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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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今年的武林大会虽说是在严坞堡开办,但严坞堡何其大,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好汉都是由西堂门进,甚少有人往严家人住的东堂门走。而这西堂门与东堂门之隔就远了,要走个小半日才到得了,况且严肃青为了与各大门派联系感情,这段时间就干脆从东堂门搬到了西堂门,所以老管把我们撂在大厅一去就半日未回。
“大小姐!大小姐!……”
听这声音怎么那么熟啊,我走到门口仔细听了听,越听越像慧心的声音。
声音渐渐近了,可在这声音之前似乎还有一个疾步踏飞的声音,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有一股力猛地将我向后扯。
“哈,容莲真的是你啊!”母老虎的声音,忽略也罢。
可是当我抬起头我才发现刚才我站的地方被母老虎冲进来的猛劲撞出了可以伤人的气流,要不是有人把我扯开我就要被母老虎给打到了。
严海兰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脸色不善。
“别云山庄,天绝教,无月宫?我那不懂事的弟弟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们也着了这小妖精的道?”
啊,看到这个女人歪脖子斜眼的模样我就来气!
“不是都嚷着要杀她吗?真的人在眼前了我看你们也没动手……”
“其他人我是不管,谁跟你说了我要杀她了?”一直没出声的君观皱起了细细的柳眉。
“你!”严海兰眼睛一瞪,凶是凶,吓吓别人是可以,但这里的人武功个个都在她之上,身份个个都比她尊贵,又都是心比天高的,所以没人会怕她。
“严家大小姐是这么招呼客人的吗?”双子危也皱起了眉,沉声发话。
“这不是挺像容莲?”只有南宫令还是笑眯眯的,“一样的小姐脾气……”
“别拿我和她比,她不配。”
有一瞬的沉默,接着是一阵刺耳的笑声。
“容莲,如今是我不配还是你不配?”严海兰逼近我,一根手指戳着我的肩。
“你不配。”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楚的说道。
她举起手要打下来,可我容莲又岂是你打得的?我一把打开她的手,一招怒海滔天虽没了内力但好歹招式还在,擒得她来不及收回的手,再腕上使力将她推出了门。
严海兰一惊,怒极一时没有发现不对,“你们连她的武功都舍不得废?!”
君观和双子危的眉头拧的更紧,他们是一看就看出了问题,所以疑惑的看向我又看向坐在一边懒懒散散的南宫令。
“你废了她的内力?”君观抿了抿好看的唇。
南宫令抬起眼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等到君观快要拿出麒麟鞭了他才开口。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有人想寻死又寻得不够彻底,每天把毒药当糖吃一样的吃,吃了一年多能调养到不留下病根就已经是万幸了,还想留着内力?哪有这么好的事。”南宫令慢慢地笑,一手撑起下颚,凤眼盯向君观,“君观兄你舍不得了?”
“倒不是,可若她没有了内力往后来天绝教就难待了……”
凤眼眯了起来,刹那芳华刹那流光。
“何以君观兄要执着于此等顽劣之人?”
“令兄又何必紧抓着人不肯放呢?”
那双眼中闪烁出妖异的明亮,嘴角上抿的弧度美得让人窒息。
只不过是个眼神的细微变化,就使得屋内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六、七年前的南宫令收敛起脸上笑容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而如今他只是如常一般的笑着,却是有更胜以往的杀气散了开来。
有些东西美的太毒,也有些东西总是美的太过可怕,前者是很清楚只能看不能碰,后者便是你明知不可碰却还是会无法控制的去接近去碰触,也许到死都不知心死。君观是毒,远远一看就知要躲的越远越好,不可碰不能惹。南宫令是裹着糖衣的毒心,惊鸿一瞥便要了你心魂,一眼就落入十丈红尘,你堕的心甘情愿演出一幕幕的好戏,他在远处看着也只是笑,然就是这一笑你便要从此追逐致死方可休。
“容莲你……”严海兰折回,才到了门口就收了脚停了口。
我知道严海兰一直针对我的原因,起先是因为她不满自己的弟弟老是在我身边跟进跟出的,后来有一年她带着吵着要找我的严孤鸿来容家,就是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南宫令,从此万劫不复。不管是讨厌也好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也好,南宫令放在我身上的心思的确不少,所以严海兰针对的就越来越厉害。
有必要吗,又不是我巴着这门亲事不放,现在我说什么可都是做不得数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20。
我现在唯一想的事就是找何修齐,让他给我易个容,这样就天下太平了。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莲、莲姐姐……”有人扯了扯我的衣服。
我侧过头看到岳玲荷小脸儿苍白,额上都沁出冷汗了。
你找我干吗?我可不要做那出头鸟,你没看琼华都站在一边不吭声嘛,双子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都安安静静的不敢动,我一骂不过二打不过,姐姐我还不想死呢。何况了,我是最好他们打起来了,打个两败俱伤最好,输一个赢一个也是好的,少一个好一个啊……
大概是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转瞬间所有目光都射到我身上来了。
“容、容莲……”没了刚才紧绷的杀气,双子安一放松就结巴上了,“你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都笑的出来?”
