在一起。三对男女,使屋子里充满
****。
吴音欣道:“江湖上传言冶弟和小青大闹少林寺,会是真的吗?”
杜水说:“先别信它,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查个水落石出,以告
慰天下。”
吕心宁说:“杜大哥所说极是,找不到他们两人,说什么也没有用。”
方小道:“你等一下,我去找几个朋友,让他们快想办法。”
方小出去后,钟小云对杜水道:“嫂子的本事大着呢,说不定,你也比不过了。”
杜水笑道:“这个自然,我只能给夫人提鞍坠镫嘛!小云,我瞧瞧你的功夫如何?”
钟小云一展长剑,在屋子里使起来。她演得极慢,每一式都让人看得分明。杜水吃了一
惊:这不是广无剑法吗?肯定是欣儿传给他们的。但他脸容并没有变,既然欣儿无瑕于心,
就让多几个人知道这剑法也无妨。杜水微笑着瞅了吴音欣一眼,又看看吕心宁、黄雪,站起
来,向她们讲述了这剑术的神髓。吕心宁,黄雪都聪明透顶,一看就会,默记下来。杜水微
笑颔首。
在他们正欢笑之时,方小突然闯进来,胸口鲜血外冒,脸色苍白。钟小云惊叫一声,扑
了过去。杜水也吃吓不小:谁能有如此的本领击伤方小呢?他来不及细想,上前点穴止住血
流,运起神功,输入大量真气,又让他的伤口喷了一股淤血,便止住了伤势。
方小的脸渐显红润,吃力地说:“是‘水上三云’用‘诡谲剑’的‘大合天灯’剑招伤
的我。”杜水愕然不解。他们如何会我的剑术呢?以后不能随便传剑了。他淡淡地说:“没
听说江湖上有‘水上三云’这样的人物,他们是何来历?”
方小说:“这是北海冰岛的三个巡海夜叉,不知为何跑到这里来了。这是他们亲口说的,
并说这只是给我一个教训,下次绝不轻饶。”
杜水问:“你没有还手吗?”
方小摇头道:“我没有来及。他们的身手太高,手法太快。”
杜水点点头,面色沉郁起来。看来,郑西铁快要动手了,该请的人,差不多都已入了江
湖,连北海冰岛上的人都被他请来了,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北海冰岛一直是江湖人物颇感
神秘的所在,是人不可逾越的天堑,也是人与山的分水岭,是一道万丈雄关。不知来的三个
小角色,会把江湖闹成什么样?
吴音欣说:“他们意在对付我们,还是冶弟、小青他们?”
杜水说:“自然是对付我们。以后,你可要加倍小心,不可再那么迂了,我们的敌人个
个身手绝高,我们再出一次错,这辈子就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看自己足迹的机会了。我们不能
再迂下去,否则连天也厌的。”这几句话发自杜水的肺腑,对吴音欣的震动很大:自己这么
幼稚,如果再给丈夫添麻烦。那可太让人觉得无用了。她暗自下了决心,象学生对老师保证
不再犯错一样。
杜水点头微笑。他说:“吕公子,黄姑娘,你们快寻师傅去吧,这里是非之地,不可久
留。”
吕心宁道:“杜大哥,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有人进犯我们,我们共度危难吧!”
杜水严肃地说:“生命就如黄山顶上的佛光,灿烂多姿,随意抛却是一种罪过。我们都
该万分地珍惜它,我的敌人,每一个都是极凶残的,无不以杀人为乐趣,你目前尚不是他们
的对手,还是躲避一下为好。待日后风平浪静,我们再共叙友情。”
吕心宁见杜水说得如此真诚,也不好再求留下。他知道,那样说不定会连累他们,两人
只好起身告辞,寻师傅去了。
方小的伤势虽不太重,却也不太轻,一时半会,也难以痊愈。杜水只好暂时守在他身边。
在客店里,他们过了两天,才分头去探听龙小青、吴冶的消息。在这两天里,杜水对方小又
一次进行了指点,传授,方小在武功上又有新的收获。方小放浪惯了,这次使命在身,真让
他感到了压力。杜水和吴音欣对他进行了更加严格的训练。使他真正懂得自己的武学,做到
神意合一。吴音欣不但对丈夫温柔百倍,也弃去平日的娇气,认认真真地给丈夫喂起招来。
时间虽然短暂,吴音欣仍然有了突飞猛进。杜水知道,要想让她达到自己的水平,那是很难
的。不管她多么聪明,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接受下来.这里面有许多难以说清韵精妙之处。但
吴音欣的成绩仍然使他欣喜万分:这么短的时间,达到这样高的水准,已是难能可贵了。
吴音欣有点忧虑地问:“他们不会出错吧?”
杜水笑道:“怎么会呢?有你这么个好姐姐保佑着呢!”
吴音欣道:“我们到哪儿去呢?”
杜水说:“自然是去少林寺了。”
他们展起神功,飞掠不止。几个时辰,少林寺已在面前。两人没有情绪观赏这里的景致,
径直进了寺院,见一个中年和尚非常冷漠地走过来,双手合什,问:“施主进寺何为?”
杜水笑道:“在下杜水,到此来探听一下实情。”
那和尚一怔道:“杜施主随我来。”
他们经过禅堂,到了藏经阁。按照少林的规矩,女人是不能进入藏经阁的。可杜水名声
太响,少林又在危难之中,他才算破例,没让吴音欣在外面等候。再者,这和尚也觉得姑娘
太美了,领进来也不算亵渎佛祖,说不定佛祖也会喜欢她呢?
少林寺内不见有人走动,显得十分冷清。众僧中原来有人认为杜水和吴冶是一伙的,后
经张三丰劝说,才相信杜水也许是好的,但对他仍有戒心。可谁都知道杜水一出手无人能接
下,所以挡不如迎。他们进入了藏经阁,觉无和尚才站立相迎。老和尚一向不问寺里的俗事,
纵然皇上亲来,他也未必亲接。可现在情形不同了,他不能避开,寺里的大事只能由他过问。
杜水虽然年轻,可事关武林兴衰,他造访少林,对少林寺来说,可谓大事。
两个人礼毕,分宾主坐定。杜水说:“大师,我此行的目的,是想弄清骚扰少林之人,
是否真是吴冶、龙小青?”
觉无和尚沉吟了一会儿,道:“何以分辨真假呢?”
杜水说:“我对他们的武功知之甚祥。大师博闻强记。
尤精武道,自可分辨他们武功的来历或征象!”
觉无和尚说:“杜施主高看我了。老僧一向以武学博才自居,这次我可说不准了。吴冶
和龙小青的武功之商,实在匪夷所思,全是没有见过的奇功。吴冶的神功好象是传说中的
‘大罗金仙上上心法’。龙小青的剑术太怪,看不明白,张三丰老道用了十三剑的透华气剑,
才接下她的拼命一击。后来,张三丰老道说龙小青的剑术出自你手,我们无话可说。”
杜水心头一沉,知道大事不妙,是吴冶和龙小青,绝对没错。普天之下,只有吴冶才会
“大罗金仙上上心法”神功,别人再能,也学不去的。
觉无见杜水不语,问:“是他们吗?”
杜水说:“看来是的,这是货真价实的龙小青、吴冶。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
‘君山之屠’的那个龙小青是假的。那是郑西铁设下的套子。扮龙小青的是‘生死夫人’手
下的婢女。这是绝对没错的。这个,还要大师向武林同道释疑。”
觉无神色大变,马上问:“你真的亲眼所见?”
杜水说:“我抓到了那个扮龙小青的婢女,是她吐出了真情。”
觉无道:“这可是祸患无穷了。在出事的后三天,慧心等诸派侠士,赶了回来,问清情
由后,又联合下了山,去了有四天了,不知会有什么变故。‘生死夫人’的武功虽高,并不
可怕,怕的是她一入中原,‘天犬吠’神功大智上人也要随之而来。这个人可太可怕了,他
的‘天犬吠’神功,普天之下无人能挡,只要身入江湖,他便所向披靡,人人畏而避之。”
杜水笑道:“真有那么厉害吗?”
觉无和尚庄重地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的‘天犬吠’神功怪在他何时出手你都分不
清,一旦被‘天犬’咬上一口,纵有通天之能,也万难活命。而且此功没有破法,连大智上
人想施救被咬者,也是毫无办法,只能看其死去。被咬者死是快乐的,没有一个人被咬后,
愿意抵抗的。一个人若是愿意把生命丢给别人,你还有什么办法呢?另外,被‘天犬’咬了
之后,受害者立即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功力通过‘天犬’输给施功人,只要‘天犬’一吠,
就说明你的功力已注入到了人家的体内,你就安然死去。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杜水听他如此一说,心头顿时压了块巨石。这样说来,那大智上人的功力,就无法推测
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天下的事还真不能小瞧呢?被觉无这么渲染,吴音欣身上觉得
冷嗖嗖的:千万不能让“天犬”咬一口!杜水冲她一笑,说:“也许这是真的,可天下的事,
都相生相克,这个‘天犬’定也有克制它的东西。只是我们一时不知而已。……也许你的琴
声可吓跑那东西呢?”
觉无说:“琴声是不能驱走它的。‘天犬’洁白如玉,大如麦粒,硬而嘴尖,翅膀极有
力,飞动起来极快。能和内力溶为一体,和蛊有些相似。所不同的是‘天犬’不能控制人,
它只用本身的特殊毒性,让人舒畅瞬时。在这瞬时,人没有了理智,被快感驱使,愿付出一
切。”
杜水沉默许久,才说:“这些大师如何得知的?”
觉无长叹一声说:“这是本门的一段辛酸事。‘天犬’原为我的太师祖发现,因不会喂
养,故不知它有何用。后来西域红教里来了一个上人,见了这东西便欣喜如狂。开始,他也
不知这小东西有何用。一次,他偶尔发功,去击一个本门弟子,那小东西闪电般飞到那个僧
人的眉心,叮咬了一下,随即受害者倒地,发功人却感到丹田注入了新的功力。他把这个消
息告诉了本门祖师,把他如何杀人的事故意漏掉。本门祖师因一时好奇,和他探研起来,没
有追究他的杀人事。谁知,当天夜里他就偷偷跑了。这气坏了祖师,派人去追,一个个都有
去无回。后来那个上人把他的研究所得,写到书信上给了祖师。可他只说有什么效果,多么
厉害,就是没有说如何行功驱使。祖师气怒交加,身赴极乐。后人就只知大概,不知详情了。
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他们驱使‘天犬’的能力大大增强。大智上人的手法,据说到了出神入
化的地步,实在让人担忧啊!”
杜水虽不知此说的真伪,可看觉无的神情似乎还心有余悸似的。身为僧人,四大皆空,
死就是乐,尚且如此惧怕,可见这‘天犬吠’神功端地神奇无比。于是说:“大师,你的话,
我记在心中。吴冶、龙小青的事,我定会向天下武林有个交待,你放心吧!”觉无和尚点点
头,表示相信。
杜水和吴音欣出了少林,心情再也没有来时那么轻松了。杜水鉴于以往的经验,不敢有
丝毫大意。上一次不就差一点毁在小黑手里吗?谁知这个大智上人能玩出什么新花招?但对
武功,杜水还是相当自信的。大智上人也不能无穷尽地吸别人的功力归为已有,他定然有所
选择。那样,他就不可能达到人不可企及的境界。只要他有缺陷,自己就一定可以击败他!
杜水虽然对前途充满信心,他还是非常慎重的。什么事都会有万一,一旦这“万一”出在自
己身上,就再也不能回顾人生了。这一切就是这么无情,没有人会怜悯我,我也不需要怜悯。
没有人会有多大的力量帮助我,我—切要靠自己。只要脊梁不断,永远直冲霄汉。他看了一
眼吴音欣。妻子的沉静之美让他极为惊奇。他说不出她的这种神韵达到了何等的程度,他只
觉这一眼,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爽透了。杜水顿感一种精神上的强悍。是啊!生命是多么
协调,在我的身旁,站着这么美丽的妻子,还有什么困难能让我畏缩不前呢?山不动情亦难
摧,巍巍昆仑,当如我哉!
