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处世格言 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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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一个人的能动意识如何,习惯这种东西也是“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地积累出来的。想让它随环境的变化来改变,光凭几天的意识不足够,还需要时间来攻坚。醇明显没有这种意识和时间。五更天时分,他又如常把眼睛睁开了。
还好,如今是夏天,五更天天已有一层白蒙蒙的颜色,虽不至于大亮,但是用来驱走对黑暗的恐惧还是足够了。醇眼睁睁地望着有着精美雕刻的天花板,用逐渐清醒的意识仔细掂量今天一天应该收拾的事情。
已经离世的尺老将军曾经这样说过,太阳初升的一刻,往往就是人意志最脆弱,精神最放松的一刻,是危机,也是时机。只要懂得充分利用这一关键时刻,就是在再绝望的战场也能打出生机来。自这句说话钻进耳朵烙进内心深处的那一天,醇就锻炼自己在每天太阳初升之时保持紧张和清醒,并用这一刻来思考将要面对事项的方法和心情,为自己寻找生存契机做好充分的准备。这么多年也就这么熬过来了,事实也证明这个方法可行,醇再也找不到这个时间以外更能心无杂念独自一人思考的时间了。那如今已经把生存机会握稳的他要思考的是什么呢?应该是反击了。
想到这,醇蜷缩身子懒懒地把身子转向床内侧面对墙壁。这也是个习惯性的动作,已经二十岁的人了,已意识不到这是多么幼稚的动作,不过总是独自一人的他也没有改的必要。面对墙壁,他眼睛毫不顾忌地左转右移暴露思绪。要反击,他目前就只有羽林这只可靠的棋子。但是圣旨一天没有下来,羽林一天没有坐镇将军府握稳兵权,这件事都不能算是成功。而且就是以上所说都尘埃落定,他也不可能就处之泰然坐等其成,这其中的变故还很大,他必须趁这个绝佳时机再准备多几手好牌握在手心才能安心。那接下来还是该做点工作。
想到烦心处,醇把身子缩了缩。有想过直接向华阳宫下手,但这想法在脑中稍纵即逝。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是太后的对手,过多的动作会让自己露出马脚,对华阳宫方面还是像往常一样保持距离比较稳妥。罄金皇方面,早就打点过了,竟然好处已经到手,也不愿再花心思去面对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想到父亲,醇平躺回来,两只明亮的眼珠子再次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看来只有联商会这条路可以行了。”心想着也是时候正常一些去表现一下对金钱的**了。
目标已经明确,但联商会那帮出入商海的老狐狸并比太后逊色,想要突然转变态度见缝插针地在这群老狐狸中找个突破口往里头伸一脚,不会容易。那该怎么做呢?想到关键处,每天最让人恼火的一刻冷不胜防地到了。
后院的公鸡才叫了一声,聋婆打着大锣大鼓“呯呯嘭嘭”地“起床了!起床了!”大喊,搞得后院鸡鸣马嘶,更离谱的是,吓得后院那只老母鸡连蛋都不下了,聋婆还要骂那老母鸡没用。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这明王府还是住着活人的。可是会烦啊。特别是爱煞安静的醇,简直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逼疯了,肝火顿时冒足三丈,一咬牙,手狠狠往刘海一抹就冲着怒气从床上坐起来了。不过这就是他想要的,他已经全身充满力量了,冒着冷汗,他迅速到一边的书台前,用最快的速度磨了墨,宣纸一摊,大书“公主”二字,也不等墨迹彻底干掉,就拿着那纸推门而出。
聋婆打着那吓得人肝胆俱裂的锣鼓走过东院,正好见上醇开门,大声打招呼道,“少爷,早上好!”
醇什么也不说,把那纸一伸!聋婆一看,一怔,马上把锣收了起来,“哎哟,我怎么忘了呢?公主回来了,她最喜欢赖床的。不能再打锣了,去逐门逐户叫吧。少爷你等着,我这去叫春桃给你打水洗脸。”聋婆一边喃喃,一边往后院走回去了。醇捏一把汗,这才回房间,不过一边春桃、夏青两个丫头已经一人捧着参茶,一人提着水桶笑脸盈盈地过来了。“少主早!”