想得太好也不行,我撇了撇嘴,希望完全破灭,而且还是毁在了我自己身上。
“小姐,吓着您了吧?现在没事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回头对着岳玲荷就开口。
“对哦对哦,这都快午时了怎么都没个人来招呼的?”双子安第一个附和,还不满的看了一眼严海兰。
岳玲荷看着我小脸儿又白了一圈,愣了一会猛地往南宫令身边跑。
我看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喂喂喂,我又不是**大盗,也不至于长得这么像鬼啊……
“哈哈,各位……”严肃青匆匆赶过来,才笑了两声说了两个字就被我瞪回去了。
这老家伙养成了见到我就点头哈腰的好习惯,这样成了的习惯你要他一时半刻就改也挺困难,所以严肃青见到我是比见到其他人还客气。
我现在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时不时的留意一下岳玲荷的神色,这小祖宗我可是不得不防,每次都是她害得我最惨。她此刻的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我又看了一会实在是琢磨不出什么才放弃了。
等到用完午饭大家都回自己的客房了我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现在我是学乖了,宁可晚上的晚饭不吃也不要再出房门了,还是躲被窝里睡觉最安生。我向来是好热闹的,哪里人多我往哪里挤,但现在给我去我也不去了,不好静都不行。各大门派中见过我的人不少,吃过我亏的人如今个个都是在江湖上叫得上名号又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随便一个我都得罪不起。
和周公下了一会棋,他老人家说我老悔棋,脾气又刁,干脆摔了棋盘不让我在他那里混了。
我睁开眼,眼前一抹黑,已经是后半夜了。这不醒倒没什么,一醒就觉得饿了。
“醒了?起来吃饭。”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头上响起,我吓的跳了起来。
“亏心事做多了知道怕了?”
“南宫令,这大半夜的你存心吓我呢吧!”我被吓的不轻,吼了出来。
他轻声一笑,起身点着了蜡烛,“过来。”
火光渐渐亮了起来,我看到桌上有四菜一汤,熬不住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就披了件外衣走过去,仔细一看这菜和汤居然都还冒着热气。
“为什么不去吃饭?”
“西堂门这里不都是人嘛,万一碰上了哪个认识我的也不知道又会惹什么事。”严肃青把我们的房间安排在了西堂门,说是东堂门这段时间不住什么人,下人们也都在西堂门,所以最后我们还是走了大半个严坞堡绕到了这里。
“你也知道自己会惹事?”他语气很轻,说明他心情不错,“往后除非我罚你否则不准不吃饭。”
“……哦。”
“要是你真不愿意出去就让赵嬷嬷给你送房里来,总之不准饿着。”
我拿起筷子先扒了口饭,“大半夜的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他拨弄着烛焰回了一个阴恻恻的笑,“我睡不着。”
还好一口饭没喷出来,敢情他是来打发时间的。话说我干嘛那么期待他是不是特地来给我送饭?奇怪了,我最近又没吃什么奇奇怪怪的药。
我白了他一眼,夹了一块鸡肉。想不到严坞堡的伙食那么好,几个菜比无月宫的厨子烧得还好,山珍海味我吃过的只会多不会少,但少有人能把简单的菜色做出这么好味儿的。
“严坞堡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厨子了?”
“好吃?”
南宫令最近也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看人吃东西然后替人擦嘴。
“比容家的孙小厨做的还好,真是不容易。”
他趴在桌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烛光下晶亮晶亮的。
“能得容四小姐的夸奖也算那厨子的荣幸了。”

差一点,我那两个“是啊”就脱口而出了。
“我饱了,回去睡了。”
“刚吃饱就睡,你是猪啊?”白玉般的指绞住了我的衣服。
你要是不在我是想在房里散上几圈步再去睡的,可你在这里横着我能不躲嘛。
“那天君观和你说了什么?”
