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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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灼人,小六在日头下找的满头大汗也没找到自家小主子,秦蔚潭是打小随长庆公主在宫里跑大的,加上皇帝皇後也都宠著,在这宫里比自己家中还熟络,谁知道现下又跑到哪里去了。小六抹了把汗,正要再去书房里找找,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明非。
明非依旧一身干净利落装扮,他是明衍将军的独子,明将军战功赫赫深得皇帝器重,明非虽与秦蔚谭同年,却早有乃父之风,武学招事已有小成,每每帮助被秦蔚潭欺负的孩子,却又拿捏得当从不得罪这个捣蛋王。
“明小公子。”小六躬身见礼。
明非小小年纪气度不凡,他应了声刚走过两步,忽然问道:“你家小公子呢?怎麽没见上早课?”
小六心道:祖宗!忙答著:“小公子今日偶得风寒,奴才奉命前来告知周大学士。”
明非点头,忽然侧耳一听,不远处似是有啼哭之音,他年纪虽小,但知道宫中事事复杂堪言,於是充当未闻。
小六却已听到了秦蔚潭的声音,叫了声:小祖宗!忙朝出声之地跑去。
假山石内,秦蔚潭一边给韩静穿裤子一边劝道:“你别哭啦,顶多……顶多我娶你还不行?哎,怎麽不是女孩……”口气充满失望,男的就男的吧,谁让我看对了眼呢。
韩静已经被他吓的只知道抽泣,他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有什麽关系,但被扒裤子肯定是不好的事,抹著眼泪闪躲对方的手。
“小公子啊,可算找到你了。”小六终於找了过来,见到他长泄了一口气,瘫在石头上甩著袖子直扇汗。
秦蔚谭一皱眉,原来小六身後多了个明非。
明非见一个孩子坐在地上哭,秦蔚潭的手还停在他裤子上,知道肯定秦蔚潭又欺负人了,他最见不得这个,两步走过去把那孩子从假山石洞里拉了出来。
韩静方才与秦蔚潭拉扯的一身是土,明非将他衣裳扣好又来仔细给他拍身上的浮土,动作认真仔细,韩静刚受到惊吓,此时心中一暖,想这个哥哥是个好人,於是开口叫:“哥哥。”
秦蔚谭刚钻出来,听他这句童音心中没来由的火大,嘲道:“你倒是见了谁都叫哥哥!”
明非知他有气,暗中嗤笑面上却不露声色,他身量已比同龄人魁梧好多,蹲下身问韩静:“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韩静怯怯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明飞冲他点头,牵起他的手顺路而去。
後面的秦蔚潭再也笑不出来,跺著脚嚷:“阿静,你给我回来。”
韩静听完一哆嗦,刚要回头,手上一紧,明非握紧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小六,还不快带你家小公子回去,小心得风寒。”明非恶毒起来也够人受的,扭头间发现韩静正仰脖看自己,明非冲他一笑,对方顿时感到安全,也报以自己天真的笑脸。
二人其乐融融的景象羡杀他人,秦蔚潭只顾咬牙,他知道自己冲上去肯定打不过明非,弄不好还要挂彩,恨恨道:“明非你个混蛋,敢跟我抢人!”
边说边扒上小六的背,小六背起他一步一颠的出宫去了。
“只恐怕云封野那里……”
“实在不行,只有……”
驸马正在书房里谈事,就听门外一阵忙乱,丫鬟仆人侍卫来轮番阻声。
“小公子,驸马吩咐了任何人不能打扰啊……”
“去去去,谁敢拦我小心把你们拉出去喂狗!”
门!的一声被推开,秦蔚潭站在门口高叫:“爹,我要娶韩静!”
话一出口,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看,书房内坐了一圈人,众人都把眼睛瞅向他,却没人说话,气氛顿显诡异。
这些人多半是自己没见过的,秦蔚潭突然觉得自己冒失了,刚退後一步就有人把他揽了过来,顺便将门带上。
这人他却认识,是父亲的好友许主簿,经常与驸马谈论车畜之事,还论的海阔天空津津有味,也曾送过几匹良马,被公主驸马视为宝贝饲养。
“小公子看上哪家小姐?许某帮你去说媒。”许主簿自然是在逗他,秦蔚潭偷偷瞄著自己的父亲。秦驸马坐在桌前表情是少有的严肃,沈声道:“小孩子只知道胡闹。”
印象中秦驸马很少用这样的训斥口气对儿子讲话,每次都是半不正经的跟他玩笑,秦蔚潭马上明白这次是真的触怒父亲了。
“我看小公子人小志大,不愧是大哥的儿子!”一个髯面汉子哈哈笑道,模样不像是官场中人,倒带了草莽味道。
秦蔚潭更是想不通这群古怪人到自己家来何事。不过商谈也被秦蔚潭搅的草草收场。

等人陆续走後,秦驸马将贴著窗户想偷偷溜出去的秦蔚潭叫住了。
“你刚才说什麽?”秦驸马背著手,从桌边踱了过来。已经不是整天笑呵呵的驸马,而是充满了果敢霸气。
秦蔚潭不熟悉这样的父亲,好象是一个陌生人,难道父亲是为刚才的事怪他?他定了定心,扬起眉:“我要娶韩静!”
