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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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何修齐今年二十四,有个五岁的女儿和一个十三岁的儿子。可这两个都不是他亲生的,他十七岁在山脚下救起当时才六岁差点被冻死的何梦延,二十岁那年去乱葬岗附近采药捡回了当时一岁左右被人丢在坟包上的何梦拾。两个孩子的名字当然也是之后给取的。
“趁天还没黑你把药送过去,明天早上再上来吧。”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你们不会要策划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吧,所以支开我?”
何梦延丢过来一个“你有病”的眼神,把一包药塞到我手上。
被他推到门外,我怀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只瞅到何修齐他那张板着的万年不变的脸,门就在我眼前关上了。
有问题啊,这武林大会刚开好江湖上难道就开始不安生了?我揣着药往山下走,不禁想到先前在客栈里遇上的君观,他好像说武尊出了什么事所以专程绕过来看,到底是谁没事造的谣?又有何目的呢?
越是想越是觉得不对劲,隐隐有不妥的感觉,怕是有一场波澜要生。
回到园子里止郁正端了一盆水从里面出来,低垂着头一脸的愁眉不展,也没注意到我进来了。
我心里一动,“师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是师兄出事了吧?”
她抬头看到我眼神闪了闪,脸上一喜。
“不是。你这么快回来了,这就好,省的我一会还要摸黑去接你了。”
“什么?”
“还不是师姐怕你有什么闪失,四师弟和五师弟都不在安亭,师姐又要照顾三师弟,也不可能叫师父去接你吧,所以就只有倒霉的我了。不过既然你回来了就没我事了,哈哈哈……”
搞半天她愁眉苦脸的就是为了这事,至于让你这么郁闷吗?
“你手上的是药?”她笑够了凑过来。
我点点头。
“嗯,跟我来吧。”
“干嘛?”
“去厨房煎药啊。”她丢过来一个白眼,“知道你大小姐不会,过来给我打个下手。”
厨房不大但很干净,止郁打开药包看了一眼便愣了。
“这血参……这些药……”
“这半支血参生于雪山中有上万年,原是千金不换的东西,但何修齐给我个薄面只算了五百两黄金。”
止郁听了手一抖,险些把药材掉下来。
“黄、黄金?!”
“怎么了?”
“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啊!你就是让师父拿他那身武功出去晒,两个月内也赚不了那么多钱啊!”
一金十两,算起来应该还好吧,五千两也就相当于我以前一个月的玩乐。
“那先问南宫令借着吧,他不是你们师弟嘛,总会给个面子吧。”
“找他帮忙还不如靠自己呢!”止郁激动的脸发红,“你那次被师父教训我没拦着他还没找我算账,这次再要找他帮忙岂不是要被他玩死!”
想想南宫令的为人,倒是他的作风。
“那……”我摸摸鼻子干笑两声,“你们怎么办?何修齐一向说到做到,师兄就是被救起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可活了。”
“又怎样,难道我师父还怕他一个不会什么武功的药王不成?”
“何修齐是连我都打不过,当然不可能敌得过你师父,只不过没人能比他玩药玩的还神吧,他什么时候下的药你都不一定知道。”
止郁的脸色变了变,拿着药的手紧了紧。
“不管怎样还是先给三师兄解了毒再说吧。”
“这万年血参通常都生在何处?我们自己去找总可以了。”
“要是这么简单这蔴菇毒就不会成为江湖上最让人头痛的毒了,万年血参当今世上也不过只有五支半,药王何修齐这里有一支半,剩下的也散落在各处,天绝教内和海凤楼里各有一支,还有两支我不太清楚。”
止郁掂量了会最终还是拿了药去煎。
三师兄用过药没一会就缓了过来,他恢复得很快,才两天便基本无大碍了。
43。
这几日我在山上住着,无聊了就下山找止郁磕磕牙找老头子吹吹胡子瞪瞪眼,看似平静却其实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我让何修齐救了毒姑仙想要送给阎王的人,她一旦得到消息一定会杀回安亭,以她的脾气没有十几二十个人给她毒来发泄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出二十天她就会找上来,现在掐着日头算应该还有九天的安稳日子好过。
“你就待在这里任人宰割?”何梦延一边皱着眉给我剥着栗子一边问道。
“海凤楼你以为是建着好玩当摆设的?找一个容莲对他们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在赌,赌南宫令的态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也没想逆自己的意。
“我看你是无心躲。爹的易容术完美无缺,有心躲就没人找得到你。”
“是这样,不过你说我能到哪去?天下之大却没有我容身之处。”
“找什么借口,分明是你抛不开这花花世界。”
“嘿,我又不做尼姑没必要委屈自己。我说你小小年纪干吗非要像你爹一样无趣?”
“外面的世界纷争太多,我不喜欢。”
“别跟你老爹一个口气,听着让人郁闷,改天让姐姐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谁知他撇开嘴角露出个冷笑,“连自身都难保的人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这孩子说话一针见血,堵人心的厉害。
“别以为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了,瞿海凤嘛也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没有我她的海凤楼能成吗?”
