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节 废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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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城,一个萧瑟、阴沉的身形徘徊在奇升阁门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那个身影回转身来的时候,借着天幕上依稀的月光隐约可以看清,那个阴沉的身影竟有着一张冠宇一般的面庞。只是此刻,这张原本当是阳光无比的俊朗面容上却显露出难以言喻的狰狞。
秦风,在奇升阁外徘徊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抬脚迈入了这个号称藏尽世间典籍的天下第一阁。这里面,有着他弑母灭宗的仇人,可是,同样也有着他念念不忘的恋人。交集的心情一次次拍击着他仿佛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有一点是毋庸质疑的,那便是,大仇未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倒下的!哪怕挡在自己屠刀前面的是昔日恋人那娇美的脸庞。
奇四海由于妻子尹雪儿不断催促自己回家为女儿张罗亲事,向李罡告了假已经回到家中有几日了。其实,古唐帝国的供奉通常都是皇帝有事宣召时才入京觐见的,平日里都是在自己的宗门处理自家的事情。前些日子让余万成和奇四海一同留在宫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李罡对秦风的不信任。可经过几件事,秦风俨然已经超越了他和余万成,成为了李罡的大红人,已经平步青云地进入了帝国的第一集团。是以奇四海才可以如此顺利地告下假来。
可是往日常以铁腕著称的奇四海近来却是愁云不展,他那独生爱女奇若水说什么也是不肯谈婚论嫁,而且刀兵不进、水火不侵,一口咬定今生要侍奉父母身边终老,绝不想成婚一事。这可着实难坏了他和妻子,和女儿一天的战争告一段落,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二人叹息之中已经准备歇息了。
奇四海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尹雪儿看到丈夫如此异常的举动,一时间又念起了轩辕亡闯入的那个夜晚,在一旁不安地问道:“莫不是又来了什么厉害的歹人?”
奇四海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来的只有一人,修为远没有轩辕亡高。却是带着好浓的杀气!”
尹雪儿大惊失色下还没有说话,却闻得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奇四海料想是福不是祸,便朗声问道:“朋友真是好涵养,既深夜到了我阁中,还是现身一见吧,请进。”
“吱呀”一声,屋门被轻轻地推开,仿佛开门的人很小心、生怕吵醒别人的样子。可是偏偏随着屋门的打开,那股强烈的杀气也滚滚而来地直扑奇四海和尹雪儿的面庞。
奇四海待看清来人也有些吃惊,不由问道:“丰师弟?你深夜至此却是所为何事呀?”
尹雪儿虽没有见过秦风,却也听奇四海说起过他这个当今圣上眼中的大红人。既然是大门派来的弟子,又与夫君同为一朝供奉和客卿,想必也没什么生死相见的事由吧。也是一脸诧异地望着秦风。
秦风抬起头,凄然笑了笑,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地说道:“奇伯伯,其实您应当唤我风(丰)儿贤侄的。”
奇四海显然还没明白秦风的意思,连忙辩解道:“怎么会,你师尊是蜀山玉真子,我缘何能与他那等世外高人论到一辈?你还是唤我奇师兄吧。这么晚了,莫不是皇上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秦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用他那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如果没有那么多意外,现在我应当叫您岳父大人了。”秦风又紧接着说道:“也许,余万成也会是我的岳父大人。”
奇四海和尹雪儿再傻此刻也听出了事情的缘由,大惊之下高呼道:“你…你…你,你是秦风?”
秦风腼腆地笑了笑,随即便收敛了全部地笑容,直直望着奇四海和尹雪儿:“不错,奇伯伯,我就是遁甲宗秦风!”
尹雪儿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像是在和秦风辩解,却又更像是自己在劝慰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秦风自幼身形滞后,他决计不会长成你这等样子!他的修为始终没有建树,又怎会像你这般?”