“我要是在无月宫呆不下去了,他说他愿意收留我。”
“你怎么回答的?”
“君观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仇必报的人他会这么好心?就是你信我也不敢信,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上他的套吗,我才没那么蠢。”没瞧见他看我那眼神有多毒吗?简直都快要把我吃了似的。
“那你就是拒绝了?”
我点头。才不要告诉他我既没拒绝也没同意,好歹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管君观是出于何种目的,只要不是南宫令总会有办法脱身的。
“容莲,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了解你,所以千万不要骗我。”
他把下巴搁在手臂上侧过头,半边的侧脸上缀着一朵半开的笑颜,看得我心头一颤。
“……过两天就是武林大会了,你要做好准备。”
“什、什么准备……”自己咬到舌头,可打死我也不会承认就因为他一个笑,我居然会心虚。
“有些人,不,有很多人可能,不,是肯定会激你上场,你打算怎么办?”
“堵他们的嘴。”我又学了个乖,实话实说。
“倒是你的作风……那好,你就上去玩玩吧。”
可是大哥,你忘了我没了内力这件事吧?“被打死怎么办?”
“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他撑起身子,抚了抚被压皱的丝缎,“从明天开始我每晚都来输一点内力给你,到武林大会那天也差不多了。”
“你不是……要我求你的吗?”
他只是笑,然后伸出手捏了一下我的脸,手上的力道不重,所以光滑柔软的触感轻柔的仿佛棉絮一般,细致且舒服。
“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俗话说,辫子养长了再抓,猪要养肥了再杀……我可以慢慢的等。”
21。
这天岳玲荷心血来潮要去西醍湖划船,于是正午太阳当头我就在画舫上煮着一壶毛峰,此刻又值炎夏,要说有多热就有多热。我掀开帘子把手当扇子使,一眼看过去湖上三三两两的船说不多但也不少。
“莲姐姐,你看靠山的那只船是不是封家的?”
我看过去,那一船很扎眼,原因无他,就是太过豪华。擎天圆柱,镂花栏杆,气鼓门窗,将船体装扮得是豪华气派,顶层还平立三座双层望亭,飞檐翘角上挂着一个用琉璃打造的“封”字,阳光透着琉璃照射出来的七彩流光很是富贵漂亮。
“而且还是封家二少爷的。”
“真的?姐姐怎么知道?”
“封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她二儿子,封莫如又喜这书画,你说让他一个堂堂世家之子老出入青楼红院去画美人图,偶尔也就算了,但时间长了总有闲话,所以封老夫人就特地为封莫如打造了一船豪华无比的画舫。之后这美人都是上船来给他画,还增添了不少意境雅致,入了他画的美人还身价倍增呢。”
“那他现在可是在作画?”
“你看见画舫外的一层珠帘没?帘子收起来的时候就表示他不在作画,当帘子放下来的时候就表明他在作画,此刻不能打扰,不然他可是要打你的。”
岳玲荷的小脸黯了黯,“可是我想看他作画……”
我扫了一眼船上的人脸色也黯了黯,“可这里没人打得过封二少爷啊。”
“没关系,有莲姐姐在不就都成了!”
“……什么意思?”
“少游我要上封二少的船!”
她转身就去找少游了,都不给我时间抓住她。
跑得倒挺快,我叹口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封莫如的船越靠越近,直到小若与只剩我一窗之隔的距离,小若的表情也从惊讶定格到了惊喜。
“容、容小姐?!”
这时岳玲荷又跑回了船舱,“莲姐姐……这位是?”