他掀了掀眼皮,“哦,怎么说?”
“也是个恩将仇报的东西。当年她被玄墨教的人追杀,要不是我一时兴起在容嫣阁避暑,不但救了她还让她在山庄里藏了一个多月,现在的海凤楼早就成玄墨教的东西了。”
“你还会救人?”
听听,这都什么话,什么口气。
“玄墨教里的确有人得罪过我,我是不想如他们愿。”
“就算这样毒姑仙也未必会放过你,没有了容家想动你就没了顾忌,你现在又没有还手之力,不躲的话打算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海凤楼还比不过桃花谷呢,我自有脱身的办法。”
他狐疑的瞅了我一眼,脸上写着不相信。
“剥你的栗子,姐姐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所以赶紧孝敬着啊。”
……
这天和何梦延说了几句话后我一夜闹着心没睡着,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到底是性命攸关的事,而南宫令的态度又琢磨不定,这几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才不信他没有想到那一层,连我都想到了毒姑仙必会回来找麻烦,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南宫令肯定要比我早想到,可是却迟迟未见有动静。岳玲荷……到底在你心上占得多大位置呢?
可是老天也许觉得过去太眷顾我了,所以在我还在惶惶不安的时候事情便来了。
也就是隔了两天,那天下午我在屋后的院子里给那片秋牡丹浇水,眼前绿叶红花中陡然多出了一双黑靴子。
“奇术八卦……雕虫小技的阵型也想困住我吗?”暗哑的声音听着燥人心,听不出男女。
我垂着头,看着风扬起白色的衣袂,还是桃花谷的人快一步。
“没想到容治还有这么个好女儿,不动声色的就能断了我师弟的手,这是什么功夫如此精妙?”
我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难道说南宫令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所不及了吗?还是说这位眼拙?
“素闻你任性高傲,没想到如此目中无人,别人跟你说话你从来都不搭理的?”
喂,是你一个人喋喋不休不给我抬头的机会的好不好?
“找我什么事?”抬起头就看到一张平凡到过目既忘的脸。
那人呆了呆,看了好一会才别开视线。
“为我师弟来讨个说法。”
“那是要我赔一只手还是赔一条命?”
他又一呆应该是没想到我那么爽快的态度,突然间表情就变得有些窘了,大概原来想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反而自己先不知所措了起来,这气势就去了一大半。
我笑了笑,跟着南宫令的好处还是有的。
44。
“孤鸿,严孤鸿呢?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见我?”
眼前人的脸色在我提到某个名字的时候不可抑止的变了变。
“为了这出戏他还真是用心良苦,甚至不惜毁掉自己师兄的手,虽然这可能并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没给他说的机会。
“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即使不择手段。我知道孤鸿对武学的痴迷几乎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不管是以前的死缠烂打还是现在的淡漠疏远,他从来都只有一个目的,无非就是要我一套容式九剑罢了。”
很多事不是看不穿,而是不愿看穿,做人还是要糊涂一点来得轻松。当年南宫令和我说的这句话,我竟然就记到了现在。
“原来是我们小看了你,容四小姐不但一点都不糊涂还蒙蔽了他人这么久。”
“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本事,我这一层面具一旦被人撕下就不可能再戴得回去了,到底不如那些无论身处何处都能面不改色的人。”
“少主说能浴火重生的才是真凤凰。”
我不免失笑,凤凰,又是这两个阴魂不散的字。
“迎凤而归以显自己是真龙吗?真是可笑至极,不过是一个凤形的胎记和一个江湖术士的信口胡诌你们就信了?”
不过就是出生那一天降了瑞雪天有祥照,左边锁骨处又有一个凤形的胎记罢了,却不知哪个好事之徒造谣生事、危言耸听,闹出了不少事来。
“说起来你们少主,他严孤鸿果然不是吃素的,桃花谷早成了他手中玩具了吧。”
他一改先前的态度,恭敬的垂着头默认了。
“你要么让他自己来见我,桃花谷和严坞堡我是不愿意去的。”
“小姐,少主……”
“行了,你以为燕行山真是随随便便就上得来的?”我盯着他,许是眼神犀利了些,他后退了一步。“在你说话之间你已经中了不下六种毒,要想活命就赶紧回你的桃花谷。七个时辰后会毒发,若三天内不解毒你就没救了,这里有张方子等下山了找人给你配药解毒吧。”
他缓缓摇了摇头,面色死白,额上都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你这条命是我要留的,回去就这么和严孤鸿说,他不敢动你。”
谁知他一动不动,我看着就不耐烦了,“不知好歹的东西,留你命不要,既然这么想死就死在这好了,还省得你们少主动手……”
被我这么一吓他猛然回过神来,没等我恐吓完转身一跃几下就没了影。
他一走,我憋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先打发了桃花谷这个大麻烦,至少短期之内严孤鸿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这么一来就剩下毒姑仙了,这个女人为瞿海凤所重用,看来要借这次把她们给一网打尽了。
“自己性命都难保的人还有心思考虑别人的安危吗?”
