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源水卖得很火，卖场催货的电话几乎打爆。王浩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一群俊男美女出卖体力，他自己的公司已经关门大吉。
关盼儿说声“有事”就出去了，全不理会王浩幽怨的目光。毕竟她是黄河集团的总经理，有得忙，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
杨绪站在窗口，看着汗流浃背的一群苦力，毫无同情心的摇着头，“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拼命，就是不听。”
周宓对杨绪的超然物外已经习惯了，好脾气的解释：“夏天是销售旺季，难得源水卖得好，现在正是赚钱的时候。王浩他们很辛苦的，中午我订了饭，叫大家吃得好一点。”
“应该的应该的。大家都很辛苦。”杨绪大点其头，表示理解。但接下来的话就有点无耻了。“真是的，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忙过了。”
周宓无语，看着杨绪桌子上堆满烟头的烟灰缸、茶杯、酒瓶子，手机，听着电脑里悠扬的游戏音乐，叹一口气。
杨绪很邋遢，并且不许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幸亏不用在董事长办公室接待外人。”周宓想，她自己当然不能算外人。
杨绪却不打算放过周宓。“还是不要把大家搞得这么紧张，钱是赚不完的。我已经考虑了一些销售方案，等下我们和王浩谈一谈。”
“是什么销售方案呢？”周宓有点无奈。基本上杨绪能想出来的都是些馊主意。今天关盼儿不在，没人及时打击，他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不过还是要问一下，毕竟杨绪也是有自尊心的嘛。
杨绪欣慰的笑了，坐回到电脑前面，舒服的把椅子转向沙发上的周宓。“办法不少。比如，我们可以要求卖场先付钱再出货，这样可以缓解一下生产压力。还有，可以让卖场自己去厂子里拉货，我们的源水不是卖得俏吗？他们凭什么还这么牛？还有，可以适当的涨涨价，过一段时间，我们的生产能力提高了，产品充足了，再降下来。还有……”
“可是，现在是销售旺季呀，没人会答应的。”周宓委婉的打断了杨绪的发言。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果然还是些馊主意。要是关盼儿在场，多半会揪住杨绪的衣领大叫：你到底懂不懂营销，谁会白痴到答应这些条件，你以为现在还有卖方市场吗？产品的价格不能轻易变动，这关系到品牌的声誉你懂不懂？
“源水的销售不存在淡季旺季的，相信我。”杨绪神秘的笑笑。周宓觉得杨绪的声音很有蛊惑力。他说的那些真的是些馊主意吗？
“没关系啦，说说而已。我只是不想看你们这么辛苦，听不听的无所谓了。”杨绪挥挥手，转头看电脑。
“怎么能不听呢，你是董事长啊。”周宓安抚着杨绪。
杨绪哼哼两声，继续看电脑。
周宓不担心杨绪会生气，她也没见过杨绪生气。只是觉得杨绪赌气的样子很好玩。
“其实大家只是忙一下下，没有多辛苦。也没人抱怨。”
“哼哼。”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源水的原因，我这几天都不觉得困，但是精神很好。”周宓自顾自的说。
“没关系，源水的副作用。”杨绪头也不抬。
“副作用？”周宓诧异了一下，不过她对杨绪的胡言乱语已经有点免疫了。“饭也吃得少，总不觉得饿。我有点担心，我才二十五岁，比你只大一点点，怎么就吃得少睡得少了呢？”周宓像是无意中透露出自己年龄的秘密，当然，重点是在“只大一点点”上面。
“没关系，源水的副作用。对了，今天中午吃什么？”杨绪终于抬起了头。
“我叫了外卖，刚才对你说了呀。”见杨绪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吃上面，周宓恨得牙痒痒。
“外卖啊。”杨绪苦起了脸。
周宓笑了，她知道杨绪嘴馋。“要不我陪你出去吃吧。”
“算了，还得叫上王浩，看他今天一身臭汗。想想都没胃口。”
周宓知道杨绪的嗅觉很挑剔，招聘的时候还剔除过一个王浩看上的很漂亮的女孩子，私下的理由就是人家体味太重。周宓抬起手臂理一下发梢，闻见自己腕脉上淡淡的香水味，她这些天已经换了好几种牌子的香水，暗中观察杨绪的反应。（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应聘的时候要注意身体清洁。）
“今天没有关盼儿买单，我们省点钱吧。”杨绪说。
周宓笑了。每次吃完饭，杨绪和关盼儿总是为了谁买单推来挡去，好像是在进行一场友谊比赛。最后总是关盼儿抵不过杨绪的厚脸皮。但下次关盼儿还是要主动挑衅，乐此不疲。
“等饭。”杨绪推一下桌子，椅子向后滑去。
杨绪拿起一支烟，周宓习惯性的站起来，上前去为他点烟。杨绪现在是连点头示意也省略了。
“你可真像个大少爷。”周宓也不坐回去，倚在桌子边，笑吟吟的看着杨绪。
“呵呵，是啊，穷人富身子。”杨绪惬意的吸着烟，伸手拿起桌上的白酒瓶子，对着瓶口抿了一下。
“烟酒俱全，你真的只有二十一岁？”周宓伸出小手，轻轻在鼻子前扇着，鼻翼微微皱起，杨绪觉得这个样子很好看。
周宓在饭桌上见识过杨绪的千杯不醉，而且他的身上从来没有酒味儿，就像现在。杨绪的身上总是带有一种清新的气息，让周宓不自觉的忘掉羞涩，总想靠近他的身边。
“如假包换。”杨绪笑道。“不过是一个千年老鬼也说不定。”
“谁说不是呢。”周宓咕哝一句，走回到沙发上坐下。上班的时候，她总是穿着套装，坐姿也是规规矩矩的，双腿并拢斜倚着，丝袜顺滑平展。
“你不觉得热吗？穿的这么整齐。”老天作证，杨绪说这话可没有其他的意思。
想哄我脱衣服吗？不出所料，周宓想歪了。不过她已经不在心里自称姐姐了，这对杨绪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周宓的脸红扑扑的。杨绪的办公室总是窗户大开，从不开空调，因为杨绪抽烟，也因为他寒暑不侵。周宓坐得离杨绪远了些，立刻觉得身上燥热起来。