“好,好!”秦驸马端起胳膊,好暇的看著儿子,“我不反对。”
秦蔚潭无语,没想到父亲是这样的回答,他满以为父亲会帮助他。
父子对视,都在等著对方先开口。
公主已经闻讯闯了进来,她顿感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忙搂了秦蔚潭怒视丈夫:“你别吓著孩子。”
秦驸马摊手,他见了公主满是无奈,脸也不再严肃:“宝贝还来不及,我怎麽会吓他。”
“不过……”秦驸马认真一字字接著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得到。”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指望别人。
秦蔚潭十一岁,第一次学会了思考。
虽然他想的幼稚,但隐约感觉生活不是无忧无虑,不是随心所欲。
长庆公主不放心儿子,夜里来给他盖被子,发现秦蔚潭躺在床上睁著眼睛发呆,他眸子本就黑亮,夜里尤其显得灵动幽深。
长庆公主坐在床前,一下下爱抚儿子的头。
“怎麽还不睡?”
秦蔚潭难得的老实,以前晚上睡不著肯定要折腾的府中众人跟他一起熬夜。他把头转向母亲,想了想才开口:“我不明白爹的意思。”
长庆公主笑了起来,把他抱在怀里,手里抚拍著爱子的背,缓缓道:“你爹近来事忙,你的事暂且顾及不得,明日娘去宫里帮你说合。”
秦蔚潭却执拗的把头摇成拨浪鼓,他可不想让爹看不起自己:“不,不用娘,爹既然让我自己去争取,我便不靠你们。”
“傻孩子。”公主将他搂的更紧,摇头无话。
月亮渐渐升高,长庆公主刚要离开,儿子的眼睛又睁亮了,原来他一直没睡著:“今天在爹书房里的那些人,我看著不像好人。”
“别胡说!”长庆公主瞪他一眼,看著儿子疑惑的撇嘴,才叹了一声,“那些都是曾经跟你爹出生入死的弟兄。”
“出生入死?”秦蔚潭一听跳了起来,坐在床上兴奋的看著母亲:“爹成天在家吃喝玩乐,什麽时候出生入死了?”说完还学秦驸马喝醉酒打嗝出丑的样子,把公主逗的扑哧笑了出来。
公主怕他著凉,赶忙把被子帮他捂上,示意他坐好,这才道:“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秦蔚潭聚精会神听著母亲的讲述,这些都是他从不知道的父亲母亲的过去。
“那时候冶国经常犯边,皇上为了边疆安宁,下旨我去和亲,”长庆公主想到往事,不禁充满惆怅,“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最终还是上了路,我就这样啼哭了一路,在过石莲山的时候,遇上了山贼。”
秦蔚潭抓紧母亲衣角,迫不及待的问:“然後呢?”
“然後就看见你爹了。”长庆公主掩袖一笑,故意逗儿子著急。
秦蔚潭登时崇拜心起,想到英雄力杀山贼,救出公主,从此英雄公主美满生活,然後有了自己。然後就不自觉的联想到自己打败明非,从他手中抢过韩静,亦是自己与韩静合合美美的在一起,嘴上的笑越咧越大,呵呵呵笑出了口水。
长庆公主知道儿子又神游天外犯傻了,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你爹就是山贼头。”
“什麽?”秦蔚潭顿时下巴著地,如遇雷击。这麽说,这麽说,母亲是被山贼劫持了当压寨夫人?
“和亲公主被劫,朝廷欲出兵剿灭山贼,你爹干脆带著兄弟们销声匿迹,把我留在山上,那时候我跟你爹也有了感情,认为他无情无义,心灰意冷回了朝。一个月後,你爹提著冶国领兵的人头来提亲,我才知道他们去边关偷袭,将冶**队打的落花流水,此後再无进边元气。”
“所以他们都是我许国的勇士,各个是以一敌百的勇将。”
“朝廷招安,你爹成了驸马,你爹的手下也在朝中任职。虽然他们多不拘形象,但万不可对他们不敬,知道吗?”
秦蔚潭木然的点点头,好象有些事还是想不透彻。
“为什麽见个面要关书房里,跟作贼似的?”
公主无奈的摇头,别的不宜给他解释,只好转了话:“答应娘,今天见到他们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
秦蔚潭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他虽然好玩不正经,但答应了别人的事向来是守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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