吴音欣见丈夫突然焕发出昂扬生气,心头暗乐。这是她的成功。她一直想分担丈夫的忧
愁,可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忽然她灵机一动,让丈夫心喜,不也是一种方法吗?她立即忘却
一切让人不快地事,进入自觉的一种清新的天地里。丈夫的满意同时也给她带来了许多启示
和感受,这是以前所不曾体会到的,两人在这个时刻,心心相印,携手相望,如一对飞仙。
他们沉浸在忘我的境界里,不知不觉就进入一个山谷。
这个山谷里面,几乎看不见土,到处是石板石块,大大小小,紧密相连,铺展开来,如
横下的云片,给人一种力度。杜水感到稀奇。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构成了一个残酷诡异的
世界。那些如人身、人头的石头,都仿佛在惊讶地看着他们,似乎在说,你们把我们遗忘得
太久了!
吴音欣沉思了一会,突然说:“这可能是女娲娘娘炼五色彩石的地方。你看,那块成方
又成圆的巨石,可能就是补天剩下的。”
杜水微微一笑说:“我看你就是女娲娘娘转世,不然为何这样美呢?”吴音欣甜甜一笑。
两人在山谷中转了一圈,感到这个地方虽好,但没有水可是个大缺陷。两人转身要走,忽见
山谷外又奔来几个人影。杜水一扯吴音欣的袖子,躲到一块石头后面。
进来的几个人,围着一个穿着锦龙黄袍的汉子转,看来这汉子是个头儿。他身旁的那个
白衣上绣着兰草的汉子,是马山帮的吕文义。其他几个精壮大汉的武功也颇为不弱。一个鹰
目老者说:“帮主,官府追拿杜水,有什么理由呢?还不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们见到他时,
定要告诉他一声,让他加倍小心。”那个黄袍汉子诡笑道:“这个自然。他邀请的高手差不
多了,我们也要暗中助他一把。”“是。”那个老者说。
杜水在石头的后面,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只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马山帮的帮主马云
山是个厉害角色,他冲吕文义使个眼色。吕文义会意,说:“帮主,这件事暂放一下。丐帮
的帮主不是约好再此相会吗?怎么还不来呢?”黄袍马云山说:“也许他们遇上了麻烦,脱
不开身了吧?”
这时,一个乞丐从外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马帮主,我家帮主不能来了。永
乐帮不顾江湖义气,和郑西铁结成了一伙,对我们突然出手,使我们受损不轻。帮主说,约
谈之事,另选时间,还请马帮主原谅。”马云山说:“我知道了。你去吧。”那乞丐飞跑而
去。
吕文义说:“帮主,如今是江湖的多事之秋,我们也不可不防着点。”
“嗯”马云山答应了一声。又长叹一声说:“这一箭双雕之计不知可行否,我们白来了
一趟。”吕文义说:“那也不尽然,我们总算知道了永乐帮主洪传雄的为人。”鹰目老者说:
“帮主,此处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些离去的好。”马云山说:“张护法,你慌什么,让
我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一阵沉默,马云山两眼注视着那块石头,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要尽快想办法对付洪传
雄,设法找到杜水杜大侠,告诉他,吴冶、龙小青也已是郑西铁的鹰犬了。”说完,他扫视
了一下山谷,和他的手下退出。出了谷,马云山才哈哈大笑起来:“没有白来!虽没碰上于
百川,可也顺便搅了一下浑水。”
杜水和吴音欣从石头后面出来。吴音欣道:“我们该问问他们的,冶弟、小青何以成了
官府的帮凶?”
杜水道:“有这一天的。欣儿,你别急,我们是两个人对付天下众魔,做任何事情都不
能再有差错了。你要学会冷静,不要因对方的一句话,你就要跳起来。马云山的话,十有八
九有诈,我们不可不防。另外,我们怎好在人家谈论私事的时候现身呢?永乐帮主洪传雄和
郑西铁有杀子之仇,和好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他们撒谎撒得太离谱了。于百川我曾打过他一
掌,他投郑西铁和我为难才可能更真呢!”
吴音欣拉住杜水的手,亲切地说:“是我太心急了,你别生气好吗?”
杜水笑道:“我是不会生气的。要紧的是我们不能错,否则,就得付出血的代价。从此
后,只有风吹草动两依依,没有人再呼唤你。”
吴音欣点头无语。她发觉自己太好笑了,丈夫反倒高了千丈。杜水说:“你别往坏处想,
冶弟和青妹是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别在这里停留了,快点走吧。”
两人展动身法,如云似风,飘飘悠悠,向东方行了四十多里路,到了一个荒僻的小村子。
这里浓烟滚滚,大火冲天而起。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去救火。那火焰也似乎发了狠地猛烧,
一切能给人留下的,全部被火舌舔走了,渐渐土墙也倾塌了。杜水和吴音欣走近时,已经灰
飞烟灭,什么都荡然无存了。杜水又向东走了一段,才发现在一条沟里,有二三十具大人小
孩、男人女人的尸体。杜水的心一阵痉挛:这是什么人如此歹毒,连一个人也没有放过?
这时,从一块石头的后边,爬出一个面黄饥瘦的妇女。她满脸都是血,样子十分凄切。
杜水忙把她扶起,问:“何人如此毒辣?”
那妇女道:“这是官府的人干的。我们这里祖辈相传一种栽培‘地火丹’的方法。这种
东西也是我们维持生计的依靠。官府来催税时,给他们一点这个就成。平时,没有了粮食,
可拿这种东西到镇里、城里去卖,换回银两买粮食。可前几天,官府要把我们积攒下来的
‘地火丹’全部收走,这不是要断绝我们的生路吗?我们问他们为什么全收走‘地火丹’,
他们说,有人要起兵造反,这东西对官兵危害极大。谁不愿交出,就是图谋不轨。我们不听
他们的。今天,他们就突然屠了庄,抢走了‘地火丹’。这是什么世道呀?造反好!还是造
反好呀!”
杜水顿觉苍凉。这太不公了。这姓朱的皇帝老儿实在可恶。这时,那妇女头一歪,咽了
气。杜水知她失血太多,难以救治了。他站在那里,好久没有言语。转过身,把那妇女的尸
体抱入沟里。用土把他们全葬了。埋好后,杜水说:“我们来不及一个一个地挖坑掩埋,只
好合葬。委屈你们了。”吴音欣被杜水的这一举动深深地感动了,轻轻地说:“夫君,你真
善良。”
杜水无语。他只是扫了一眼吴音欣,望着远方的天际出神,吴音欣似乎觉得丈夫成了一
块石头,凝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轻轻走过去,用手抚着他的肩头,说:“别想那么多了,
我们离开这里吧?”
杜水把她揽入怀里,苦笑道:“你害怕吗?我抱着你走吧。好久我没这么做了。”吴音
欣极其温顺地微笑点头。杜水抱起吴音欣,走了不过十几里地,吴音欣问:“‘地火丹’是
什么东西?”
杜水说:“‘地火丹’是一种神奇的火种,形若小杏,鲜红似血,易炸易燃,而且扑不
灭,除非它自己燃尽。这东西若经人工改造。可成为人间极其罕见的歹毒暗器、火器。你要
记住,在世间,只有我的‘假意神功’可躲此火,若是提聚其它功力,反而弄巧成拙。我只
怕你到时候真假分不清,那样可就受害无穷了。”
吴音欣先是一喜,后一抖:“‘地火丹’竟然如此可怕?”杜水见她有些心慌意乱,又
忙安慰道:“别害怕,凡事要小心,打不过,还跑不了吗?我们慢慢总会想出办法的。”
吴音欣忽觉自己不该让丈夫安慰自己,相反,自己应该给他带来欢乐和勇气。自己怎么
能任性妄为呢?自己又不是傻瓜,难道就不能有一点才慧身上显现吗?她又变得那么沉静,
那么安逸了。杜水见妻子变化如此之快,也深感惊讶:慢慢地,他明白了她的心思,放声大
笑。她见杜水看破自己的内心秘密,也娇甜地笑起来。
杜水抱着她又走过几里,突见一群丐帮子弟奔跨如飞,犹如野马奔草,成为一排急行的
队伍。杜水几个连闪,跟在他们的后头,一会儿离远点,一会儿又离近点,总之,不能让丐
帮的人瞧见。这样追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落下山去,浓浓的夜扑过来,把他们全部包围进
去,这群丐帮弟子左拐右转进了一个村子,在村子西边的一棵大树前停下。这时,那里已聚
集了许多人,好象是两方对峙。杜水没有靠得很近,在离他们十几丈远的隐蔽处运神观瞧,
看见了丐帮主于百川,弟子胡大龙众人。他们的身边还有许多别派的人,杜水没有见过。丐
帮的对面是刘天存等人,不知他如何来到了这里。
刘天存冷笑道:“于帮主,你的人来得差不多了吧?”
于百川皮笑肉不笑地说:“刘掌掌,你们来的人也不少嘛!崆峒掌门卫大侠、恒山派掌
门陈大侠,不是也替你出头了吗?”
这时,一个黄衫飘飘的中年人说:“于帮主,你言之不确。卫某来此,意在主持公道,
没有帮谁之心。”陈无用说:“恒山派的弟子也站在正义一边。”
于百川哈哈大笑:“好得很,两位掌门果然是不同一般,于某佩服。但不知刘掌门人如
何了结那段梁子?”
刘天存道:“我们邛崃派从没有和你丐帮有何矛盾,为何你要杀害我门弟子呢?俗话说,
血债要用血来偿。”
于百川连声狂笑,不屑地说:“你的弟子死有余辜。他们仗着自己有两下武功,夜入民
宅,强奸良家妇女,难道不该杀吗?”
刘天存大骂:“好个无耻的于百川,竟把这恶名套到我的弟子头上,真是不知你的良心
哪儿去了?”
于百川说:“刘天存,你少充什么好人,以名派自居,其实你的内心也肮脏不堪。”
这时候,从外面又跑进两个人来,走到卫茂元面前说:“掌门人,我们也有两个弟子被
丐帮人所杀,系胡大龙所为。”这些话虽然很轻,可在场的人都听清了。卫茂元冷眉一竖,
问道:“胡大龙,你为何杀本门的弟子?”
胡大龙满不在乎地说:“该死之人,都要杀。谁让他们该死呢?”
这下可气坏了众人。连于百川也觉这小子浑。自高自大惯了,连一点心计也没有。这不
是给自己添麻烦吗?虽然丐帮不怕谁,可也不能干什么就承认什么,要把水搅浑才好。然而
胡大龙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只好认了。
卫茂元是成名大侠,修养颇深,他看不上胡大龙那副神气: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连
众人都不放在眼里。他说:“胡大龙,你以为你了不起,所以才拿杀人取乐么?”
胡大龙说:“就算是吧,你卫茂元能把我怎么样呢?”
卫茂元冷冷地说:“那我要领教一下你的手段。”
胡大龙一拍胸脯,说:“来吧,大爷正手痒呢!”
于百川有点纳闷:这小子怎么了,为何如此狂妄?又转念一想,让他吃个亏也好,免得
成天惹麻烦。
卫茂元刚要动手,一旁的冷华生说:“师傅,杀鸡焉用宰牛刀?让我收拾他。”
胡大龙忙道:“不行。我要斗的是卫茂元,他若不敢斗,叫我一声大爷就行了,不必做
个缩头乌龟。”
卫茂元的耐性再好,这回也受不了,他拉了一把冷华生,气恨地说:“我要看看这个恶
贼有何手段?”说完,他一步跨出人群,走近胡大龙,话也不答,一掌劈去。这一掌看似平
平无奇,实则暗蕴杀机。胡大龙挺悠然,完全没把这一切放在眼里,直待卫茂元的掌快拍到
他的胸前,他扭头就跑,全不象高手对阵。可他跑得却极快,连杜水也一惊:这小子比以前
可是进步多了!于百川也没有想到胡大龙这么和人对敌。
就在胡大龙一跳跑逃之际,人们突然一怔,场面上发生了奇变。就听“啪”地一声轻响,
犹如火树血花,在卫茂元的胸前,向四方进溅。卫茂元大骇,他拼尽全力斜闪,可仍然晚了,
觉得有无数的冰刀刺在自己的胸前、脸上,痛彻肺腑。他满脸、满胸是血,摔在地上。有人
惊叫道:“冰岛的‘回马血剑’!”这下使所有人如被冰冻住一样,连远处的杜水也是一动;
这个胡大龙肯定是受了“水上三云”的指点,并给了他这歹毒之物。吴音欣使劲一搂杜水的
脖子小声说:“这些人的鬼点子太多了,真让人想不到。”杜水“哼”了一声,没言语。
这边的名门大派的人顿时鸦雀无声了一阵,随之,如愤怒的浪涛狂啸:“他小子如此歹
毒,绝不能让他逃走了!”“要为卫大侠报仇!”