“怎么不热，今天中午本来有人约我吃饭，我都懒得去。”周宓透露出一个信息。
“谁呀？”杨绪不负所望的接话。
“还不是那个电视台的编导，约了我几次了。又是说找我拍广告，我又不想当演员。又是说谈公司广告播出的事，总不去好像也不好。”周宓抱怨道。
“有什么不好？不想去就别去。有事叫他来公司谈。”杨绪无所谓的说。
周宓对杨绪的表态还算满意。“可是，人家刁难我们怎么办？
“有这种事？”杨绪感到诧异，“碰到这种事情，一般的话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和人家谈呗。我这助理不就是专门协调内外关系的么？”周宓的语气有点自怨自艾。
杨绪觉得有必要认真谈一下这个话题。他坐到周宓对面，表情相对来说，有那么点严肃。
“阿宓，我请你来，还没有和你说过工作上的事。其实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对这一摊子事情是外行，你们都很能干，我也就没必要指手画脚。不过最重要的是，大家开心就好了，我当你们是我的朋友。”杨绪看到周宓有点感动的样子，说话又随便起来：“我说了，要发财，就能发财。你们甚至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对我有信心就行了。我深思熟虑的那些方案，你们虽然暂时理解不了，也没有关系，不能要求你们的智慧都像大海一样深，对吧。”
杨绪说得起劲了，站起来，踱来踱去的。
“我们就像新手打麻将，不用看手里是什么牌，胡乱出都没关系，都能赢。让王浩关盼儿他们折腾去吧，总得给年轻人一个表现的机会是不是？虽然要走一些弯路，虽然要有一些挫折，但是不经历风雨，怎见得彩虹。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世界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这个世界是我们的。”杨绪又胡言乱语起来。
周宓笑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杨绪坐回来，看着周宓。“我不希望看到你，或者王浩他们，为了这个所谓的事业委屈自己，一点也不，在任何事情上。我们大家高高兴兴的一起发财，即使不能发财，虽然没有这个可能性，也要高高兴兴的，这是我对你工作的唯一要求。”
“那么你肯出五百万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让我在这儿高兴一下，什么也不用干，我的理解没错吧。”周宓掩饰着心里的感动，微笑着说。
“也不能说什么也不干，比如说点个烟啦，叫个外卖什么的。”杨绪犹豫着说。是呀，本来觉得周宓是个很能干的人，结果人弄来了，却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真是浪费资源啊。
“哦？只是这些事情？”周宓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关键是，”杨绪想了一下。周宓的心抽紧了。“关键是我没有付出那五百万，有点不好意思支使你。”
猪啊。莫名失落的心情使周宓立刻把杨绪归入到另一物种。
“不过，有件事情你提醒了我。”杨绪思索着说。“就是陪人吃饭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是要我不用陪别人，只陪你就好了。”周宓笑嘻嘻的说。
“呃，”杨绪用手指捏着眉头，“我的意思是说，要找一个律师来帮我们，起草合同什么的，实在不行就打官司。你不是抱怨没事情干吗？去办这件事情吧。”
“我哪有抱怨过。”周宓嘟了下嘴。“找什么律师呀，盼儿小姐自己就是学法律的。”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是什么呢？她想。
“哦？关盼儿是学法律的。看她的年龄，不会还是在校大学生吧。……是？是哪个大学的？”杨绪好奇的问。
我明白了。周宓悲哀的想，我可真蠢。
“西部联合大学。”周宓努力无所谓的说。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和关盼儿都在杨绪面前回避这个名字。为什么是我说出这个名字，本来这是盼儿小姐的事情，与我无关啊。周宓委屈的想。
“西部联大，真巧，我本来也想报考那个学校的。”杨绪若无其事地说。
周宓无奈的看着杨绪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她的心里酸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杨绪。她知道杨绪的遭遇，知道那个叫含笑的女孩子。
门被关盼儿砰的推开，准确的说是被踢开，她在杨绪面前已经不用掩饰自己的性情了，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女孩儿风一样的跑进来：“宓姐，看我这条新裙子，那个售货员可真能说，非说我的皮肤配绿颜色才更好看。你看怎么样。”
“红辣椒变青椒了。”杨绪对关盼儿的态度没有变化，这让周宓略感欣慰。
“说什么呢你。”关盼儿丢过来一个白眼，杨绪自动理解成媚眼。“天真热，给你一个，吃吧。宓姐你也有一个。”
杨绪失神的看着穿绿裙子的女孩儿递过来一个冰淇淋，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坚强。
“我没有说过，我从来不吃冰激淋的吗？”杨绪无意识的在自己桌上摸索着，最后找到一个打火机，揣进衣袋里。“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等关盼儿追出门去，杨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做错什么了？”关盼儿呆呆的问周宓。
周宓摇摇头，茫然的看着关盼儿，好像在她身后看到另一个女孩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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