秦风没有解释,奇四海却是劝住了几近发狂的妻子:“他是秦风!”望着妻子不可置信的目光,奇四海解释着:“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秦风应该有的一切。”

劝住妻子,奇四海定定地看着秦风,好一会才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长这么大了。你娘亲如果看到你如此成就,想必也会瞑目、含笑九泉了。”
秦风并没有动怒,只是冷冷地问着:“你不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很虚伪吗?”
奇四海也没有回答秦风的问题,仍然操着刚才一样的语调说道:“你少小离家早尝苦难,大进归来遇宗门被灭、父癫母亡却仍能隐忍至今,凭着一己之力彻查错综。不谈你的修为,单凭这份坚忍、这份心智,放眼古唐一国早已无人能出你之右。天兆孩童果然是不同凡响。秦兄和秦嫂若能见你如此,想必定是欢喜得紧呢。”
秦风听着奇四海如同叔父长辈一般的夸扬,终于再也忍不住胸中积压的愤怒,放声吼道:“我一直以为你比古剑门的余万成像人,你为何对我的宗门做下如此的迫害?”
奇四海显然不想解释什么,平静地答道:“当自己的生死受到威胁时,什么亲人朋友兄弟,都不过是可以拿来当挡箭牌的吧。”
秦风原以为奇四海此行会有一场生死之搏,却没想到奇四海竟是如此的先知和平静。可是,毕竟遁甲宗尽宗别灭和奇四海有着最直接的关系,今晚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放过他的:“既然你不想多说什么,那就选择吧,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尹雪儿突然扑到秦风身前,乞求道:“风儿贤侄,遁甲宗一事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晚,轩辕亡到阁中抢书,见我阁内典藏丰富便起了独占之心,海哥本欲同他们玉石俱焚,是我,是我为了保全奇升阁才害了遁甲宗。海哥事后虽未曾责怪于我,却像换了个人一样,终日闷闷不乐、心存万分的歉疚。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都是我作下的,你要偿命,便杀我好了,和海哥没有任何关系的。”
秦风直直地站着,任凭尹雪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摇晃着自己却始终无动于衷。奇四海拉过妻子,轻轻地说:“雪儿,我是奇升阁的当家,有什么事自然要由我出面解决。”说着看了看秦风,劝慰着妻子:“风儿贤侄只取我一人性命而放过奇升满阁,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奇四海说完,不顾妻子痛哭地拉扯,走到秦风面前,说道:“风儿贤侄,多余的话也没必要说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理应如此。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今晚可不可以先不取我的性命?”
秦风没有说话,眼神中却是透出了询问。奇四海继续说道:“只此一晚,一晚便足矣。待我明日去遁甲宗探望过秦兄后,便到白夫人的坟前自裁谢罪,不知贤侄可否应允?”
秦风的心颤了颤,最终却还是摇头说道:“收起你的假慈悲吧,早有此心,何必当初?”
奇四海失望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整间屋子里只听到尹雪儿在嘤嘤地低泣。突然之间,秦风觉察到奇四海身周有真元力在涌动,大惊之下暗道:果然是奸险歹人,缓兵之计不成便要偷袭。慌忙之间催动真元力护住周身,便要先下手为强。
奇四海却在此时,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支持不住委顿在地。尹雪儿赶忙一边搀起他一边继续低泣着道:“海哥,你为何这么傻!”
秦风定睛一看,地上奇四海喷出的鲜血中竟隐约露出一颗破碎的金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一时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奇四海被尹雪儿搀扶着斜在了床榻之上,缓了好一阵子才有气无力地对秦风说道:“风儿贤侄,你不必担心我存了异心,奇某是真心想在临死前再去看看秦兄。你便看在我碎金丹、废修行的面子上,圆了我这最后一个梦吧。”
秦风没想到奇四海竟然舍得肯将他苦苦修成金丹前期的金丹自行破碎废掉,要知道像他这样的小门小派,虽有着无数修炼典籍,却奈何自身体质不善修习,修成金丹前期需要耗费多大的代价。现在的奇四海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便是随便一个灵虚期的人要对付他也是绰绰有余。秦风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奇四海请求的时候,一声脆甜却又伴着失措的呼唤打碎了他所有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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