卫茂元太冤了,一出手就遇上这绝命的毒器,一代大侠含恨长眠。他一倒下,就再也没
有睁开眼睛,瞬间就变成了冰,连人形都没有了。不知道原委的,还真分不出他是人是冰。
对这一惨变,冷华生呆了:堂堂的崆峒派一代掌门,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无名小
于手里吗?绝不能让这小子逍遥法外。可就在这时,卫茂元变成了水,渗入地下,无影无踪
了。这使每个人脑子都懵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如变戏法似的,永远归于空无。
胡大龙笑道:“你们看见了吧?跟我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若想不死,乖乖给我胡
大爷磕三个头,我便饶了你们。否则,你们将与他一样,被化成水!”这小子如此得意,激
起了众人的仇恨。他们都是血性汉子,即使去死,也不能给他磕头。可要让谁马上冲上去跟
胡大龙动手,他们又不免有些胆怯。看胡大龙洋洋得意,连于百川也有些受不了:这出戏他
倒成了主角,连师傅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可他又确实为丐帮打了头阵,自己只好暂忍,看他
能玩出些什么花样?
刘天存的弟子李风琼受不了啦,冲上前去指着胡大龙的鼻子骂道:“你胡大龙算什么狗
屁英雄?背后下毒手,只会让江湖人不齿!你若有种,咱一招一式动个真章,那才是人呢!”
胡大龙哈哈大笑起来:“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乃北海冰岛使者的弟子,难道还
会怕你吗?”
这使李风琼心头巨震,进退两难。北海冰岛是神秘的象征,胡大龙是它的使者的弟子,
身手极不平凡,那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可退如何成呢?李风琼把牙一咬,人生自古谁无死,
决不做场上逃兵!他身子一动,右方一晃,使出邛崃门的“龟蛇剑”,一招“忽动石火”闪
电般刺向胡大龙的右肋。胡大龙非常沉稳,直待李风琼的剑快要触到他的身体时,突然扭动,
身形如海螺,旋拔而上,随之脚踢向李风琼头部。这是又一冰岛怪招:“神龙蹬地步。”李
风琼虽是邛睬派的后起之秀,可比不上胡大龙。这一招又快又毒,让人难以防备。在远处的
杜水早就拾起一粒小石子捏在手中,见胡大龙身一起,他就随手弹出,“嗖”地一声,直奔
胡大龙面部。胡大龙本待取了李风琼的性命,突见有暗器射向自己的要害,只好收脚踢向石
子。虽然他踢中了石子,脚上却痛起来,痛得他咧嘴咬牙。他飘落在地,叫道:“有本领就
出来动手,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胡大龙这次没有骂出难听话,是他认为暗中之人定不简单,别自讨苦吃。杜水不吱声。
众人这才知有人助了李风琼一把,李风琼心里松了一口气,感到运气还不错。
冷华生心中不是滋味:死的是自己的师傅,却让别人出头,自己也太贪生怕死了。他人
喝一声:“胡大龙,冷华生要替师傅报仇。”说完话,人已展起“胡月吹箫”轻功,仗起八
卦七星剑,使出崆峒派剑术的绝招“剑射飞鸿”,刺向胡大龙。这次胡大龙有了顾忌,怕暗
中的人再插手,不敢托大,身子一旋,如鬼一样一闪而没。冷华生的剑艺不凡,见面前的胡
大龙突失,心知不妙,立即回剑,一式“梅花乱点”来进行自卫。可是,胡大龙不知何时已
在他的脚下,似卧非卧。众人惊呼。可冷华生发觉时已有些晚了,胡大龙一指点在他的长强
穴上,疼痛钻心。杜水本想助他,可胡大龙狡猾得很,在地上一钻,使杜水不能发石相助。
冷华生被制住。胡大龙一把抓住他,对众人说:“你们认不认输,若认输,磕三个响头,若
不认输,可别怪我手狠。”他一用力,冷华生一声惨叫,背上被胡大龙抓出五个孔,血往外
直冒。
吴音欣心中不忍说:“我们帮他们一下吧?”杜水说:“也好,只是你把面蒙上。”吴
音砍一阵兴奋,用白纱蒙上面,身子轻飘而起,如飞曲临凡。杜水仍在原地未动。他暗处观
察。他本不想插手其事,让他们自己去争斗。因为,他一出手就露了行踪,也给对方一个信
号,他们就会更谨慎小心,毒计就周全了。那对自己是不利的。可这场面如此持续下去,不
知会有多少人伤亡,只好允许吴音欣出面阻止他们了。
胡大龙见一翩翩女子来到身边,蒙着面,便嘿嘿冷笑。两方的人都被她美妙的身法惊呆
了,久久不语。这自然就更衬托出胡大龙的声音:“深更半夜,你一个女子来此做什么?”
吴音欣冷冷地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胡大龙大笑道:“好个小娘子,凭你这
身嫩肉,也要撞大爷的铁疙瘩,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吴音欣说:“胡大龙,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
胡大龙狞笑道:“你可别后悔,我定会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吴音欣“唰”地拔出长剑。胡大龙剑也出鞘。吴音欣身子飘动,剑一抖,使出美妙飘逸
的“广无剑”的第一式“神女抖袖”,划出几个弧形飘向胡大龙。吴音欣的这一招,一点也
看不出有什么杀机,完全是一个醉梦。胡大龙身形一闪,也振出几个剑花点向吴音欣。他以
为自己有百胜而无一败,哪知刚击出去,凌厉的剑势就逼了过来,想躲根本来不及。在胡大
龙骇极的瞬间,他想:我活不成,你们也得全完蛋!他甩手抛出三颗“回马血剑”,把他师
傅“水上三云”给他的珍宝,全抛出了出去。与此同时,他一声惨叫,肢体分成了几截。
杜水大叫:“欣儿快退!”随之发出假功相助。吴音欣见胡大龙甩出暗器时,也惊慌无
比,极力后射时,已经晚了,“回马血剑”向四方炸开,万道血剑刺向众人。就在这时,她
突觉身子后面成了空无,她的身法突然加快了十倍不止,身子飞射,投入杜水的怀抱。
这可惨了那一片人众。刚才那个“回马血剑”投到卫茂元胸上,是胡大龙故意让他自己
身死的,所以没有连累众人。这回却不同,胡大龙有意要来个同归于尽,不分敌我,连他师
傅那里,也甩出一个。这东西一炸,沾到身上的,除非立即把那片肉削掉,否则,片刻之后,
必死无疑。众人拼命跳逃,也没能躲过厄运,几十个人死去了一多半。于百川溜得快,心眼
也快,抓了两个丐帮弟子替他挡住血剑。他没事了,可那两个弟子全完了。刘天存身为一代
掌门人,没有躲开。李风琼也在劫难逃。冷华生更惨,和其师傅的下场没有什么不同。陈无
用的左臂被进上一点,只好剑断左臂,他的妻子宋艳珍却中毒而死。陈文是陈无用唯一的儿
子,也遭了毒手;女儿陈菌也受了伤,弟子段一月被断去半个左掌。邛崃派的优秀弟子,只
剩下了龙相白。崆峒派无人了。于百川的那一伙人十去其七。
杜水有些后悔,不该让妻子去。总说自己以后不能犯错误,为何又犯了呢?真是不可救
药!杜水也有些心痛。这些人中有不少好人物,还没有来得及一展身手,就一命归西了。
陈无用见爱子娇妻全死了,几乎气疯。他失去理智似地叫道:“那个该死的女人哪里去
了,谁让你插手我们的事的?这些都是你杀死的,你也把我杀死吧?!”
一个堂堂的大侠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心寒。这不啻于一锤击在吴音欣的心上,这个
惨不忍睹场面让她伤神,陈无用的这一叫,更使她柔肠寸断。她仿佛真的觉得是自己杀死了
他们。好悔呀!她失声哭起来。杜水怕别人听见,只好抱起她向远方飞逃。吴音欣用臂搂住
杜水的脖子,悲切地问:“是我杀死了他们吗?”
杜水说:“你不该问我这样的话,谁杀的你没有看见吗?我们都有错。在我没有准备出
手前,你不该请求出手,我的过错是把你估计过高了,没有料到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看
见了,这就是血的代价。我们犯一次错误,不是朋友死,就是我们自己死,上苍不会怜悯谁
的。陈无用怪你,是他疯了,胡说八道。时间一久,他自会明白的。好在他们不知道你是谁,
不然麻烦就多了。做好事也要用脑子,不然会适得其反。这个教训,我们要记住。”
杜水的话,有气有怨又语重心长。气是因为吴音欣单凭柔肠,不用脑子。杜水认为吴音
欣该比他聪明百倍,为何总也不行呢?真让他搞不明白。怨是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明察秋毫,
为什么对吴音欣的能力总是认识不透,自己太乐观了吗?我从来没有乐观过呀?在胡大龙的
“回马血剑”面前,吴音欣尚且不能自卫,若遇上“水上三云”,那她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这是多么气人的事!可杜水又怕伤了她的心,说过后,又觉言重了,便又笑道:“欣儿,夫
君说着玩的,你别生气。这事谁都不怨。全怪胡大龙太狡猾。”
吴音欣含泪摇摇头说:“夫君,你骂我一顿吧,打我也行,是我不好,太笨了,给你添
了麻烦,又惹了祸。我后悔死了。”
杜水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别怕。以后做事要想好,我们的对手是什么怪招都想得
出来的。这一点切不可忘记。吴音欣点点头,非常感激地看着丈夫。
杜水运一奔就是几十里。穿林越野刚到一个山口,黑洞里突然传出几声瘆人的惨叫,接
着是“嘿嘿”的狞笑。在这样的夜里,又是这样的人迹罕至的荒山上,发出这样的叫声,几
乎能把人吓疯。杜水听到这样的声音,也差点吓得跳起来。吴音欣一抖。杜水连忙把她搂紧。
妻子的身子不规则地颤动,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几乎流下泪来。他深深地内疚。如此娇弱的
妻子应该和母亲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才是。可这让人丧魂的叫声如此凄惨、悲绝,自己路过
此处,岂有听而不管之理,不然何以言“侠”?
他向北面一看,黑洞口的周围一片阴暗,乱石怪树盘结一起,分不清个头绪。在石洞的
西边是个绝壁,高挺入云,直上直下,仿佛是石洞的尾巴似的。靠近石洞的东面,有流水的
声音,这水一直流下山来,整个山坡湿湿的,有土的地方,用力一踏,就往下陷。杜水只好
专寻有石的地方走。那叫声又传来了,更加刺耳,如狼嚎一样。杜水这才分出,叫声出自女
人之口。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几个纵跃冲到洞前,略有迟疑:是和妻子一起进洞好呢,还
是让她在外面等着呢?一起进洞实在太危险,可让她在外面又怕遇上“水上三云”式的人物,
杜水也有点疑神疑鬼了。
又一尖叫传来。杜水便不怠慢,放下妻子,握着她的手,自己抽出长剑,闪身进洞。以
杜水的目力,基本能看清洞里的路。洞很深,里面很湿,洞壁上凝聚许多小水珠,杜水和吴
音欣进洞,可以说连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没有,轻飘飘入内。走了有二十多丈,忽地洞宽敞了。
这时,洞里也有了火把,很明亮。杜水在暗处一看,里面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洞里有八个人。在石扳上躺着一个亦裸的少女,好象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在一个
石柱子上绑着一个赤裸少年,一个眼瞎了,这两个人的表情都极为痛苦。少女是张美雪,少
男自然是陈少匀了。不知他们因何落到这般地步。一旁站着的是黑心肠吴千,面对张美雪的
娇体贪婪地看着。在他的左边是狂人铁成、震八方朱云山。另外的三个相貌古怪,年龄都在
五旬之上,竟是“冥府三王”。这三个人在江湖上可是大有名气。他们的身法之怪异,高深
莫测,因其手段毒辣,又喜自我陶醉,故人称冥府的阎王。这个洞也就是冥府,杜水对这一
切看清楚后,心里有了打算。
这时,黑心肠吴千用软鞭抽张美雪,她又是一声叫。吴千说:“你答应不答应?这次看
谁救你!”张美雪虽然身受钻心之痛,可就是不开口。朱云山说:“吴千,何必要她答应呢?
