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东海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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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眉道人听了那火道人的言语,须发皆张,一股怒气飙升,杀气四射,指了那火道人,遥遥喝骂:“扎木合,你这番狗,躲了百年不见踪迹,此刻可敢下来与道爷了结一番!”
火道人,也便是白眉道人口中的扎木合面上一沉,顿时也是一股杀气从身上漫出,双眼一眯,面上刀疤跳动,越发狰狞:“嘿嘿,道爷今日另有要事,顾不得与你计较,你若有暇,可来我大日宫一行,我与师尊候你大驾!”
火道人扎木合一番言语出口,身周杀气凛冽,血气翻涌,竟隐约听得有厉魄嘶吼啼哭,恍若那杀人营野的之军中统帅,哪里像个修道之人?
“师兄,莫要与那白眉老鬼争执,先与岛主商量正事要紧!”啖魂道人嘿嘿一声阴笑,接口道。
火道人点点头,向着陷空岛三人一拱手,指了下方白眉老祖喝道:“也好叫你这老鬼知晓,这三位道长皆是在北海小北极陷空岛修行的有道全真,分是元阳岛主,七星夫人,枯竹道长!”
那元阳道人又向白眉老祖点头示意,面上还带了淡淡笑意。
虽陷空岛诸人与魔道大日宫结盟,然而白眉老祖却不知这元阳道人三人的底细,也不好过于无礼,是以也回了一礼。
自七星夫人出现,清月道人面上便没了颜色,她扫了上方一眼,却没见得那九首道人的踪影,杀机思绪相互纠缠,心乱如麻。
再说那陷空岛枯竹道人看得海面之下群妖汇聚,怕不是有百多妖道修士,眉头一皱,脸上就显出几分杀气。
他上前一步,与元阳道人低语片刻,那元阳道人点点头。随即枯竹道人低头看着下方海域,双目蓝光抖盛,恍若幽冥鬼火一般。
“小北极陷空岛办事,闲散人等,即刻退去!”枯竹道人向着下方海域大喝一声,声音连绵悠长,震得方圆千米之内海面一阵波涛涌动,且最厉害的是那语声之中夹带了几个怪异音节,恍若魔道摄魂法门,却又更胜一筹,乃是这枯竹道人本体所具之天赋。
那些怪异音节入耳,白眉老祖这方几个修行不深的弟子都眼前一晃,生出几分眩晕感觉,还好他们四位年轻弟子俱都有些道基,数年前还分食了天启留在大雪山的那朵八瓣雪莲,心头空明更胜一般修士,这才挡住了枯竹道人话语声中夹带的啸魂之音。
白眉老祖与玄明道人虽然心下震怒,却也无法,陷空岛与魔门大日宫相携而来,实力强劲,若今日闹翻,只怕不妙。是以他二人只是施展法门护住了身边子弟,冷眼看着。此时此刻,这片海域之下妖物汇聚横行,内里不乏修行深厚的妖道修士,虽然那枯竹道长啸魂魔音厉害,怕是还震慑不住这些桀骜不驯的妖物吧!
不想,他二人却是大失所料。枯竹道人一番言语之后,那海面之下的妖物瞬息之间便走了七成有余,只余的少许修行深厚的老妖似乎不舍,然而片刻之后,也都消失无踪了,白眉老祖道行精深,探得有几头修得力境的妖物虽然退去,却未退远,只是吊在数里之外,似乎还想浑水摸鱼。
枯竹道人远远扫了一眼那些隐匿于数里之外的妖物,冷哼一声,也不言语,他乃元阳师叔,与陷空岛上地位尊崇,自然知晓今晚之事非同小可,还有五行宗那地仙,东海散人丹风子与净土宗三方人马未曾露面,所以暂时也不欲招惹事端,只是心头发狠,日后不将这几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物炼做阴魂,誓不甘休。
“这陷空岛好大的威名,好生霸道!”白眉老祖与玄明道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俱都是震惊与担忧,看来日后大日宫携了这陷空岛入中土,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再说那枯竹道人心头发狠,虽然碍于此时情形,不能上前将那几个想要浑水摸鱼的妖物挫骨扬灰。却也压抑不住心头那股杀气,当下对着那妖物隐匿之处,便是一通喋喋怪笑,此番啸魂魔音更是全力施展,隐约见得一节扭曲盘缠的幽蓝枯竹在他天灵之上显出,幽幽旋转,闪着一道道幽深蓝光。
那几个留下来的妖物都得了力境的修为,又远远躲在数里开外,是以枯竹道人的啸魂魔音虽然厉害,却也不能置那几妖物与死地。只是这一片海域之下的普通鱼虾遭了鱼池之难,片刻光景海面之上就浮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鱼尸,层层鱼尸之上,冤魂厉魄嘶嚎不已,却是鱼虾魂魄不得超脱,被那歹毒的魔音所炼。
海风之中,冤魂之音随了啸魄魔音,远远荡出千多米,凄厉悚然。便这时,金光嗖呼而现,内中带了檀香佛音。那幽淡嘶嚎的冤魂经了这佛光一照,登时化作道道白芒,投入轮回去了。
“阿弥陀佛!”随了佛光檀香,便是一声禅唱。
这佛门功法本就克制魔音,加之施为之人修行不在枯竹道人之下。是以啸魂魔音在这一声禅唱之中,也淡了去,恍如春风化万物。
淡淡金光再闪,这海域上空便多出了两位僧人。当先一人着了白色僧袍,闭了双眼,左手托了一多白莲,右手拨动念珠,身后跟了一人,也是白色僧袍,相貌煞是俊秀,英气勃勃,背后负了一柄长刀。
“来者何人?”枯竹道人的啸魂魔音被这僧人破去,心头好不恼火,不过他却知晓这僧人修行不在自己之下,隐约还要超出一线,是以他也只能暂时压住怒气,只是喝问对方来历。
“贫僧净土七苦!”那闭了双眼的道人徐徐言道:“施主煞气过重,若不早日放下屠刀,怕是难逃天罚!”