“小若,封莫如的贴身侍女。”
“侍女?”岳玲荷睁大眼,“可……怎么看着是小姐……”
“她从小就在封莫如的身边伺候,琴棋书画可是样样不差,也算半个小姐。”
“若姑娘,我想看你们家少爷作画……”
还没等岳玲荷说完,小若立刻摇头摆起了手。
“不行不行,少爷作画向来是不许有外人在场的。”
“可是……”
“小姐,你别为难她了,她也是怕贸然把你带进去会伤到你。封莫如行笔下书带七分内劲,中途若贸然打断他,笔墨一旦散开一是画去了神韵二是散开的墨气会伤人。让小若拿几幅美人图看看就是……”
“莲姐姐。”岳玲荷突然沉下脸,“我敬你是姐姐所以一直对你以礼相待,我想要做什么以姐姐现在的身份,不便过分干涉吧。”
如果非要用一种感觉来形容我现在的状况,那就是像吞了只苍蝇一样的郁闷。我还能说什么?要让她进去伤到了她,南宫令知道了是我倒霉,要不让她进去她说我逾越身份,还是我倒霉。
“吵什么?!”一只纤纤玉手拉开了画舱的纸门。
好一个冰雪美人,封莫如这厮眼光是独到的没话说。
可不等我把美人从头到脚欣赏完,她身后又多出个人,眼神是如针如刺,逼得我向他看去。
那清风仙骨般的身形,淡雅若素的面容如那晚清风秋白月,偏又是这素净中带着儒雅的风流,所以不至于让他淡到没入人群中便不见他,反而就是让人眼前一亮,不管他如何云淡风轻总是有着强烈的存在感,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
“终于来了。”他轻启朱唇,吐出低哑的男声。
两三年不见,这厮竟又好看了不少,天不开眼,太让人郁闷了。
“小若,给容小姐请坐看茶。”
岳玲荷的脸色不太好,好吧,我承认这一刻我很有优越感。
“封二少爷,容莲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姐了。”我叫住他,好歹要给着岳玲荷一点面子。
清淡峨眉微皱,“你是容莲?”
废话!“……当然。”
“那便是了,容家败也好不败也好,只要你是容莲你就永远是容四小姐。”
莫如啊莫如,你太得我心了,我可以考虑看看入你的画。
“二少爷抬举了,今儿个是岳小姐想看你作画,不知……”
“进来吧。”他看都未看岳玲荷一眼,转身进了画舱。
站在门前的美人一直瞧着我,忽然冷笑一声才跟了进去。
要看封莫如作画除非意外否则一般人极难亲眼看到,但这当然不包括我。而且他少爷每次作画前都还要先问问我要不要旁观着看,我没事的时候是从来不会错过的,因为只有封莫如在执笔作画的时候我才会感叹何以有此等妙人。水墨的味道配着舱里点着的熏香炉,有一种细致的仿若初雪般的净雅,看着封莫如的清明眉骨、水绣眼梢,这般的清心宁神,却在无形间又有落雪无声的落寞和孤绝。当然了,这些感慨也只限于他作画之时,按到了平日里封莫如就不好玩了。
许是今天太热,或是有个岳玲荷在场,或是封莫如今天不在状态,总之我看了没半刻就把视线转到了一舱室挂着的美人图上了。封莫如的一手丹青妙笔,行笔流畅委婉又不失大气,有含羞半掩的小女子态,也有侠骨凌然的正气,眉目之间既有情义又有愁绪……慢、慢点,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味啊,越看越觉得画中那一个个美人怎么那么熟悉啊?明明那一张张如花美颜没一个我识得的,奇怪了……
“二少爷可真是用心良苦啊。”美人从榻上坐了起来,看来是封莫如完画了。“这么多的画说到底您都只是在画同一个人吧。”
封莫如放笔的手一顿,随即淡然一笑,竟是默认了。
那美人又冷笑,眼底是深深地不甘,她忽然朝我走来。
“容小姐好福气啊,有这么个妙人儿为你牵肠挂肚,要是奴家有这好命定当是要以身相许的。”
“可人家是容莲,眼中入不得人,心里头更不可能放得下他人。”
这句话是面无表情的岳玲荷说的,果然吧,我就知道这小祖宗没有那么单纯。
“你就是岳玲荷?”封莫如的眼睛刺到岳玲荷身上,我看着都有些发怵。“小心说话,要再有下一次我定要你还百倍的代价给莲儿。”
小子我可当真没白疼你,这几月受的气就你这句话可好过了不少。
岳玲荷白着脸,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走。
“……”我愣了愣才清醒过来,她这儿受了气,等南宫令知道了只怕我会受更大的气了。
“莲儿,回来!”
我踏出去的右脚停了停,回头冲他抽了抽嘴角算是笑。
“我得跟着回去……明天大会上见啊!”
回到画舫上我没进舱,因为觉得见到岳玲荷的脸会坏了我的心情,于是就心安理得的坐在船头捧着从封莫如那儿顺过来的一盘李子饯和少游拉近关系,只苦了赵嬷嬷在里面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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