动强就是了。”
这小子正要前扑,杜水拾起一块石头打来。这石头极猛,力道甚强,带着风声,一划而
过。朱云山欲火顿熄,急忙闪身后退。杜水又扔过来一块石头,正打中一段铁链子,“哗啦”
一声,石头子从一个洞口里飞射而出,奔射那六个人,而不射陈少匀、张美雪。这一突变,
使这六个人吃惊不小:什么人深更半夜进了我们的洞?又破我们的机关?他们刚刚闪躲过,
杜水又扔出一块石头,击中一个石脚印。霎时,红雾腾起,弥漫了石洞。吴千大叫:“不好,
快闭住口鼻,别呼吸!过片刻就成。”果然,转眼之间,红雾荡然无存。
杜水也党奇怪:什么东西消失得这样快?他见那面没有什么可害人的东西了,才观身出
来。几个人一见便惊叫不止。他们不是惊叫别的,是吴音欣的美,使他们忘记了一切。吴千
嘿嘿笑道:“这真是天赐良机。小子,你坏我的好事,我不怪你,快把这小妞献给大爷。”
冥府三王要慎重得多。他们虽然自忖技艺超绝,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破了他们得迷药、
飞石,定非等闲之辈,不可小瞧。
杜水心中恼怒,并不想说话,随手劈出极平常的“刀劈华山”之招,可吴千极力闪躲,
竟然没有躲开,一声惨叫,救劈成两半,血雨进洒。这让其他的几个魔头吃惊不小。朱云山

和铁成一使眼色,双方齐攻。杜水身子一旋,剑一扫,竟是“小鬼推磨”的招势,这两个人
睁着大眼看得很明白,可就是闪不开,两声嚎哭,被拦腰斩为两截。死尸摔到一旁。
鉴于以往的经验,杜水这次出手毫不留情。世上多一个坏蛋,就多一份苦难,除去他,
就多了点干净。“冥肩三王”一惊之后,沉住了气,这小子的武功也并不多么高明,平平常
常的招式,唯独快了一点,这个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轻而易举地办到,没什么稀奇的!这三
个魔王虽然这样想,可从万无一失的角度考虑,还是以多胜少为妙,这符合“孙子兵法”中
的高论。三个人各取兵刃在手围了过来,各自摆开架式,果然有些怪,确实有不同一般的武
功。三个人心意相通,一声呜叫,齐动刀枪如小鬼勾魂,不见动静,可见身法之快了。但杜
水比他们更了得,长剑一抖,一招“似是而非”使出,三个人都觉光芒一点,向他们刺去,
躲闪来不及了,同时三声闷哼,每个人身上刺了一个透明的洞,血如水似地流出来。被扎透
的地方,全是要害,他们想动,也无能为力了。三个人至死也不明白:这人杀一个人费这么
小的劲,杀两个人还是一样,杀三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同,难道杀一个人和三个人没有区别吗?
杜水一剑劈除陈少匀身上的绳索,又让吴音欣解了张美雪的穴道,穿上衣服,这才出了
洞。杜水出了一口气。陈少匀和张美雪两个人都很感激杜水的救命之恩。杜水说:“你们打
算投奔何处?”陈少匀说:“我已厌倦了江湖生活,打算归家务农桑去。”杜水说:“好的,
你会有一个好的家。会过上好的生活。”见陈少匀和张美雪相偎着消失在夜幕中,杜水有一
种说不出的感慨。吴音欣拉着他的手,轻声说:“别乱想了,我们也该走了。”杜水一笑,
携起妻子的手,下了这座荒山。这世界多么荒堂,又多么奇丽,什么样的怪事都有,让你想
都想不出。杜水不打算想这些了,还是学会忘记好。不然总有许多负担。
吴音欣说:“小哥哥,下次和人动手,由我来。让我再历练一番嘛!省得你不放心。”
杜水笑道:“好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一次也没见过你说错过什么。”
吴音欣说:“你又哄我了,上次还说我不听话呢?”
杜水道:“那是我说错了。你怎么会错呢?”
吴音欣娇笑了几声。两个人奔驰了一会,吴音欣说:“我们别再跑了,就找个地方睡一
觉吧。这里多静呀!”杜水说:“你不害怕吗?”吴音欣娇甜地道:“我怕什么呢?有人护
着我嘛!”杜水也觉如此不错,就在前面的山上寻了一块大石板,上面很光滑。杜水坐下来。
吴音欣扑到他怀里。
两人躺下,望了一会儿星星,有了睡意。就在这时,两条人影向他们这儿奔来,杜水半
闭着眼看他们有什么企图。
这两个人来到离杜水十来丈远的地方站定,他们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人。一个人说:“奇
怪,怎么追没影了呢?”另一个道:“他们可能躲起来了吧?”杜水瞟了一会,没见过这两
个汉子,只好再听他们叙谈。片刻之后,一个又说:“他们能藏到哪里去呢?”另一个忽然
道:“快走,我们到了死地了。”听这人说话,好象非常恐惧似的。
杜水暗觉奇怪:这是个什么地方?有何等厉害的人物?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又听那人说:
“这莫不是血魂山?别怕,我们有这个嘛!”他一晃手中的一个小黄牌,又说:“郑公公不
是请金刚神无相和尚助我们一臂之力吗,怎会伤害我们呢?”
杜水听他们这么一说,想起一个传说中的故事,心头不由大震。血魂山的三个天尊,早
已退出江湖,人们也已把他们忘了,难道郑西铁连他们也请动了?这三个人可实在是了不起
的人物,每一个进入江湖,都可把江湖翻个底朝天。他们若要和郑西铁一个鼻孔喘气,武林
的末日就来临了。又听拿黄牌的人说:“他可以逃过今晚,可逃不过明天。我们不如等到天
明再追寻他们。不然追丢了,岂不没了雁荡双雄的名头。”那个人也只好“嗯”了一声,不
说话下。
这时,一阵风吹过,一个极轻的声音传来:“两个小子,是什么来头?敢夜闯我血魂
山?”拿牌的那个人忙道:
我们是郑公公的人,追寻唐氏父子,来到此山,还望巡山太岁原谅。”那个人沉闷了一
会,说:“你们过来吧,唐家父子就在下面。”两个人非常欣喜,走了过去,一眨眼,不见
了。
杜水一直没动,可巡山太岁却看见了他们。这里的一切他太熟悉了,哪个地方多一个石
子,他都能觉察,何况有两个人睡在石板上呢?他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到了离杜水不过三四
丈远的地方站定,冷冷地说:
“天下这么大,到什么地方睡不好,偏偏在这里躺下。既然倒下了,就永远别起来了。”
杜水笑道:“巡山太岁,你好大的口气,凭你在我面前也敢说这么大话?”
巡山太岁笑了。这笑声有嘲弄的意味,也有得意自信的欢畅,笑声传之悠远,在寂静的
夜空里飘荡。小子,我一辈子不知什么是大话,你闯我们的血魂山,已是死定了。我念你刚
才的豪气,给你一个便宜,只要你能接下我的一招,你便可自由离去。否则,只有魂丧青山,
尸骨难存。你怀中的小妞,也要香消玉殒。”
杜水仍然没有动,似乎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似的。他淡淡地说:“我杜水头次遇到象你
这样狂妄的人。”
巡山太岁没有回话。血魂山的人虽不走动江湖,可经常有人来拜山,所以,对江湖上发
生的大事和当今天下的名流巨手并不陌生。这杜水的名字,声震五岳,响彻天地,巡山太岁
自是知道的,心中虽然不服气,可一旦遇上,心里也是打鼓。杜水是个特殊环境下产生的人
物,若是欺世盗名之辈,谁替他吹牛呢?可见传说中他的一切,大概都是真的。巡山太岁话
说得太满,一招分胜负,这实在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以自已毕生修习和杜水战个平手,便
足可傲视当代。杜水说:“你不用想了,你吹过了头,那是自取其辱。动手吧?”巡山太岁
是自视很高的。他能慎重地考虑一番,已是他对敌时绝无仅有的事。他觉得这已给了杜水不
小的面子。现在杜水如此轻视他,不由怒火攻心,两眼都要喷出火来。杜水抱着妻子不动,
这使巡山太岁不知如何下手。杜水的姿势,也让他感到莫测高深。他转了一圈,右手突然一
扬,抛出一个东西直奔杜水,在离杜水有一尺多远的时候,突然变成一团红雾。这时,杜水
才身子飞射而出,这速度也不太快,以正好射出那团雾的范围为准。巡山太岁虽见头招无功,
心中却有了异样的感觉:这杜水有点故作姿态,看他的武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传闻
是不是有些不实呢?这小子的名声如此之高,很可能他有什么鬼道道,并不一定他的武技多
么神。这样看来,他并不可怕。巡山太岁越想越觉有理,世上的事,毁就毁在没有信心上。
人不是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吗?这就是个气势问题。他心里踏实多了:这杜水没有什么了不
起,只要我小心应付,一样可除去他。巡山太岁充满了信心和勇气。
杜水和吴音欣已不是躺着了,他们静静地站在巡山太岁面前。杜水对巡山太岁道:“你
要记住,你头一招已过,再动一招,你就是死人了。”这冷漠的话,让他周身一麻。他怕真
如杜水说的那样。人一死,什么都完,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看不见一寸色彩。但他岂能让
人家如此奚落一顿?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他再次举起手。这时,一个人叫道:“是大哥吗,
你在和谁对仗?”
话落人到:一个三十多岁的阴沉人物,让人感到他浑身冷冰冰如铁似的,给人一种压抑
感。他双目明亮而又冷峻,一看,就知是个极难缠的人物。巡山太岁说:“这个人自恃武功
高强,不把我们血魂山放在眼里!”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水,“哼”了一声说:“多少年来,还没有敢到血魂山找事的,
他可算头一个了。”巡山太岁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杜水。二弟,你看如何办?”
巡山太岁挺聪明的,把球踢给了他二弟。他心里很清楚,在三个巡山太岁之中,以二太
岁武功最高,而且人也最机智,遇事不慌,所以他才把这个担子送给他。可二太岁听说这个
人是杜水,神色也立时变了。天下人无不把杜水的武功吹得神乎其神,他岂能忽视呢?他眼
珠一转,冷笑道:“杜大侠向来以侠义自居,为何也倚强凌弱呢?”他把自己说成弱者了,
变得也够快的。
杜水说:“山是天下人之山,我在此坐一坐又妨碍你们什么事呢?”
二本岁笑道:“没有什么的,杜大侠可否到洞府一叙?”
杜水笑道:“我们之间会话不投机,就免了吧!”
二太岁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轻声说:“人传杜大侠武功盖世,可否让我们开开眼
界?”
杜水爽朗地笑道:“你们别信。人的武功大同小异。哪里有什么不败之人呢?”
