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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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嗎?”馮遠尖著嗓子問。胖乎乎的身子跨進牢房又退了出來,捂著鼻子扇了扇腐味才又接著往裏進。
一個小太監趕忙扶著他邁台階,嘴裏諂媚:“幹爹,您小心腳下。”
“醒了,罵了一陣剛消停。”負責詔獄的錦衣衛回話。
馮遠走到獄前,關在裏面的孩子盤腿坐在大牢正中對外面瞪眼。
“馮遠,快把門開開讓我出去,這幫混蛋竟敢誣陷公主駙馬造反!”秦蔚潭精神已經恢複大半,看來了管事的,趾高氣揚的氣派又回來了。他一醒來就發現被丟在這裏,完全沒鬧明白怎麼回事。
他家謀反,笑話!我爹娘日子過的舒坦為什麼要謀反?
馮遠的眉眼被臉上總也展不平的褶子擋了個結實,隔著鐵柵欄告訴他:“小公子啊,駙馬確實造反啦!”
“啊?!”秦蔚潭看對方不像在開玩笑,失聲一叫,爬起來扒著柵欄往外探:“胡說!他們人呢?我要見他們!”
“這我倒要想問問您呢。”
“我怎麼知道!”秦蔚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轉而搖著手指陰笑:“馮遠,准是韓業跟我開玩笑,派你們騙我呢吧?看我出去怎麼整治你們,哼哼哼。”他邊說邊用鼻孔哼氣,這個韓業越玩越大,竟然趁我暈了把我往監獄裏關,還拿造反嚇我,你等著,有你好瞧的!
馮遠見這小爺不吃點苦認不清狀況,搖頭歎氣,一轉身,小太監趕緊攙著他往回走。他出門前順口丟下一句:“打吧。”皇上那邊可還著急著那。
立馬有人拿了鞭子過來,把秦蔚潭吊起來就打,秦蔚潭本以為韓業是做樣子嚇嚇他,也沒放在心上,挺著脖子任憑他們下手,“啪!”一鞭子下來,把他疼的吸了口冷氣,一條血蛇登時冒起老高。“混蛋,你們敢真打!我饒不了你們!”秦蔚潭從沒受過這樣的苦,跳著腳就踹人,奈何他被綁住,左右撲騰不了幾下,又加上前兩天剛被明非揍了一頓,本來身上傷痛就沒好,又是雨又是雪的淋,還有韓靜帶給他的憤怒,這些在鞭打中都一一冒了出來,鞭子一下比一下狠,沒挨幾下他就只剩倒氣兒了。
“說!秦朗人在哪裏?!”執鞭的人開口。
秦蔚潭撐起不住下墜的眼皮,渾身的難受讓他想昏過去都不可能:“不知道。”
又一鞭子帶著毒勁甩到身上,秦蔚潭“啊”疼的彈起來老遠,鞭子帶出的血印子火辣辣的猶如一刀刀割挖皮肉。
“小子,再問你一遍,秦朗在哪裏?”猙獰的面目來回晃動,仿佛地獄裏的惡鬼,皮鞭聲再次揚起。挨打的人丟了身份,現在是人都能把他踩到腳底下。
“你們別打了,我不知道……”秦蔚潭終於在皮開肉綻的折磨中相信,爹娘是真的造反了,而且丟下自己躲匿的無聲無跡。
“讓你不說──”
一聲聲痛苦的哭號回蕩,這樣的事情每天都這裏發生,動刑的人對拷問自然駕輕就熟,知道怎麼讓人開口。
馮遠眯著眼睛等待結果,最後哭叫停了,鞭子又掄了兩下,人依舊沒動靜。甩鞭的錦衣衛走出來搖頭道:“馮公公,還是沒說。看樣子是真的不知道。”他們也急於知道秦朗的下落為明將軍報仇,下手也越來越重,把秦蔚潭打的哭著求饒也沒問出個線索。

這個秦蔚潭簡直是個廢物,能知道個什麼?
皇帝韓烽聽了馮遠的複命,漫不經心的說:“既然問不出來,隨他們處置吧。”
接下來的一天讓秦蔚潭真正領略了地獄的滋味,詔獄裏的人把對秦朗的恨發泄到他身上,從昏迷中被潑醒,連續拷打已經讓這個孩子脫退了以前的狂妄神態,他即使怎麼哭喊鞭子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鞭鞭甩的血肉飛濺,露出孩子還沒發育完全的白骨。最後麻木的身體根本感覺不到鞭子的疼痛,如木偶般僵著,所有的活力都消失了。
秦蔚潭後來總在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或許是在那一聲聲讓人心驚膽戰的鞭笞之下,亦或許是在清醒的意識到被拋棄的時刻,還或者是提前到那場雨雪的傷心憤怒中,讓他結束了無憂無慮的生活,開始了自己夢中的茫然奔跑找尋。
原來生活竟然有這麼殘酷。
嘩啦,鐵門打開了,韓業站在那裏依然是許國最耀眼的三皇子。
“蔚潭,我想救你出去。”
秦蔚潭呆滯的望著他,甚至有一段時間想不起對方是誰。
韓業哭著臉看自己最好的玩伴比那街上見過的乞丐還要髒,幾天不見人已經完全變了樣,身上都一條條血痂交錯縱橫,新的舊的疊在一起把破爛的衣服粘在身體裏,頭發雜亂著滿是土屑,遮住了以前一直笑嬉嬉的臉,他堆在角落裏好象一團死肉。要說全身上下唯一能證明他還有生命力的就是那雙眼睛,不是以前的清澈靈動,而是蒙了一層凝重色彩,甚至泛出可怕的光,讓人看不透。
“你……”韓業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秦蔚潭朝他笑,眼睛依然是月牙狀,掩藏住眼底的扭曲:“你想怎麼救我?”
“我也不知道。”
“韓業,你知道的……”眼睛彎起來盯著他,卻沒有一絲笑意,“我能相信你嗎?”
“至少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韓業語句鏗鏘,對他保證。
“祖──門──鎮──”秦蔚潭把頭往後仰,這樣才能稍微減輕點身上的疼痛。
既然你們不要我,那就怨不得我。
“韓業,希望你能守諾,也不枉我替你背了那麼多次黑鍋,又白白幫你這個大忙。”
話挑明了兩人倒覺得氣氛尷尬,韓業道:“我起誓,不會讓父皇殺你。”
秦蔚潭,原來你都清楚,你比我還能演戲。
韓業出了詔獄急匆匆要見皇帝,貼身的小太監只能跟在他後面一路小跑,邊跑邊囑咐:“三殿下,您慢點,小心摔著。”
韓業回頭瞪了他一眼,那小太監馬上扇了自己一耳光,臉上堆成了一朵花,小聲糾正:“不,是太子殿下──”
“就你嘴欠!”韓業在雪地裏跑的飛快,他一步步跑向正殿,奔向萬民齊呼的權力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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