枯竹道人于陷空岛地位尊崇,在这茫茫海域之中向来横行惯了,何时受过这等训诫?是以七苦僧人一番说教更是让他怒火钻天,喝骂道:“你这和尚好没来由,竟来消遣你家道爷,气煞我也!”
说话间,周身杀气大盛,双目之中幽蓝光华四射,右手之上显出一段幽蓝竹节,在那竹节一端,流动着丝丝幽蓝光华,内里夹着点点黑光,那黑光寂灭,正是他与小北极所采的极磁玄光。其上有数叶,尽都呈幽蓝之色,幽蓝之中带了点点白芒,一经摇动,便是冤魂哭嚎,显然内里困了无数冤魂,正是那歹毒的炼魂法器。
“你这后辈如此修行便沾染了无边杀孽,若是被你得了大神通,那还了得!”七苦僧人面上一紧,紧接着转身向着身后一拜:“清准许弟子擒拿这魔道妖人!”
随着七苦僧人这一拜,他身后瞬间金光大放,将整个海面都映照成一片金光的海洋,内里金花绽放,佛音檀香,恍若西方极乐之境。在那满天金光之中,站了一僧人,头顶三寸漂浮了三节青色菩提木,右手持了一片金色佛莲,披了淡黄僧袍,周身都绽放金光。
金光渐渐收敛,那僧人一步踏出便到了七苦僧人身后,也未理会七苦僧人,只是看了那七彩云舟:“没曾想到在这偏僻海域之中,竟有这般高人!”
随了那僧人言语,自七彩云舟之内又走出一道人,身材异常高大,怕不是有九尺,相貌粗豪,左目清光,右目黑紫,光华迷离,让人看得一眼,便深陷其中,难以挪开目光。
陷空岛元阳、七星和枯竹三人见得这道人出来,都连忙上前行礼,魔门大日宫四人也随之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云舟下方,白眉老祖与玄明道人先前见了漫天金光中的那僧人,便猜到那定是前些年净土宗降临的三地罗汉舍利化身。此刻再看着云舟之内走出的那高大道人,面上都难看异常,凭了他二人修行,竟然都估测不出那道人修行,不过却有几分感觉,那道人似乎已然得了地仙之道。白眉与玄明对视一眼,四目相对,尽都是忧虑,这陷空岛原本就已有三个气境大乘的高手,现在却又多出一个得了地仙的修士道人,这等势力,若日后同魔道席卷中原,形势当真可怖。
再说那身材高大的道人走出云舟之后,袍袖一拂,止了门下诸人行礼,接而定定看着数百米外那头顶三节青菩提的僧人,双目光华四射,半晌,方才道:“吾乃小北极陷空岛极光道人,你是何人?为何擅自下界,插手我凡间之事,莫非不怕天罚怎得?”
那极光道人过了天地双重劫,精修上清一卷洞玄经,又人劫在即,是以修行已然是地仙大乘,自然看出了那僧人的不同之处。
“贫僧乃是西方极乐伐那婆斯尊者座下小阿罗汉三地罗汉!”三地罗汉看得这极光道人修行深厚,已是地仙大乘,比自己这舍利分身也不稍差,便双手合十向那道人遥遥一礼,接而道:“人世魔障大涨,吾等自当下界度化!”