二太岁笑道:“杜大侠是豪爽之人,佩服!”他说话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已不停地变动,
想选择一个最好的功击角度,可一直没找到令他满意的方位。杜水是他们要对付的人,这是
毫无疑问的,只要有机会,就得除去他。这是他们心中的信条。现在杜水不找自来,岂不是
踏破铁靴无览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不住变换步法,什么“逍遥步”、“麒麟步”、“八
卦紫微步”,他全试过了。巡山太岁也在想如何配合二太岁的行动。两个打一个虽然有失身
份,可这杜水不比一般人,若能群战取胜也是一种可行的办法。可杜水和吴音欣站在那里,
全无一点形迹可表,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全都不入其心,冷漠如霜。让二太岁不知如何下
手才最妥。他对杜水有两种完全相反的看法。一是杜水什么也不行,无非能沉着而已;另一
是杜水全不把天下万般武学看在眼里,视高手如无物,可能真有了不得的功夫。这两种看法,
二太岁分不清哪一种更正确。他不能沉默太久,如果这个无语的场面不打破,他认为就有可
能让杜水识破他攻击的动机。但说什么好呢?这时,杜水说话了: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快点讲来。既然你们不让在此歇息,我也不愿坏了你们的规矩,
自寻烦恼。”
二太岁心中欣悦无比:打破了僵局,那你是在劫难逃了。杜水退了一步,几乎把二太岁
喜得笑出来:这不是攻击他的最好方位吗?他立即选择好角度,同时拖延着:“杜大侠,你
头次来到血魂山,不知者不罪。你若愿走,请便。”
杜水淡淡一笑:“那好,杜水告辞。”他转身欲动,二太岁认为下手的最佳时刻到了,
他和人动手,只要认为万无一失,肯定会胜利。他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了,今天良机来
临,而且对手是杜水!难道这是上苍承全自己吗?他动了,巡山太岁也动了。二太岁的身手
实能骇人的,身影一晃为二,左右包剿,右手一甩,五道金光射出,那气势太有和天地争雄
的样子。这五道光是他的五只“追魂金锥”划出的,只要被一只击中,人就立即完蛋。巡山
太岁也不慢,刀光一闪,直剌杜水的小腹。两人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杜水长剑一挥,身子
并没有动,一式“大合天灯”使出,五道光芒立敛,随着两声闷“哼”,两个人都甩出丈外,
滚倒在地上,鲜血直往外冒。又是每人一个透明的剑孔,二太岁这次脸色死灰,再也打不起
精神。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估计会失算,五只金锥会被他的剑一下子全部削掉,同时那剑
又分刺二人,这样的快剑,连神也恐怕躲不过。
杜水淡淡地说:“不自量立!你们这号人物我见得多了。”两个太岁的肺几乎气炸。这
次跟头栽得太冤了,可还能说什么呢?对手的神通自己已领教,永远没有下次了。
杜水说:“欣儿,这里太污秽了,我们走吧。”吴音欣挽起丈夫的手,一起飘然下山。
还没有走到山底,又听到一个人的喝斥:“慢走!杀了人就想溜吗?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来人是个中年人,有四十多岁,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接着从北面又奔来一个人,大叫:
“别让两个狗男女跑了,为我两个哥哥报仇。”这是三太岁到了。这两人在杜水动手时才出
洞,杜水击杀两位太岁的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见。因杜水和妻子下山时走得不快,他们见
了两位太岁的尸体,立即分头寻找。三太岁下北边又拐向南,中年人站原地未动,杜水从一
个洼地上来,正好被他瞧见,他一叫,三太岁也看见了。
中年人嘿嘿一笑道:“你们两人的胆子也够大的,竟跑到这里来逞凶!本山主怎能饶了
你们!”三太岁骂道:“两个狗男女干见不得人的事,定是被两位哥哥撞见了,才起杀人之
心。”中年汉子哈哈一笑道:“夜深入静,男女做苟合之事与我们也无关,但杀了我的手下,
就不能一走了事。”
杜水道:“你们不要罗嗦了。要动手,快点!”
三太岁纵身要上,中年人一把拉住他,对杜水说:“我血魂山和人作斗,向来公平,请
朋友报出姓名,再分生死。”
杜水说:“我不想和你们斗,就让我妻子调教你们吧。她叫吴音欣,也许你们没有听说
过她的名字。”
中年人气得一抖:好个狂妄无知的小子!竟敢把我血魂山主周立也不放在眼里!三太岁
憋不住了,大叫:“山主,让我来收拾这两个不知羞耻之徒。”周立摇摇头,慢慢地说:
“血魂山名扬四海,从没有谁敢看轻过。这位朋友如此蔑视本山,看来身手定然卓越无比。
我们还真要领教一番呢!”周立暂时压住心头火,说出了这一番话。他看出面前的年轻人非
常闲静,没有一点情绪微波,自己堂堂山主,岂能不如他!三太岁也是极厉害的人物,一听
说要入江湖斗一斗杜水,早就跃跃欲试。自从见了两个太岁的尸首,这才沉不住气,并非他
浅薄。
吴音欣见丈夫让自己出手,满心欢喜: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正对自己的胃口,历练一
下自己,也好应付今后的事变。她抽出长剑,做好出手的准备。周立久经大敌,比三太岁高
明许多。可他仍然看不出吴音欣的姿式的名堂。这是个什么样子呢?不象对敌,也不象游戏。
他忽地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难道这个年轻人就是人称无敌手的杜水吗?听说只有他的
武功四不象,任何外人也看不出一点门窍。看来是他了。这个吴音欣定是吴冶的姐姐,周立
的心头不由沉重起来:这可不是个易对付的人!怪不得两位太岁死于他们之手?自己刚刚和
郑西铁有了默契,他就寻上门来,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呢?
周立静立不动。三太岁有点急了,叫道:“山主,我来!”周立这次没有阻止他,让他
和吴音欣动手也好,摸摸她的底。她不是杜水,不一定比三太岁强多少。
吴音欣比以前有了明显的进步,就在几个时辰之内,她学会了用自己的智慧取敌了,不
能再一味讲策略了。斗杀胡大龙时的惨变,对她的刺激极深,现在还有点难过。为什么不可
以外示软弱,一举而让对手没有回手的余地呢?
三太岁身子一纵,犹如游龙升天,旋拧飞上,在空中一丈多高处,突然头向下转,如龙
王喷雨,使出他的绝命招数“金龙撒魂针”。顿时,无数金芒电射吴音欣。这又是一个意外。
三太岁出手就是漫天飞舞的暗器,这些暗器都是淬了毒的,被一枚细针射中也难逃一死,她
想要气度安闲也不成,只好又一招“万相归无”出手。她的剑一挥,立即剑芒大盛,无数的
毒针射不进她的剑网之内,相反,她的进攻的速度反倒更快了。这可使三太岁灵魂出窍。他
身在空中,没有凭借,升不能升,射不能射,只有挨剑的份。一旁待敌的周立不能无动于衷。
吴音欣剑一动,芒刚生,他就感到不妙,到她的剑剌向三太岁,周立也已使出自己的“混天
一剑”,点向吴音欣前胸。这一招凝聚周立的全部功力,光华闪闪,快极无比。吴音欣心头
一震,立时后退。她的身法高绝美妙,正好躲过周立的这一击,三太岁因吴音欣及时收剑,
没有被刺伤,可衣服却被她的剑划破不少口子。他落到地上,心惊难止,周立也是迷惘和惊
骇:自己的这一剑聚自己的武学全部精华,竟被人家全身而退,实在不可想象。同样,广无
剑第一次击人无功,也使吴音欣若有所失。
杜水却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周立不过是血魂山的山主,并不是三大天尊。吴音欣的一
剑,不管从什么角度上看,都强过他们两三筹,却仍未取胜。这样看来,如果两个“天尊”
围攻她,以他们的身手,她连一点取胜的希望也没有,弄不好得来个同归于尽。这是多么可
怕的事!她要在一时之间大进是不可能的。自己要保护她,又要对付敌人,这确是极其难做
的事。他两眼注视着场面上的一切,说不出话。看来,吴冶、龙小青也定会有不少对手。他
们两个人比欣儿差不少,所以生死难卜啊!但急也没有用。他在这种时候,什么丧气的话都
不能说,不然,欣儿连斗志也没有了。
周立知道以自己一人的身手对付不了吴音欣,只有和三太岁联手。杜水在一旁道:“欣
儿,你又长进了。刚才的那一招应变得很好,但不能有傲气,应先取血魂山主。”
吴音欣正为神剑绝招杀手失利而懊丧,听丈夫说她应变好,又有了信心,长剑一挥,又
一式“万相归无”刺向周立。这一次,周立虽然有了充分的准备,可还是没有接下吴音欣的
一剑。三太岁出击的一掌,也根本没产生作用。刚才是周立偷袭,现在是三太岁偷袭,结果
却大不一样,周立大叫一声,极力后退,血从小腹的右下方喷出,连话也没说出。一仆而没。
三太岁又向吴音欣攻出一掌。吴音欣剑一旋,回手一抹,使出的是太极术中的“闪环诀”。
三太岁料不到吴音欣剑式突变,想跳已来不及,“唰”地一声,吴音欣的长剑扫过他的脖子,
人头滚出几丈远,吴音欣也飘出几丈。
杜水不愿让吴音欣看到血腥的场面,身子一弹,把她抱在怀中,飞身下山奔向平野。吴
音欣一手揽着丈夫的脖子,一手提剑依偎他的怀里,轻喘了几下,问:“我做得好吗?”杜
水说:“对极了。可我的小妻子,你头一招想到要使用‘万相归无’了吗?”吴音欣笑道:
“没有啊,我那是急中生智。”
这差点使杜水笑出声来:还急中生智呢!不过细想起来,也确是如此。在那种情况下,
她没有别的办法呢。他说:“敌人是狡滑的。你本来按自己的想法做没有错,可情况突然发
生了急变,你也得不慌不乱地随变,对吗?”
吴音欣说:“这太对了。我又长进了吗?”杜水说:“这个自然。你的脑袋瓜可比丈夫
的要强多了。”吴音欣嫣然一笑,靠在杜水的脖子上。
杜水抱着妻子飞驰一阵后,看东方曙光欲现,便把她放了下来,说道:“我还要试试你
的功力,来吧?”吴音欣从之。两人在清新的田野喂了一会招,杜水又从头到尾把自己的神
功不厌其烦地细细讲述一遍。吴音欣似有所悟,不住点头。杜水见朝日已升,喷薄万里,长
啸了几声,说:“走吧,武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的,要多悟才行。”
吴音欣对丈夫可说是崇敬万分,爱慕无比。她觉得丈夫的话,每句都很有道理,所以,
她听得极为用心。吴音欣人极聪慧,记忆力特强,对杜水的话能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仔细
揣度。既然杜水一再强调他的神功全在意上,须在“悟”上下功夫,那就细心体味吧。她这
一认识,绐她带来了莫大的好处。人的体质有强有弱,力鼎千斤,她不成,可在柔、心、思、
悟方面,她得天独厚。吴音欣是极其聪慧之人,秋水一样眸子在广大的天地里捕捉着灵机。
杜水和她来到一个镇子,这也是江湖人经常歇脚聚会的地方。他们一进其中的一家饭店,
便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们。这双眼睛里闪动着仇恨、毒恶,恨不得一口把杜水他们吃下去。
此人走到厨房里,趁厨师不注意,在杜水要的酒里菜里全洒上了毒。这是一种红色粉末,一
入酒、菜,瞬间毫无痕迹。他得意地一笑,躲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怕被杜水发现他。杜水对
这一切毫无所知,他正在想着别的问题,哪会把有没有人下毒这个问题总放在心上!这就是
他的大意之处。店小二把酒菜端上,满脸春风,笑呵呵地走了。杜水拿起筷子便夹。正在这
时,一个蝇子飞到了菜边,杜水正要去赶,忽然它自己飞了。这时,吴音欣也拿起了筷子。
杜水冲她一笑说:
“你看这菜如何?”
吴音欣一惊,问道:“难道这里面有毒吗?”
