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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水莲强忍着悲痛帮婆婆忙完中饭，又拖干净几间屋子的地，回到自己房内伤心地悄悄流泪。婆婆和女儿喊她出去吃饭，她实在吃不下但又怕婆婆多心，擦干眼泪走到厨房盛了碗饭夹了点菜坐在厨房里的案桌前强咽下肚，借口说课没备好回到自己的卧房内。想着自己这么些年来就像古代守节的寡妇般小心翼翼地过活，只巴望着女儿顺顺利利长大，不要活得像自己一样惨痛。这些年来，本以为自己的勤奋努力已经获得了学校社会的认可与尊重，可是今天的事情……
水莲的心一阵绞痛！她清楚地记得：当自己走出冷月芬的卧室下楼时，冷月芬的父亲嘴里说着楼梯窄请小心，手却伸来搂自己的腰，自己越使劲推他越搂得紧，那张充满烟草味的臭嘴放肆地贴近自己的脸，唾液喷在自己的脸上好恶心人。下了楼好不容易挣脱掉他的搂抱，他还腆着个脸强留自己在他家里吃中饭，真是异想天开！临出他家门时，他恬不知耻地来拉拉扯扯趁机摸了自己的乳小声嚷嚷着：不委屈自己就对了，我老早就想跟你好了，只不过是不了解你更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今天不愿留下要走，也好。明天我与你联系。自己挣命似的摆脱掉冷月芬父亲的纠缠跑出了冷家的大门，头昏脑胀心里堵得极其难受，真想歇斯底里得大哭大叫一场。可是路上走着行人，哪里能由着自己性情而放声大哭呢？
水莲眼睛含满了泪水低着头走在路上，生怕碰到熟人。她不想回学校也不想回家。
天阴沉沉的，浓浓的云很低仿佛就罩在头顶。水莲踩着积雪咯吱咯吱一步一个坑地走到了镇东五里外的山坡上，她远远地看见松林里面母亲的坟头上堆了厚厚的白雪。水莲连走带跑扑到坟墓上两手插进雪里大声哭喊着：妈……妈……，凄厉的叫喊把松树上的麻雀惊得四下乱飞，树枝上的雪花簌簌地落了水莲一头一身。
妈妈终于来了。水莲恍惚中似乎看见妈妈一脸愁容从大树后面转出身，不说话默默的看着女儿。水莲哭喊着扑上去，妈妈却把身子闪了闪水莲扑了个空一头撞在了地上，她只觉得眼前金星闪烁什么也不知道了。
水莲！水莲！……
远远的好像有人在喊，水莲脑海倐然闪过女儿挂满泪花的小脸。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好，我背你回家，我就背你回家……
水莲睁开眼看见齐富强只穿个小棉背心焦灼地说着：好了，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真的快要吓死我了。
齐富强对满怀疑问的水莲说：我今天没有课，上街买东西在镇东商店门口看见你就像喝醉酒的样子歪歪斜斜地往这里走，越想越不放心就顺着你的脚印找来了，跟到这里看你已经昏迷了过去，我吓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又是大声喊你又是掐你的人中。还好，方法总算对头了，要不然这条人命我可算是背定了，要是没法说清楚我只好陪你去那边说了。好些了吗？走，我背你回家去。
这时，水莲才发现齐富强的羽绒袄披在自己身上，心里一热扯下他的羽绒袄对他说：给，快穿上，小心冻着了。
没事。我没事的。齐富强边说边弓着腰蹲下：来，上来，我背着你走。
不，我自己能走。水莲强撑着站起来刚迈步就感到头重脚轻差点栽倒。齐富强忙扶住她说：莫逞能了，还是我背着你走吧。
水莲望望这个膀大腰圆的大学同窗现在的同事还是摇了摇头说：行，我真的能走。
齐富强点点头轻轻的叹息着：你呀……，总是这么……，唉！
水莲与齐富强默默地走下山坡，沿着自西向东流淌着的定源河沿慢慢的往镇里走。快到镇东头时，水莲停下了脚步说：谢谢你！齐富强。我走得慢而且还要办点事，请你先走一步吧。
齐富强对着水莲笑了笑说：我懂！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说完走到河沿的下面，伸手抓了一大把雪狠劲地攥了攥猛地向前扔去。
水莲想到这里不由地滴下了眼泪，她急忙擦了擦眼睛侧耳细听婆婆正在对女儿说：你妈在忙工作，你不要去烦她了，就趴在这桌上写作业吧。虽说水莲打心眼里不愿去想更不愿承认心灵深处对女儿怀着极端的厌恶，然而每每看女儿时还是不自觉地就闪出极端厌恶的眼神。女儿却是世间少有的乖巧可爱聪明过人的女孩，极得婆婆公公的怜惜与宠爱。此刻听到女儿的声音，水莲心里仿佛是晨曦穿过了云雾开朗了许多。就顺手拿起毛线团走出房间坐在女儿身一边为婆婆编织毛线裤一边看着女儿写作业。女儿胖嘟嘟的小手一只捏着铅笔在田字格里横平竖直一丝不苟地认真写着作业，一只按着翻开的课本，小小的手背上显现着的五个肉乎乎的深深的酒窝窝，看得使水莲心头暖酥酥的直想拉过来狠狠地亲一口。水莲编织毛线裤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女儿粉嫩的脸庞，低垂的眼帘，那密匝匝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微微抖动着。忽然，女儿鼻子呼噜一声鼻翼，O型的嘴巴抿成了线型，细细的卧蚕眉竟蹙成了个淡淡的川字。此情此景勾起了水莲二十年前的往事。一颗雨泪掉在了手中的毛线裤上，水莲的双手像机器人般生硬的无意识的搓呀搓，竟把编织的针子搓掉了地上，未编织好的毛线裤冒掉了好些头，她也没有注意到，两只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捏着毛线裤，右手小指头勾着毛线还在那里搓呀搓……