“哼,你等上界之人,擅自下界,便难逃天罚之灾,你还不自知,说甚度化魔障,当真可笑之极!”极光道人说话间,禁不住哈哈大笑,声震长空,海水波涛汹涌,威风一时无二,端得不凡,不愧小北极陷空岛极光老祖的名号。

三地罗汉面上一沉,道:“道长不明我西方极乐之奥义,当真可惜,可惜!”
七苦僧人身后那俊秀僧人,也便是当初携了天启入净土宗的无华僧人,听得对方出言辱及三地罗汉,心头便是恼怒,兼之他出生牛犊不怕虎,当下指了那极光道人喝道:“尔等邪门歪道,怎知我净土中人之大慈悲宏愿?!”
这话说完,极光道人面上倒是未曾变化,显然不屑于那无华一般见识。不过元阳三人却是心头大怒,元阳道人冷冷看着那无华僧人:“你这后辈,怎得如此不懂礼数,竟敢辱及我门老祖!”
那元阳道人平素满脸憨厚,此刻眯了双眼,杀机迸射之时,却让人看得心头一寒,那无华僧人修行本就差了许多,此刻被那元阳如此目光一扫,周身难受,心头发凉,不由便后退一步。
这当儿,那烛龙岛方向忽得传出一阵清音,一道宝光自漫天火光中冲天而起,正是宝物出世的征兆。
极光道人扫了一眼烛龙岛那冲霄宝光,回身对着三地罗汉舍利分身道:“三地僧人,此岛乃我妹婿九首道人所有,岛上宝物自然也是归他,你等今晚来此,莫不是要依仗修行强行抢夺怎得?”
三地罗汉舍利分身被极光道人说得一滞,他前些年在丹霞山从天启手上夺了黑水峰,因着手上已有七宝池佛莲一片,便将黑水峰赐给门下的七苦僧人炼魔护法。前些时日黑水峰异兆连连,他一番推算,便推出那赤火峰精魂不日将出世,此番前来东海之外,也正是图谋那即将出世的赤火峰精魂。一旦水火峰聚齐,威力倍增,日后净土宗门下降妖除魔也得一大依仗!
一滞之后,三地罗汉舍利分身心头暗道:这道人好不奸诈霸道,你位居海外,而我等身处中土自然不晓情况,莫不是整个海外都是你的不成?怎能如你所愿。
这般向着,他微微一笑:“道长此言差矣,这等宝物自然该当是有缘之人得之,怎能说是有主之物?!”
“你这僧人,怎得如此没有廉耻!”枯竹道人嘿嘿一笑,接而道:“莫不是你净土僧人都是这般?”
说话间,陷空岛三人便上前一步,到了极光道人身边,似想动手将那净土宗诸人拦截与此。
极光道人却未有所动作,只是向那三地罗汉舍利分身笑道:“便让你等上岛,看你等可有那缘分得那宝物!”
接而,极光道人转身与门下弟子言道:“莫要着急!省得被他人得了渔翁之利!”说话间,极光道人双目如电,向着远方一扫,左眼清光,右眼紫电磁玄,迸射三尺。
三地罗汉舍利分身也察觉异常,转身向着后方海域一扫,道:“何方高人,为何不显身一见!”
两道遁光自远方海面闪现,接而一闪即过,速度极快。
眨眼之间,那两道遁光便消失在烛龙岛散发出来的漫天火光之中,这时一个声音才悠悠传来。
“吾等先行一步!”却是那两道遁光留下的言语这才响起,可见那两道遁光的速度是何等快极了。
“四明山刁莫真人!”
白眉老祖面上一沉,看着那两道遁光消失之处自语,当日他上四明山讨要公道,同那刁莫道人还曾交手,虽然惨败,却也识得那道人气息。
再说此番三地罗汉之舍利分身临架东海之外,对烛龙岛上将出世的宝物势在必得,此刻见得有人专先,心头自然不虞。
“极光道长,如你所言,你我相争枉让他人得利,非智者所为!”三地罗汉舍利分身沉声喝道。
极光道人哈哈一笑,喝道:“便让你这和尚过去就是,凭多废话!”
三地罗汉舍利分身面上虽然一沉,却也不愿此时与这道人相斗,只得忍住心头火气,带了身后七苦与无华两僧向烛龙岛行去,佛门遁法向来神妙,只见得微微一道金光闪过,便没了那三人踪影。
极光道人见得那三人消失,面上笑容尽都敛去,冷声道:“不知死活!”