杜水点点头说:“这次是蝇子救了我们。这小东西比我们灵敏,真是古怪。”说来也巧
到了极点,天下无论什么药,蝇子对它也不会有这么灵敏的感觉,唯独对这毒粉它反应极快。
杜水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这算不算是一次过错呢?吴音欣也笑了:多险!又差一
点上了人家的当。杜水唤过店小二,问是怎么回事?店小二大汗满头,极其惊慌,说他一点
也不知道。杜水说:“你就换新的酒菜来。”店小二立即答应去办。在暗处的那人见下毒无
用,立即逃窜。回去告诉马云山。
他们吃过饭,在街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杜水心里却有一种焦躁:方小到哪里去
了呢?他怎么还没有吴冶的消息呢?吴音欣拉着他的手,似乎盼着他心里的那份不快,传到
她身上一点,为他分担一部分忧愁。这时,从西边奔来一匹快马,马上一个青年汉子,他身
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不知为什么这么急。他从杜水身边驰过,跑进一个大户人家。杜水觉得
奇怪:没听说这里有什么武林人家,可那青年明明是江湖好手。看来这里面有文章。他冲吴
音欣说:“我们去看看,是什么人物在此住着。”
吴音欣随着他进入了那家院子。杜水也没有问什么人在家,刚才是何人造访,默声不响
直往里闯。好在这大院子里没有什么人走动,刚才跑进来的那匹马正在院子里。杜水见后面
的正堂屋门半掩着,便走过去,侧耳一听,里面果有说话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说:“帮
主,我们愈来愈孤立了。吴冶、龙小青投郑西铁这是无疑的。郑西铁准备对所有可疑的人动
手,连名门大派也不放过。听说连黄山的九佛子都被他们请动了。九佛的五个弟子已入了江
湖,我们怎么办?帮主快拿主意。”
“慌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说。
杜水笑道:“屋内可是洪帮主吗?”
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正是永乐帮主洪传雄。他看见杜水,哈哈大笑:“原是杜大侠光临,
快快请进一叙。”
杜水也不客气,和吴音欣一同进去。屋内没有什么东西可放的,显得很宽敞。有几把小
椅子空着。屋内的几个人都是永乐帮的头面人物,洪传雄略加引荐,便言归正传。他说:
“杜大侠,我们一直想寻找你,今日相会,定是天意。我们的处境危也。郑西铁这个混蛋,
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谁在他眼里,都有造反的嫌疑。老子想做皇帝,可成吗?真是小心眼儿。
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度过难关。”
杜水笑道:“你有什么消息呢?”
洪传雄说:“不好的消息多着哪!好消息一个没有。马山帮、丐帮都投了郑西铁,九大
门派的名流巨子正在危难之中,郑西铁很快要对他们下手。一些多少年不入江湖的人物,不
知为什么竟被郑西铁请动了,也要搅浑水。这样一来,我们不联合行吗?还有,吴冶、龙小
青被你救出围困后,也投入了‘强命帮’的怀抱,强命功钟太仓又和郑西铁沆瀣一气,狼狈
为奸,这不等于投靠了郑西铁了吗?他们两个人的武功之高,江湖罕有敌手。听说龙小青和
张三丰斗了个平手。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这对我们不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吗?”
杜水笑道:“洪帮主,我也听到一个消息。马云山说,你也投了郑西铁,可有此事?”
洪传雄一跺脚,恨道:“杜大侠,我和郑西铁有杀子之仇,他又早把矛头指向了我,我
们有合作的可能吗?”
杜水微微一笑,说:“我也觉得洪帮主不是不顾道义之人,这定是马云山造出的谣。”
洪传雄又说:“我们联合之目的。只在相互照应,其它各随其便。你看可好?”
杜水说:“这样是可以的。不过,对手太强,你们要有个准备!”
洪传雄说:“这个且请放心,我们已有周密安排。”
“好。”杜水兴奋地站起来说。
洪传雄等人把他们两人送到门口,才折回来。杜水出了大门之后,就和吴音欣离开镇子,
向东去寻消息。在江湖中,江湖人喜欢在什么地方相聚,有大致的规律和地点。杜水要打听
江湖上的消息,一是靠机遇,另外就是到这些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去。他们两人走了一会儿,
太阳已到头顶,烈日炎炎,万物都无精打采。杜水见吴音欣有些劳倦,有点心疼地说:“把
你累坏了吧?”吴音欣一挥手说:“我一点也没感到累,我可不是个小娃娃!”杜水欢欣地
笑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娃娃。”
他一拍吴音欣的肩头,两个人到了一座独木小桥。杜水一见,觉得奇怪:世间哪有用朽
木做桥的?这不知又是什么人搞的鬼。他向四下一打量,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就问吴音欣:
“欣儿,你能过去这桥吗?”吴音欣俏笑道:“独木桥有何难过,难道它有什么不妥吗?”
杜水说:“这要看你的眼力了。”
吴音欣仔细看了一会,才说:“这独木桥如朽的一般,让人分不出真假。”
杜水说:“假作真时假亦真,真作假时真亦假。这就是我们神功的精义。你可有什么发
现,感受吗?”
吴音欣说:“刚才忽而有了,又一闪而逝,捉摸不定。”
杜水说:“千呼万唤始出来,应知仙姑下瑶池。她远她近全不问,但求心中一点清。”
吴音欣说:“既如此,我过一过亦无妨。”杜水没有说话。吴音欣飘然落在桥上。这一
接触,发生了一件令人绝难想到的事:整座独木桥触发成雾,黄腾腾的。吴音欣以为自己的
轻功不会把它压断,料不到脚下突然失空,身子没有凭借,飞射难成。那雾似豹口,想一下
子把她吞没。杜水见她没有应变的能力了,只好运起神功把她托了上来。吴音欣突然感到脚
下如有个顶大的力量之毯,她借以展身飞回杜水身旁。杜水冲她一笑说:
“这里荒无人烟,平常人谁也不会来到这里过桥,只有武林中的高明之士才会仗着自己
的功夫,敢走这里。这桥看似平凡,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可挺有名气,武林人称它为‘失魂
桥’。那团黄雾是‘迷魂雾’,只要吸上一口,这辈子可就完了。”
吴音欣听得呆了。真是出门三步有奇闻,天下什么样的怪事都有,自己连听也没有听说
过。她羞怯地问:“这桥是何人所造?”
杜水说:“是天下第一怪物‘失魂老人’赵公明所造。他是‘青极毒王’向不灭的师叔,
年龄也有二百多岁了,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吴音欣沉吟了一会,笑道:“丈夫何以知道这样多呢?”
杜水淡淡地说:“我从小就常听人讲江湖上的一些奇闻怪事,可是后来都忘却了。不知
为什么,自从我自创神功以来,这些忘了的东西,一齐又回到我的脑子中来,比以前的更为
清晰。联系一下当今江湖上的一些事,一联十,十串百,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不知道的,也
成了知道的了。”
吴音欣动情地搂住丈夫的脖子,用红唇吻了杜水一下,笑说:“你真了不起。”
杜水说:“自己的老婆夸赞是没有用的。”
吴音欣嘿嘿一笑,又接下去笑了起来。杜水觉得不对,吴音欣也吓了一跳:自己只笑了
一声,笑声何以这么长呢?是谁接着笑的?
“我接着笑的!”一个和吴音欣的声音完全一样的女人说。
吴音欣更感到不解了:这个女人何以知道我想什么呢?她又没见过到我,也不知她在哪
里,难道她是神不成?杜水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心里明白,这是赵公明所发出的笑声。
一个二百多岁的老头子,能学一个少女的娇嫩之声,并且学得这么象,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
度,可见其内力到了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境界了。
忽地一声,从桥下飞升上来一个如老寿星似的人物,光头长须,前额闪亮,一身霞红色
的衣服拖到地,连脚也看不见,手拄一个两头都有龙头的金红色的拐杖,着实好看。这老者
双颊红润如婴孩之肤,一脸笑,但无皱纹,慈目一双,清光晶晶,透爽明亮。这连杜水也自
愧弗如。自己才二十五六岁年纪,额上已有深深的皱纹,颊面灰黄,从没有过人家的这种光
采、神仪。这可是一百多岁的老人呀!
他一露面,吴音欣就惊叫一声,这是个老头子呀,怎么会说出女人的声音呢?老者猜出
她的内心活动,故用她的声音说:
“你感到惊奇是吗?小女娃,人本分阴阳,阴阳藏于心。龙虎腹中育,自可倒乾坤。”
这声音与吴音欣的声音实在象极了。吴音欣目瞪口呆。老者的声音一变,成了一个浑厚
悠长的男音。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贯透十分沉实的力量,要把人击一个趔趄。他冲吴
音欣一点头说:
“是你毁了我的桥吗?”
吴音欣说:“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指杜水说:“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夫君。”吴音欣静静地说。
老头子把头摇得象拨浪鼓儿似的,说:“错了,错了。小女娃,你乃天地之灵秀,怎可
嫁他为妻。真是月老一打盹,人间婚姻乱安排。”他把眼一瞪,看了杜水一会儿,笑道:
“样子不雅,倒能沉住气,还说得过去。”他又转过脸,面对吴音欣说:“小娃娃,你毁了
我的‘失魂桥’,坏了我的誓言,按我的规矩,当杀不饶。可是见你这般模样,我也下不了
手,你就陪伴我一年吧,让我也好有个说话的人陪着解闷,顺便传你几手威震天下的绝学。”
吴音欣嘻嘻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你问我丈夫吧。”
老者眯起眼瞧了一下杜水,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可知我是谁吗?”
杜水笑道:“听说江湖上有个桥下乌龟赵公明,可是你?”
老者几乎跳起来,站在那里停了一会,沉声道:“小子,你敢污辱老夫,胆子也大到了
家。百多年来,你算第一个向老夫挑战的,有种!老夫给你个面子,称称你。”
杜水说:“让我妻子代劳吧。你若用真功夫和她打个平手,我再教导你不迟。”
赵公明的耐心再好,也吃不住劲儿了:这话大得连底也没有了,如此小看我,真是无知
之极。杜水冲妻子一点头,吴音欣拔剑在手,做个迎敌的姿式。赵公明笑了:人言初生牛犊
不畏虎,今日看来不谬也。他几乎想放声大笑。他想不出天下有谁敢和他叫阵,除非是“北
海冰岛”上的人,其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这小女娃今天向他挑衅,难道是倒转了流年?
他站在一旁笑了一会,说:
“小女娃,你别不知好歹,和我动手,你最少还要再练一百年。凭你的阵仗连我一个指
头也抵不住。”
吴音欣冷笑一声说:“你说大话有什么用,真有本领你显露一下呀!”
赵公明一想,有理。便说:“你动手吧。”
吴音欣说:“你别后悔,我一动手,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赵公明不屑地说:“行了,我知道了。”
吴音欣再不说话,长剑一展,使出广无剑的“万相归一”一招,击向赵公明。顿时万道
凌华,从四面八方而来,仿佛所有的星球都迸洒了。赵公明本想用双龙杖去挡,一见这阵势,
魂都吓飞了,一辈子没遇过这样的剑术!他想也来不及,随手抛出双龙杖,如千龙飞舞扑向
吴音欣,同时,他身子一低,闪电般地弧形斜射。
赵公明的双龙杖似软又硬,乃难得之宝物,它一下绞住吴音欣的长剑,赵公明才得以逃
开,可兵刃落在吴音欣手里了。吴音欣的剑气虽盛却没有斩断双龙杖,它一滑,滑向吴音欣
的剑把。她伸素手便拿,杜水叫道:“别动!”吴音欣赶快又缩回手去。
杜水道:“赵公明是向不灭的师叔,别看这老儿慈眉善目,一身都是毒,刚才那桥儿成
雾你忘了?只要你抓住他的双尤杖,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吴音欣打了一个冷颤,心扑扑直跳。赵公明在几丈外笑道:“小子,你果然有些门道,
能看破老夫的心机,可算机敏过人,非一般武林人可比。”
杜水冷笑道:“赵公明,你毒、武两道均可称圣,实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你做了几件
好事呢?我劝你不要自以为是,妄动杀机,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赵公明哈哈大笑:“小子,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这一招她略占上风,那是我轻敌,没用
真手段。这回就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杜水说:“赵公明,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她危险的时候,也就是你死的时候。”
赵公明一怔,随即笑道:“小子,在老夫面前少吹大气,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一吓唬
就怕了?”