水莲，水莲……婆婆连喊了几声，水莲抬起头木呆呆地怔怔地看着婆婆。婆婆慈爱地瞅着水莲高兴的说：你爸刚才来电话说你的中学高级职称批下来了，你这个县市级的优秀教师从今以后就变成高级的了。女儿听了也快乐地放下作业拍着小手晃着脑袋大叫：妈妈！妈妈！你真棒！妈妈！妈妈！你真棒！水莲微微咧嘴笑着说：好啦，快写作业吧。妈妈这点算什么呀，你现在学习成绩这么好，长大一定比妈妈强多了。说完站起身像是要走，婆婆拎着一个大包袱往桌旁的凳子上一搁，笑眯眯地对水莲说：你上班时抽空多绕点路顺便把我这件穿不着的旧袄子和这几件旧衣裳送给你麻大婶穿去，昨天我去你大姑家看她穿得很单薄，冻得鼻青脸紫伸不出手，真是好可怜。水莲接过话来说：好，我一会就去。
麻大婶今年快七十岁了，一辈子没有生育过。年轻时抱养了一个儿子，人们都说她是鸡孵鸭子一场空。如今娶了媳妇分开住儿子媳妇一点也不孝顺，别人怕她儿子媳妇多心也不愿多关照她。只有水莲的婆婆不管那么多时常送给她一些吃的穿的，水莲的婆婆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菩萨心，水莲的公公又是县城部门里的干部，一般人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水莲拎着衣裳包出了家门埋头走着走着。定源河横在了眼前，水莲心一惊：咦！怎么走到了这里？就是这条河的存在，才给水莲一生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磨难。水莲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因病离开了自己和母亲。母亲独自带着水莲住在镇子里的银行大院里谨小慎微地生活着，日子清贫但很平静。水莲七岁了，学校就在这条河的对岸，每当梅雨时节河水暴涨这条河上的小桥就隐在了河水下面，水莲放学都要妈妈背着才能过河。那年，娇柔美丽的妈妈还不到三十周岁，追求的男人很多，妈妈怕水莲受苦坚决不愿再嫁人。其中有个男人死缠软磨了母亲好几年也没死心，现在逮到了机会每天早早来到河边等着背水莲。下雨天他为了顾及水莲衣裳不被淋湿，常常是自己被淋得湿漉漉的。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是刮风下雨他就接送水莲坚持不懈长达四年之久。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黄昏，他背着水莲回到家放下水莲，望着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就一头倒在了地上……，母亲看他湿了大半截子的身子拉他起来，发现他的手滚烫滚烫的。母亲的眼泪流了出来。
没有多久，水莲和母亲就与他住在了一个屋檐下，从此水莲的恶运就开始了。
这个男人与母亲结婚目的达到后不久，就露出了中山狼的真面目，他表面上豪爽通达，实际上极爱赌博与酗酒，过去常常是月初领了工资还债，还了旧债再借新债。现在他没了钱不再出去借而是逼迫母亲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拿给他赌博与酗酒。母亲稍不如他心意就对母亲恶语中伤，对水莲更是没有了好腔好调。一年还没有到，水莲和母亲简直就沦为了他的女奴，他有时喝多了酒对母亲不是拳打就是脚踢，好几次把母亲打得钻到床底下还用棍子捣。水莲见他就像耗子见了猫，听到他的吼叫就跟掉了魂似的不知东南西北。母亲曾经有好多次想与他离婚，却又怕他狗急跳墙加害水莲。这暗无天日的生活持续到水莲十七岁的那年，一天，水莲生病躺在床糊糊中感到身上像压了一座大山，努力睁开眼睛看见是这个男人爬在自己身上……。
后来，水莲实在禁不起这个男人经常性的折磨就对母亲说了。母亲听了脸顿然变得煞白，沉默了许久对水莲说：莲，不要声张。妈妈绝对会处理好的。
没到两个星期，一天傍晚，母亲对水莲说：莲，你去来好家找来好说说话去，来好妈是个很好的人，来好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喜欢你，你到他家没有大福享也不会有大罪受的。
水莲不解地问母亲：我好好的去找他说什么话？母亲愣了愣说：你去对来好妈说我有事情要你在她家住一宿。听话，去吧。
第二天早晨，水莲坐在来好家的桌边跟来好家人在吃早饭，有人急匆匆地跑来说：水莲，快回家去，出事了。
水莲跟着来好家人回到家，妈妈已经去世了。
那天黄昏，水莲走了以后，母亲烧了几个那男人最爱吃的菜，买了两瓶那男人最爱喝的酒，服侍那男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喝了个烂醉睡得就像头死猪时，母亲拿出新买的十分锋利的大剪刀，“咔嚓”一下就把那个男人做孽的东西连根剪掉了，母亲也没费多少力气顺利地结果了那个男人。最后，母亲用一根白色的布带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人们只知道是水莲妈妈不堪那男人的折磨才采取如此激烈的做法，其实只有水莲一人知道这其中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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