“嗯。”醇答应了一声,也就往房间去。快步进了房间,身子往椅子上又是深沉地一坐,纸往身边的桌子一拍,板足了脸孔。春桃、夏青两个丫头见惯了,没有表现出惧怕,只是往常一样侍候醇。
说起来,王府上下近百人,能与醇亲近的也就忠叔、聋婆和这两个丫头而已。其他的人,有很多进府多年跟醇也没打过照面,更别说侍候醇。不过醇还是很记得给下人准时发放工钱和批准事病假事宜。王府除每日例行的打扫工作外基本也别无他事,加上上位的主管忠叔和聋婆都是厚道之人,明王府下人成了皇都远近闻名的美差。多少穷苦人家都想让自己的孩子进王府的门,很可惜,王府的门槛高得很。如果是借别人的关系送上门的奴仆,那基本不用想,从此也别想再进王府的门;如果是死守门外哀求哭诉博取同情的,那基本也不用妄想,就是死在了门外,醇也不会多看一眼;就是好不容易,你捡到了天上掉下的馅饼,碰上王府招人,又碰上让忠叔、聋婆满意,那也还有最重要的一关要过。那就是明王的忌讳,这是全城上下皆知的,进出明王府三大忌讳:一忌衣冠不整;二忌行为粗鄙;三忌言谈不慎。这三忌你只要犯上一忌,不管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解释,你都只能收拾东西走人。由于以上原因,从明王府调教出来的下人全都没有下人的模样,全都是安守本分,十分懂得行事分寸的人。这些天,皇上就要派新的奴仆婢女下来了,原来的下人难免就要面对人事变动,可是这些“训练有素”的下人们还是十分“平静”,王府上下没有一点将要“大换血”的迹象。

春桃递了参茶给醇漱口,夏青在一边用熏香薰准备替换的衣服。等醇用泡浸了薄荷叶的清凉井水仔细地抹了五官颈项,衣服也就薰好了。醇笔直如松地站起,春桃就替他把睡衣解下。雪白的绢衣才褪下,醇单薄而结实的身子就露了出来。见到这本来光洁如玉的身子添了两处突兀的伤口,春桃和夏青都明显一阵心痛,可是碍于醇的忌讳,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是眼神中有着不忍。
任着两位侍婢为他整衣束带,醇说话了,“今天你们经过公主的房间,有没有看见什么动静?”
春桃、夏青只是尊注自己手上的工作,没有回答。但是眼神中有着一种很奇特的情绪,是嫉妒。她们会嫉妒,醇从来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话,今天无意地开口了,只是为了打听公主的近况。
衣服好了,春桃、夏青二人仔细地把衣领衣带衣摆每个细微的地方都整理了一通,就准备去拿梳妆盒给醇绾冠了。“少主,你今天打算要绾什么样式的发冠?”春桃问道。
“不用了,你们以后也不用侍候我了。”醇突然道,说罢,还真把自己身后的长发一扬,披着头发坐到了梳妆台前,亲手抓起桃木梳就要往自己的头发送。
“不要!”意识到问题,春桃情急之下捉到了醇拿着桃木梳子的手,那种肌肤之亲让春桃更加寒足了心,松了手,泪眼盈盈地跪到了早已跪了下来的夏青旁边。很明显,二人都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跪地讨饶。
“少主,少主,并不是我们俩不想答您,只是……只是……只是侍候公主的那个梅子太目中无人,欺人太甚。就算我们想去侍候公主,她都会……”夏青辩解着,眼泪已经吧嗒吧嗒地掉,感觉到自己已经见到了棺材一般。
“不用解释了。”醇转身,目光冷冷地面对两个难得侍候他多年的贴身婢女。
“少主!我们知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春桃、夏青两个如捣蒜一样轮流磕头,每一记响头都咚咚作响。
“你们要是花了脸或弄脏我的地板就别想再在我这儿呆了。”醇厉声道。
春桃、夏青两个吓得脸青了,不敢再磕头,泪水汪汪哀求着奇迹般地注视着醇。
醇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楚楚可怜的她们,“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向来最看重的那位尺将军为何如今只能在后院劈柴?”
春桃、夏青二人都低下了头。
“好!你们都不把我妹妹当一回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醇声色俱厉,那张本来秀气的脸庞因震怒而扭曲。
春桃、夏青从来都没有见过醇这个表情,都吓得说不出话了,二人身子都在发颤,冷汗渗透全身,全身上下由发梢到脚趾头都是冷的。
“好,我如今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可要想清楚该怎么回答我。你们今天经过公主的房门,有没有见到什么?”
“我们经过公主房间的时候,公主还在休息,那个叫梅子的宫女守在门外,那个叫桃红的小丫头到后院喂马了。我们……”春桃整个人跪趴在地上,身子颤得厉害,“其实梅子让我们去厨房给公主拿早点,桃红向我们问要骨头和萝卜,我们没有答理,我们知道错了,少主,这次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会尽心尽力照顾公主的。”看来春桃、夏青二人已经认识到厉害了。
醇见着也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你们侍候我也五个年头了吧。我的脾性你们可都摸清楚了?摸清楚了就好,这次我就当我没有明说,你们不知道,放过你们一回,要是下次再犯这种错误,别说是你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都要拿他去抽筋扒皮!你们给我记好了,顺便给我去提醒其他人!别日后犯了忌讳再跟我说什么饶你们一回。”
听出来醇要放过她们,春桃和夏青二人才暗松了口气。
“好了,你们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吧。我今天心情不好,少再招惹我。”说完,醇怒气冲冲转身面对铜镜。春桃也不敢再问醇要扎什么发式了,她知道醇已不再注重这些。心情怏怏地,她和夏青二人给醇绾了个一般王孙公子绾的冠就灰溜溜地告退了。醇手一挥让她们走了,心里却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他意识到,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葵香叶的问题,就是在王府,在自己的家,葵香叶也得不到下人们的重视,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他度量着得想个办法,要让大家都把葵香叶的存在当回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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