杜水说:“难道你不以为她这剑术无比吗?”
赵公明道:“平心而论,这剑术举世无双。但取胜之道,并不在于全以剑为先,其它神
功一样可以取胜。”
杜水点头道:“不错,没有人会反对你的说法。求胜之道,难以数尽,但因此而以为你
可以取胜,却牵强得很了。”
赵公明大笑:“你不知我的手段,怎知我不能胜呢?刚才的剑术我领教过了,她没能伤
了我,再用就更不灵了。我的神通只要一出手,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杜水心中暗惊:人传赵公明有一手绝艺,世人不可敌,到底是什么功夫呢?是武还是毒?
或者两种兼而有之呢?杜水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儿,说:“赵公明,你最好收起你的把戏走
路,不然,后悔的是你。”
赵公明嘴一咧,冷冷地说:“凭你还不配说这种话。”杜水说:“你执意如此,那请便
吧。欣儿,你小心应付。别怕,有丈夫保护你呢!”
吴音欣胸中一股温流荡漾,暖洋洋的,甜丝丝的。杜水站在一旁,如入天地风云之中,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再也与他无关。他的双眼空了,没有眸子,只有轻风、白云,人成了木偶
雕像。他不止一次进入这样的境界了。以他的身手,完全不用这洋做,但他对赵公明的武功
不好估计,怕出差错,只好这样。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争斗,是妻子和赵公明斗杀。他的任
务自然是防备不期然的突变,好施手救治。
赵公明对自己的这手神功十分自信。他以为,吴音欣的剑术虽强,但功力不够,自己有
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胜她。不过他见杜水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里有点吃不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不得不对杜水格外注意。很明显,他感到杜水的能力比吴音欣要强。
杜水的一行一动,他自然要分析一番。但杜水能给他提供的分析材料,几乎是个零。他能看
出什么来呢?杜水的一行一式毫无规范,没有任何攻防意识,这让他感到面前的年轻人深不
见底,犹如一把锋利的刀,不知何时会突然出手。赵公明眨眨眼,不知何为万全之策。这小
子的话连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仿佛从石缝里冒出来的,如此心神沉凝的人屈指可数,难道他
也达到了那种境界吗?一向自视无敌于江湖的失魂老人赵公明有点摇摆不定。
吴音欣见他犹豫不决,就说:“你若不愿动手,我们彼此相安无事了,不是很好吗?”
赵公明“哼”了一声:“没有这么好的事!毁了我的‘失魂桥’,就完了吗?”
吴音欣芳心有了怒意说:“那你干吗还不进攻呢?”
赵公明脸色一正:“我老人家在等着你呢,你不动,我怎能向一个后辈先动手?”
吴音欣说:“这就好办了,那我要走了!”
赵公明身子动了。他的内心是很矛盾的,他既不想杀死吴音欣,可又怕自己一旦不用全
功遭了杜水的暗算,那样可什么都完了。他的这个念头一闪便随之消失了,那种果断的作风
显了出来。他的身子一旋,立即模糊一片,看不清他的真身躯。多么古怪奇特的功夫!随之
他双掌一拢,立时一旋,一个粉红色的硕大的袋子罩向吴音欣。这不是一般的袋子,而是赵
公明的“罗天一清网”,以内劲旋动而成的。这东西不畏刀剑,对剑气、内劲都有极大的破
坏力。特别是在高手相搏时,只要你出刀出剑,那“罗天一清网”的内劲定会吸住你的刀剑,
同时会使你周身无力。
赵公明的双掌劳宫穴突然发出两道天蓝色气剑刺向吴音欣。这速度实在快捷无比。在他
一动的时候,吴音欣也动手了,又是广无剑的绝招“万相归无”。虽然这次她使出了水平,
发挥了极大的威力,可剑芒一碰上赵公明的“罗天一清网”内劲,立时无影无踪。她感到有
点力不从心。在这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杜水挥手弹出两道无形无色的指气,就如不见底的的
口袋迎上赵公明发出的两道气剑。真是奇妙,赵公明的内劲一遇上杜水的内劲,就无能为力
了,仿佛冰溶进热水里一般。这一次,吴音欣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赵公明也没有少什么。—
眨眼功夫,分了一次生死,竟然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自然,吴音欣如不得杜水相助,恐
怕一点香魂早返了故乡。杜水若要杀掉赵公明也易如反掌。总的说,还算扯了一个平手。广
无神剑终于遇上了对头,它什么威力也没有发挥出来。这使吴音欣心灰意懒,也有点替丈夫
难过。
杜水却不这样看,相反,他很高兴。一是因为见识了赵公明的奇怪的神功,二是因此而
更加证明了自己的“真假神功”确实囊括了天地。赵公明的真功多么厉害,遇上自己的假功,
什么用处也没有了。不过他有一点担忧的是,自己的这种功夫极难分清哪是真,哪是假。而
真与假是本功的精髓,分不清这一点,就仅能懂得它的皮毛,登堂入室就谈不上了。以吴音
欣的聪明,按说该能体会出真假的,为什么她没有成功呢?
赵公明见杜水破了他的拿手的神功,知道完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来自冰岛,不
然,中原武林出了这样的人物,我何以不知道呢?他自然不知杜水名扬天下,是近两三个月
的事。而他一隐就是三年五载,怎么会知道呢?杜水没有杀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远方,脸上
略有笑意。这他分外奇怪。
杜水道:“你的武功确是神奇无比,给我很多启示,我很感激你。”赵公明心里一热,
有些说不出话来。仔细一想,也觉自己有些不是,便道:“小侠武功通神,又心胸宽广,可
谓天造英才。可是来自冰岛?”杜水摇头说:“我不知冰岛在何处。我原是青城派弟子,后
被逐出门墙,无意中突然彻悟,自创了这套神功。这功夫易学易练,就是难分清其中的真
假。”
赵公明深有感触地说;“以小侠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说是难寻敌手。但若和冰岛上的人
相比,怕还有不如。他们简直不是人,而是鬼,是神。”杜水见他如此崇敬冰岛上的人,心
头也有沉重感,但他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赵公明笑道:“我们不打不相识。一场角斗后,
都能毫发无损地活着,也算有缘。我就馈赠小女娃一些奇珍异宝吧。”他从百宝囊中掏出一
个小红球,光波盈盈,世间难见。他用手捏着,笑道:“这是西昆仑‘天丹见母’,可避邪
祛毒,无论什么毒物,包括向不灭的内劲毒,都不能损你分毫。你要把它服下。”吴音欣极
其感激地向他飘飘一拜。赵公明又掏出一个小黄丸,说:“这是阴阳素女丹,把它服下,可
增你一甲子功力。我再把我的‘罗天一清网’神功传给你,使剑功一体。这样,行走江湖就
安全得多了。”
吴音欣喜之不尽。这真可谓洪福齐天。她向赵公明参行大礼。赵公明却之不恭,安然地
承受了。他心里非常欢喜。这两个世间的珍宝,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服下,今天送给这
小女娃,实是她莫大的造化,他也就此心安理得。这是他几年来所盼望的。自己的命运虽到
了尽头,但他没有一点不快。多少年来,这是他精神上最明媚的一天。多么古怪!刚才还你
死我活,现在又欲离不舍,情如亲人。
把宝贝送出去。赵公明笑逐颜开,把他两人领到自己的居处。这是个有—间屋大小的山
洞,里面有一个铺,几个盆碗,别无长物。赵公明让吴音欣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他开始传
授他的心法。这种功法,在吴音欣看来易学极了,服丹药之后,立即进入了功境,身游儿极,
同洗天地,畅快无比。几个时辰之后,吴音欣大功告成。他们又一起叙谈了一会天下大事。
过了一天,杜水和吴音欣告别而去。吴音欣一切更加自如顺意,她充满对未来的信心。
杜水也满心欢喜:现今他们若是分开一段时间,想必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不遇上众强敌
的围攻,自己就可放宽心了。
杜水和妻子顺小道,过了山沟,又进入了大道,直奔江南。吴音欣再也用不着杜水挟抱,
速度再快上一倍,她也不感到劳累。两人身如流星,疾似迅雷,几个时辰后,已过千里。吴
音欣说:“我们到扬州去看看吧,那里风华秀色,不正是江湖豪客常聚之处吗?”杜水说:
“那里是风流公子的温柔富贵乡,逍遥魂迷所,不是你这个冰清玉洁之人的去处。”吴音欣
嗔道:“连我你也要用这样的话教导吗?”杜水笑道:“开个玩笑,欣儿倒恼了。”吴音欣
眼波一闪,轻笑着说:“我会恼吗?全是给你看的。眼儿、眉儿,哪一样不是你的呢?”杜
水心中一荡,好个贤淑的娇妻,真让人比吞服灵丹妙药还受用。他笑道:“我的骨儿、心儿、
剑儿、拳儿哪一样不听你调谴呢?”吴音欣扳住他的脖子说:“我才不稀罕呢,只要你的甜
话儿。”两个人在阴霾的天气里找到了一种谈资,也算清洗了一次肺肠。
他们两人进了城。这里的一切都令他们着迷。过了一会,又有点泄气。茶楼酒肆,摆摊
买卖,典当叫街,倚门拉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杜水仍然感到
空虚,惆怅。这一切属于另外的人们,对他来说,眼前的一切那么遥远,如海市蜃楼,是虚
无缥缈的幻景。吴音欣也不能把这一切看成是自己应该分享的东西。弟弟、母亲、小青他们
依然在人家的手里,或者说,在受着死亡的威胁,自己也在重重的包围之中,任重道远啊!
但他们并没有哭丧着脸,心里的忧愁谁也不想表观在脸上。他们依旧喜气洋洋,热情奔放,
兴致勃勃地谈论这里的新奇见闻。
他们进了一个茶楼,坐在一旁慢慢地饮茶。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有几个人走进来。杜
水暗中打量,知是江湖客无疑。几个人也坐下,要了茶慢饮。一个汉子说:“方小这下完了。
遇到‘霸王剑’,他还有什么指望呢?”另一个人说:“听说这小子和杜水有渊源。‘霸王
剑’李天九也不敢把他杀了吧?”第一个人“哼”了一声,说:“你别以为杜水厉害,比他
更厉害的人也入江湖了。其实,霸王剑李天九也不一定比杜水差,只不过他不常在江湖上走
动,才让杜水成了名。”另一个道:“老弟,你总是不服气,但杜水若是不行,何以名气如
此之响呢?”“谁说他不行了?我是说比他强的还大有人在。没听说过吗,能人背后有能人,
一山更比一山高!”
众人无语。过了片时,一个青年说:“李天九擒住方小,原打算交给郑西铁的,可郑西
铁不在此处。他一时半会是不会杀方小的。不过,只要风声传出去,又是一场乱子。”
“有什么好乱的?现在是大明的天下,连杜水这样想乱的人物,不也见不着影了吗?放
心,乱不成的!”“你小子,我说的不是天下大乱,而是说定会有人找李天九的麻烦,救走
方小。”“不会的,方小并没有什么帮伙,要救他的只有杜水。”这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一
阵,又陷入沉默。
杜水心中又惊又忧,敌人这么多呀!连李天九这样的正派人物,也要和我作对,那可太
不妙了。这个人在江湖上极有召唤力,他若也加入郑西铁的行列,那可真是八方来敌呀!这
几个议论了一阵,也没有说出方小被关在何处,便扬长而去。杜水也不想询问,坐在那里独
自沉思。过了好大一会儿,茶都凉了,他才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西方的太阳残红如血,街面上的人渐渐稀少了。茶楼要关门,他们只好出来。杜
水直待那红红的太阳落下,夜幕到了千家万户,才抓起吴音欣的手,去寻找客店。他们走了
几家店,都不满意,又继续向东。这时,已家家关门闭户,无声无息。他们刚进一条小巷,
忽见一个极其轻灵的身影一闪而逝。杜水冲妻子一点头,两个人提功便追。前边那个人的轻
功,虽然高明异常,可并不知后面有人。杜水他们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几个闪跳飞越,已到
了那影子的身后。杜水立即认出了这人。但他并没有惊动她,仍是不紧不松地跟随。过了几
条街,来到城的西北角。这里有一个又大又荒的院子,里面的屋子都是低矮的草屋,有的地
方草有人高,风一吹,沙沙作响,仿佛一群鬼过来似的,令人毛发直立,背后发凉。在这个
大院的中间,有棵树高大挺拔,树冠极大,如一把伞。下面是几间大一点的草屋。这草屋本
也不高,但它的基础地势高耸,所以,它仿佛如楼似的,能俯察全院的一处。在这几间草屋
中间,有一盏灯亮着,昏黄而微弱,但听不到有什么动静,那条黑影迟疑一下,飘然入内,
瞬即向那亮着灯的地方奔去。杜水对吴音欣说:“欣儿,你去助她一臂之力,要小心。”吴
音欣点头答应,也身射如箭扑过去。
那条黑影到了草屋的近前,才要推门入内,突然在她的身后亮起几个灯笼,连吴音欣也
照到了。吴音欣见露了面,藏也无用,索性不躲了,那个黑影一转身,看见吴音欣,大叫一
声:“鬼,鬼!”这使吴音欣周身发麻,头皮发炸。什么鬼?哪里有鬼呢?她四下一瞧没有
发观什么,才笑道:“钟小云,我是你音欣姐姐,哪来的什么鬼?”