说到此处,他瞥了一眼云舟下方的白眉数人,也未言语,转身一步踏出,就到了里许之外,元阳诸人自然赶忙跟随上去,片刻便消失在了烛龙岛周边的那漫天火光当中。
白眉老祖与玄明道人两人商量片刻,终究还是放不下这烛龙岛将出世的玉清宝物,便决定上前一探,门下弟子却尽都被吩咐回返山门。那些后辈子弟适才经了枯竹道人一番啸魂魔音,本就心头惴惴,其后更是接连见得了几位地仙位的绝世高人,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得少年轻狂?心下剧烈变幻,自然连忙听从了老祖吩咐,回返山门,清月道人更是恍恍惚惚,随同门回返,自不再提。
再说天启化身九首道人一早便从海底秘道回返烛龙岛,他出生此岛,自然对岛上状况很是清楚。从那地底浆流内趟出之后,九首一番感应推算,便算得那宝物出世之处竟然就在烛龙草所在之处,天墟之境。
九首道人早些年未曾离开此岛时,便曾依仗天赋本能躲过烛龙火魅,入得天墟之境,无奈那天墟之境为神秘禁法所迷,他当年不过一头有些灵智的九首七星玄龟,自然破解不得那禁法,是以终究还是无缘烛龙草,若非每过十年,那禁法便会开启片刻吸取赤炎真火,只怕他九首道人早成了那阵势之中的一缕亡魂。后来他在北海之底子午寒潮眼处得了上清一卷洞玄经,渐渐得了修行,也曾回返烛龙岛,却依旧未能破解那阵势。
此番九首特地潜回此岛,倒不图谋破阵去取那赤火峰精魂。他知晓今日乃是天墟之境开启之时,今番来此正是想要乘机将那几人引入天墟之境,到时再去触动激发禁法,借了阵法行事。
天启本体早就狠下心肠,来此之前便打算了在天墟禁法之内再耗上十年时光。以他本体和化身九首二者的修为,只要那三地罗汉破不了禁法,即便天墟之境内的火海奈何不得那三地罗汉之舍利法身,他隐藏与禁法之内,十年之间也有足够机会去超度那极乐僧人之舍利化身。
至于其余人等,天启倒是不怎在乎,若是时机合适,乘机灭去便是,反正天下佛道两宗皆视他天启如贼寇,他也无需客气。
心头有了这般打算,天启便让那九首道人依计行事,他则在先天灵龟壳内养精蓄锐,以待时机。
九首道人得了天启之计,便离开了那地底浆流的出口。这烛龙岛虽然尽皆为火焰笼罩,内心更是连通地火岩浆,不过却也非是万物绝踪之所。间或有数株硕大紫花生长于红色碎岩之间,抑或是便漂浮在那冒着热气的汩汩岩浆之上,造物神奇可见一般。在那碎岩火海之间,更隐匿了些许火怪窥伺一旁,皆是秉承此岛火气而生之异种,周身阳火充沛得可怕,然而转眼之间却自火海消失,难以搜寻,这般本能遁法,端得奇妙。
便如此在火海岩浆之间前行了千多米,眼前火势越发大了,一眼望去,尽都是通红火海,内中夹带着丝丝点点白芒,正是此刻禁法开启,那天墟禁法吸纳赤炎真火时所留下的轨迹。
到得此处,周边那窥伺一路的烛龙岛诸般异兽也没了踪影,这些异兽出生与此,天性敏锐,自然知道前方是何等所在,哪会贸然进去。便是九首道人也谨慎起来,前方这火海便是火魅之林,不过此时正逢禁法十年开启之期,最厉害得不是内里的火魅,而是那无时无刻不在横空而来的赤炎真火。他乃是妖物得道,本体肉身比寻常修士要强大许多,即便如此,若不小心防护,被那赤炎真火直接击打在肉身上,也难以保全,何况其他修行中人?毕竟,修行仙道的修士谁又能有像天启那般恐怖的肉身?
心头这般思索,九首道人将身子一摆,化作了一团火光,而后再一摆,便成了一点火星,落入了脚下那条蒸腾热浪的桨流之内。他生于此岛,秉承烛龙岛火气而生,此刻化作一点火星,便完全融入到这桨流之内,丝毫不显突兀,这也是他修行洞玄经之前便能破入火魅之林的诀窍所在。
九首道人生于此岛,又曾进来几番,自然不觉这火魅之林有何特殊之处,而那先天灵龟壳内里的天启却不然,他尚是首次进得此林,九首道人虽是他化身,然而前尘记忆却没有尽数被他融入命窍,他若不去查询九首记忆往事,却不可能事事知晓。
进得此处,随了那浆流在岛中缝隙内流动窜行,只见得周遭火柱渐渐高耸,那火柱内里漆黑,显非一般火焰,渐渐有了几分黑色石林的模样,周遭石林高低不一,带了分残破景象,恍若走入一处废墟一般。那火柱之间甚还有些火焰成了砖墙模样,栩栩如生,显非幻象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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