这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一旦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她的声音说不上难听但也绝不会听着悦耳,人是长得白白净净水灵灵的像极了那出水芙蓉,还一身薄如蝉翼的纱衣,风一吹就扬起飘渺衣袂,倒真有几分仙子的味道。可看着她手上的一副白手套没来由的就感到一阵寒意,好像她随手一翻就是一把毒药,你就得时刻提着心防着她,生怕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必拖人给我垫背,何况他还没那个资格。”
“哈,将死之人言语上都不想留下遗憾吗?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口舌之快。”
“是啊,我高兴。”我冲她笑了笑,“没想到你能从南宫令手上捡回一条命,还是说你不敢对岳玲荷下手了?”
又是一个脸色的急剧变化,“别跟我提那臭丫头!要不是南宫令我会失手?!还差点着了她的道,这丫头……”
“谁让你碰了不该碰的人,某些人那么着紧她,你能留下一条命站在我面前也很不容易了。”
心里头极端的不舒服,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或者是小小的一些嫉妒和失落。
“死在我手上你也该偷笑了,看你可怜我给你选吧,看看你想怎么个死呢?”
她笑起来刺眼得很,恨不能挥起一剑砍下这张脸,我就说了最讨厌别人说我可怜!
45。
我直直的看着她,忍不住泛起一个冷笑。
“孔雀胆不够刺激,鹤顶红又太香艳,七月樱吧。”
她怔愣了一瞬,接着笑道,“不错,这个选择够妙。”
“你有没有考虑过对我下手会惹来杀生之祸?”
“有海凤在我怕什么。”她的眼睛在说没了容家你还能怎么样。
“瞿海凤,她还欠着我一条命呢。”我随手摘下了一朵秋牡丹,“别以为就你会用药,要我容莲救人当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意思?”
“莫闻香你知道吧?”
“你!”她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不能闻到某种特定的香味,只要一点就会胸闷难受,如果香味浓郁会昏死过去,严重的话还可能致命。”
她的脸色比刚刚还难看,过了一会勉强撑出一个笑。
“怎么可能,她不会给你下毒的机会的。”
“好笑,她不给难道我就不能创造?都快死的人了还会顾及救命药里有掺其它东西的余心?”
“好一个容莲,居然心思如此之深……给我解药,我今天就饶你一命!”
我看到她眼里的自己笑得如此残忍,真是不好。
“很抱歉,这副毒药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让何修齐给我配着玩的,从来也没想过要什么解药,所以……没有。”
她咬起牙,大有一口气把我吞下去的气势。
“好,很好!他人呢?”
“采药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就是找到他也没用,他写过的方子自己也不一定记得,何况又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既然如此你跟我走!”
正合我意,于是我没半点反抗就乖乖跟她上路了。
海凤楼离这不远,也就二三十里路左右,半天就能到。
西京城的北边有一座五层高的楼宇,琉璃瓦砖,金碧辉煌,造得相当的精巧漂亮。
此刻我正站在这座楼前,仰望而上,在我看来不值一惧。
这里人不多,因为瞿海凤不喜欢热闹,我们一路进去就只看见了门前守着的两个人。
人说世事难料,我千算万算也不曾想过会在这里遇见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就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喝着茶,偶尔点个头哼几声敷衍一下旁边喋喋不休的瞿海凤。
我没有做好要见他的准备,所以呆愣着,站在门口竟然会觉得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在这?”毒姑仙很惊异,谁都没想过他会和海凤楼有什么交集。
“……好慢。”他转头看过来,眯着眼似笑非笑。
胸口处有什么一撞,我别过头,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很不适应。
“瞿楼主,我赢了。”有些时候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依然那么华丽,却掩盖不了一层疲倦。
“仙子,你此去安亭不是要取容莲的命?把她带来楼里做什么?”瞿海凤的声音很沉,显然是很不高兴。
毒姑仙看我一眼哼了声,“我们倒是小瞧了这位大小姐,以为她没脑子只懂仗着家大势大任意妄为,却竟然心思极深。楼主,她当年趁您不备居然在您的救命药里掺了莫闻香。”
“什么?!”瞿海凤站起来,眼里写着怎么可能。
她旁边的人低低笑了一声,“所以我说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小看她可是会吃大亏的。”
瞿海凤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瞪着我,“本来还想看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放过你这次的,既然你不仁我就不用多泛滥什么仁慈心了。仙子,你动手吧。”
“哈哈,从你允了毒姑仙上燕行山的一刻起你就没想过要放过我,事到如今何必还要说这种话!”
“……你也张狂不了多久了!”瞿海凤捏起拳向毒姑仙使了个眼色。
白色手套被拿下,纤纤玉指才伸到我眼前,霎时又不见了踪影。我再定眼一看,毒姑仙被隔空一掌打出了门外,吐了一大口血半睁着眼,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没撑几下就昏了过去,也不知是生是死。
瞿海凤猛一转头怒瞪着南宫令。
“本来她对玲儿动手没成功也就算了,现在是她自己找死。除了我,容莲谁都不可以碰。”
他慢悠悠地说着,笑得那么漂亮,细长凤目中闪着名为妖娆的残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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