钟小云大惊道:“你不是鬼吗?你和杜水大哥一齐死了,又陷害了我们,难道不是这样
吗?”
吴音欣如在五里雾中,不明其理,便问:“我和你杜大哥一直没有见到你,又怎么陷害
你呢?我们好好的,哪里是什么鬼?”
这时,一个令人恐怖的尖细声音道:“你们两个人都是鬼!这里是鬼屋,你们入了院,
就别想出去了。”
吴音欣道:“小云,这明明是对方布的套子,你还不明白吗?”
钟小云迟疑了一会,半信半疑地说:“你真不是鬼,也不是坏人,那我就不怕了。”
她正要靠近吴音欣,突然,方小血淋淋地从屋内奔出,大叫:“小云,别信她的话,她
是恶鬼!”钟小云几乎吓瘫。我的娘,这是个什么人?难道他就是方小吗?太恐怖,太凄厉
了!方小张口一笑,血水直滴,连吴音欣也一时体似筛糠,多亏她近日神功大进,内力极深,
才没有被吓倒。钟小云却一动也动不了。方小伸出血手向钟小云抓去,吴音欣大急,这是真
方小还是假方小,她分不出来,不敢用剑,可又不能让钟小云被他抓住,若不然,钟小云还
不被吓疯?百忙中,她左掌立挥,使出赵公明传她的“罗天一清网”神功。旋向方小。她只
用一掌发功,网小了些,没发气剑,但其功效并不弱。血人方小见吴音欣袭击他,立即挥掌
迎敌。可他掌到中途突觉浑身无力,一股极大的内劲把他吸住,他晕头转向,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个灯笼突然而灭,一团黑雾滚向吴音欣和钟小云。这突然之变,使吴音欣
再不能两顾,收起神功,夹住钟小云急闪躲过黑雾。那个血人方小在黑雾中消失了。钟小云
这时回过神来,才知面前之人真是吴音欣。不然刚才已被毒雾所伤害无疑。她忽觉有了依靠,
不再那么孤单,激动地流出了泪水。
她们来不及说话,正要离开这里,忽然灯笼又多了几百个,并且旋转起来,简直成了走
马灯。瞬时,成了灯的墙,灯的海,里三层,外三层,把她们围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她们两个人站在中间,不知如何突围。吴音欣暗中奇怪,这么多灯,为何不见一个人影呢?
难道灯会自己转不成?看来,破这灯阵,只有先破其人阵,关键是找人。
其实,玩灯的人都在地下。他们个个身手高强,一人摆弄十几个灯笼,用线把灯挑起来,
这是用内劲完成的。如玩木偶似的。每人一个位置,左右晃动。他们并不是走动,但因为他
们在时间上把握得好,灯笼就如走动的一样。每个灯笼中都有剧毒,人只要被其沾染上,就
有生命危险。这些剧毒的解毒之法,只有玩灯人才会。所以,一旦被毒所染,谁也不能保你
能再活在世间。站在灯中间不动,仍然是极为不利的。那毒气仍可把你毒倒,因为它是可以
慢慢散发的。
吴音欣没有什么感觉,钟小云可受不了啦。她脸色苍白,有些眩晕。吴音欣忽然想起自
己服过“天丹见母”,不惧万毒,而钟小云不行,可见这旋转着的灯正在放毒。她突然急躁
起来。这时,一个悠长的声音传来。
“欣儿,别怕,遇事沉着,我相信你有办法突围出来。”
吴音欣听到丈夫的安慰,心里一宽,夹住钟小云,向西北方冲去。她身子一动,对方的
速度也加快。吴音欣在这瞬间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心里一喜,又一式“罗天一清网”神功使
出,“呼”地一声,西北角的灯全灭,从地下飞上一个人。灯一灭,所有的灯笼化成烟的滚
滚浪涛扑向她们两人。吴音欣当机立断,让钟小云闭上嘴,别呼吸,自己带她从烟雾中向雾
外钻。飞上来的那个人两手一个旋转,使出擒龙手要捕她们两人。吴音欣十分干练,临危不
乱,再一次使出“罗天一清网”神功。那个汉子功力原是很高的。碰上这种奇功,也毫无抵
抗之力,身子一软,随着吴音欣神功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吴音欣用力一带,那汉
子一个嘴啃地,扑倒在烟雾里。吴音欣刚要展身飞射,突然,所有的灯笼全灭,换了两盏明
亮的大灯照着这愁雾惨惨的荒凉大院。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好个‘罗天一清网’神功,让老夫开了眼界!”
随着话声,走出几个人,接着又是十几个人围上来。吴音欣见是几位老者,最前面的青
袍老人如仙人下界,极为卓然不群,脸上正气凛然,不象个邪恶之辈。她心中一动,轻声问
道:
“你就是霸王剑李老前辈吗?”
那人微微一笑说:“不错,老夫正是。小女娃身手不凡,可谓难得的人才。可是‘失魂
老人’前辈的门下?”
吴音欣道:“不是。这武功是他相赠的。”
李天九点头道:“很好。你刚才不惧鬼毒,是何原因?”
吴音欣才要实言相告,忽觉不妥,自己不能太傻,不能露了底,于是便淡淡地说:“他
没有什么,偶尔巧合而已。”
李天九哈哈大笑:“小女娃,实不相欺,此屋江湖人称‘鬼屋’,刚才摆灯之人是屋中
十鬼,这几个便是。”他随手指了一下周围的人,“这几个是我的朋友,对你来说,是敌非
友。我们受天下同道相托,特来与你和杜水商议一事。”
吴音欣以为有什么好事,忙问:“什么事?”
李天九淡淡地说:“很简单,就是让你们夫妇与方小、钟小云—起自尽。”
吴音欣心头火起:这是人话吗?我们凭什么死呢!但她并没有发怒,仍是轻轻地问:
“我们为什么要死呢?”
李天九说:“这很好说的。你们存心造反,搅乱了江湖秩序,不少人因此丧生,这都是
你们连累的。即使你们没有谋反朝廷的意思,可他们硬说你们有,也不是无因的。为了天下
江湖客,你们一死,郑西铁等人就回去交差。这样,江湖中的杀伐就可避免。为人为己,对
你们来说,都是功德无量的事,可谓拔一毛而利天下,杀数身而救众人,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正是‘侠’,字的真义。你们不是自命大侠吗?为了众人的幸福,又何必吝惜自己的生命
呢?”
吴音欣听他如此强辞夺理的胡说一通,又气又好笑:这真是强盗的嘴脸,说出这样的话
也不脸红!她忍住气,说:“我们本来就是侠,这用不着你来提醒。正是为了天下江湖客,
我们才天下奔波,不辞辛劳。请问,你不是也自命大侠吗?若是让你去自杀,你干吗?”
李天九轻松自得地笑道:“干。只要能把这场灾难消于无形,我怎能看重自己这苍老之
躯呢!”
吴音欣笑道:“那好极了,你自杀吧!你死了之后,天下就太平了。你想这能是真的
吗?”
李天九说:“我没有图谋不轨,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我自杀了有什么用呢?人家也不
会放过众人。只有你们死了,你们自杀,他们才肯罢休,刀兵才可不动。”
吴音欣冷笑道:“谣言算数吗?”
李天九道:“不算。可谣言传久了,就成真的。你不要辩了。你不愿为天下武林豪侠之
士献出你的生命,就说明你贪生怕死,不讲信义,就是不配称侠,也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
人。因为你们的存在,别人就要死,所以,我们不得不把你们除去,以告慰武林同道。”
吴音欣还再说下去也无用,便说:“你们把方小如何了?”
李天九说:“方小是个末流角色,我们自然不能单独送他上路。杜水是你们的头领,只
有你们一快死,黄泉路上有人照应,才不孤单。杜水仍可做你们的头,吹吹打打,笑笑闹闹,
不也挺不错吗?这样,我们也算对起朋友了。你们不可执迷不悟,一条道跑到黑。总之,我
们是仁至义尽了。”
吴音欣没有言语,左手劳宫穴按在钟小云的百会穴,微一发功,钟小云很快清醒过来。
吴欣欢喜异常。原来自己的身体不但不惧毒,而且还可发功为人解毒,这太好了,多亏那粒
宝丹。钟小云在片刻之内转危为安,令李天九也是一惊。其实,钟小云中毒甚浅,所以吴音
欣可以救她。钟小云恢复正常,正要寻问方小的下落,李天九已令人把方小带来,随手一扔,
摔在地上。方小神色萎顿灰败,没有了往日那快活王子的劲头。穴道被人点中,不能动弹。
钟小云要冲上去,被吴音欣拉住,对李天九说:“你们刚才的废话我全听清了。打算如何办,
快动手吗。”
李天九笑道:“你不吃敬酒吃罚酒,这可是自找的,怪不得我。”
吴音欣故意没有理会,握了一下钟小云的手。方小见到吴音欣,顿时了长精神,知道死
不了,两眼不住地闪动,似平在寻找杜水的踪影。他很清楚.杜水是不会让妻子一个人乱闯
的,除非他有了意外。可看吴音欣的神情似乎不象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索性慢慢等着。自己
不但穴道被点,而且中了人家的软迷药,浑身无四两的劲。在墙头上的杜水有滋有味地看着,
他要看看妻子如何对付这群人。
吴音欣的冷漠,激怒了众人。李天九说:“这女的功力不弱,你们可要一齐上才行。”
一个人说:“十鬼还从没有一齐上对付一个人的先例呢!”李天九说:“这次不同,你们十
个人若能拿下她,已是谢天谢地了。”
“鬼屋”十鬼围上来,各人握紧手中的利器,要作生死的拼搏。吴音欣让钟小云退到一
边,自己长剑在手。待他们一齐大喝扑上来时,吴音欣长剑一挥,使出“万相归无”一招。
这一次剑气比斗战赵公明时强盛多了,仿佛有无数剑外刺。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速度实在太
快,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十鬼的武功本也极高,十人合力更是骇人,不幸的是遇上了广无神
剑,他们纵然高强,也难逃厄运。十几声惨叫连声呼起,个个都踉踉跄跄栽倒一旁,做梦也
想不到对方一招竟结果了他们十个人。是的,现实是严峻的,不管你怎么吃惊,这都是改不
了的了。几个人到死才想起后悔也晚了。
李天九和其他几个高手吓呆了。以他的武功,击杀十人也是可以做到的,但绝不能一招
做到。这女挂如此神通,“霸王剑”难成霸王!他心一震:这是个强敌,只可巧取。他哈哈
一笑,剑一挥,身子也动。他的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李天九看似前冲,实是做后射的准备。
杜水的一双目光时刻盯着这里,一见李天九的神色、手法和另一只伸向口袋里的手,就知大
事不妙,一声长啸,身如闪电射来,可李天九仍然抛出了两个弹丸。杜水仍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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