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灵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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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克一路咒骂着降落到地上。“任务这么困难,这小子倒一死了之,该死!”他麻利地打开装备包,拿出热传感仪、动态探测器、定位器,把它们全部打开后,又开启了通讯频道。
“我是查里斯,有人在线吗?”
一阵嘶嘶声过后,传来了一个士兵的声音:“头儿,我们都没事,你还好吗?”
“很好,到C点汇合。”
然后是阿拉索的声音:“该死,终于把这东西打开了,哦,兰克……我们没事。不,法格尔别乱动……别动那个。”一阵嗡嗡声淹没了阿拉索的声音。
兰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没事吧?”
“没……没有……”法格尔吓得惊魂未定,“是黄蜂,紫色的……”
“你们不会没带杀虫剂吧?干掉它们,然后C点集合!”
二十分钟后,大家出现在C点。
“我们在这儿!”一个士兵向兰克招手,更多的陆战队员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就你们几个?”
“不,还有我们。”没等兰克说完,阿拉索从后面冒了出来,身上沾满了紫色的液体,士兵们都笑了,阿拉索尴尬地拿掉了头盔。
“有阿雨的消息吗?”兰克没心情笑,凝的死他都不敢告诉大家。
“有,头儿,但是讯号一直在一个点,没有移动过……”
兰克听到这个回答,脊背都开始发凉,他不能在失去凝之后紧接着再失去阿雨。
“头儿,大家都知道,弹射器伞打不开是常有的事……该死的舰船工程院……”
此时,兰克锁紧了眉头,叹了口气,用力将手中的开路刀插进了地里,“去他妈的黑色紫罗兰,混蛋!”兰克的怒吼声估计五公里外都听得见……
士兵和阿拉索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我去找阿雨,你们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两小时内没回来,你们就单独完成任务……没有黑色紫罗兰,死是早晚的事……”兰克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带着绝望和悲伤。
于是,士兵们目送兰克消失在森林里。
这颗星球上的植物蓝叶绿光,非常漂亮。可是同时,这里寒风凛冽,兰克看了一眼盔甲上的温度计,只有2摄氏度。
兰克一路狂奔,其间收到雅娴也平安无事的信息,他的心里只有阿雨……过了一会儿,阿雨的定位器出现在视野中。
“阿雨……阿雨你在哪儿?”兰克焦急地用扬声器大喊,他又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伞边没有尸体,阿雨还活着!失望的是她的通讯包还在原地,这下找起来就难了……“她该不会去找凝了吧?”兰克不安地想,“那样的话,以她的速度,从降落到现在跑出去十公里都打不住……”
突然他听到了一丝发颤的声音,是陶之然在用心灵交流:“兰克,凝怎么了?为什么他的心灵世界一片黑暗?”
这一切都是因为陶之然,兰克怒火油然而生:“该死的混蛋,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这样,有种你就现身,我要杀了你。还有,你的凝已经死了,怎么样,高兴吗?贱人!”
“你胡说!不会的!”
“托你的福,你把你爱的人给害死了!这下你满意了吧,巫婆!他死了!”愤怒让兰克不住地发抖。
陶之然的声音开始变得慌乱而绝望,“他死了,你们都得死!”此时的陶之然语气中有着切齿的恨意。
“啊……”兰克惨叫了一声,痛苦地倒了下去,陶之然在残害他的大脑,梦魇,无尽的梦魇吞噬着毫无心灵能力的兰克。
“拉亚尔,其尔牙拉力。”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陶之然的心灵通道崩溃了。“兰克,你没事吧?”沙菲雅从远外跑了过来。
兰克吃力地坐了起来,阿雨就跟在沙菲雅后面,兰克轻轻地说:“没事。”
阿雨立即扑了过来,抓住兰克的肩膀:“说!说,凝在哪儿?快告诉我!凝在哪里……沙菲雅说他死了,他没死对不对,你快告诉她,凝没事!”
兰克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地垮了,眼泪渗了出来,顺着脸庞滑落到嘴角,打湿了阿雨的衣角,“他真的……死……了……”
阿雨瘫坐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由眼泪像决堤的洪水……
“凝……你不会死的,对吗?你一定又在跟我开玩笑,从小你就爱这样……但是,现在不要闹了,我都快急死了……”
一阵心灵的激荡以阿雨为中心爆发了,连兰克都能感觉到。“阿雨……你……”
“你还记得吗,在我们经常比赛的草地上,我们一起抓蝴蝶、采小花,那个时候……你还会搂着我的肩膀给我讲天文、地理,其实人家不好意思啦,你又从来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你说长大了要保护我的,你说不会让别人欺负我,你说不会让我伤心!这是你说过的,所以我要你负责!你说过的话,你不能一死了之!我会一直陪着你,因为……因为……我爱你!”
刹那间,狂风呼啸,闭上眼睛的阿雨,居然飘了起来。兰克和沙菲雅不得不抱住一棵树才能站稳。阿雨的身上开始泛出白色的光芒,是神圣的银白色,光点开始凝结,接着,无数光点合成了一面光滑的镜子。
“是心灵之镜!天啊!这是精灵的能力。”沙菲雅被眼前的一切震慑住了,同样还有兰克,他瞪大眼睛出神地看着。
镜中开始出现画面,首先是一些蓝叶绿花的植物,接着出现了一汪水塘,微风吹着水面,水波涟漪的尽头倒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一把蓝紫色的宝剑就落在一边,是诺尔微娅!是凝!他鼻翼前的水面还在有规则地颤动!阿雨再也支持不住了,倒下来晕了过去……
“凝还活着,太好了,我们要去救他!”沙菲雅一面对虚弱的阿雨施法,一面对兰克说。
“我们……”
“轰——”一声巨响打断了兰克的回答,紧接着是火箭弹爆炸的震动,远处还有微弱的枪声。“阿拉索他们被攻击了,我得去支援。”兰克握着阿雨光滑洁白的手对沙菲雅说,“你带着阿雨去找凝。”
“…雨醒了过来,“你们都去对付萨巴卡人吧,沙菲雅法力很强,没她你们会很困难,只有我知道凝在哪儿,让我一个人去找他吧。”阿雨的神情几乎是在恳求,兰克和沙菲雅找不到反驳她的理由。
萨巴卡人的魔法还在远处闪烁着,阿拉索他们很快就要顶不住了。
沙菲雅扶着阿雨站了起来:“你自己小心,我们去了。”阿雨点了点头,他们就分手了。
冥冥之中,心灵力量为阿雨指引着道路,她飞快上路了。她在异星的林间飞奔,不在乎被树枝划破手背,任凭荆棘钩坏了衣服。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她摔倒在地上。她不想流泪,因为她答应凝要坚强。
恒星的最后一丝光芒化作余晖洒满大地,阿雨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橙红色的光芒把小池塘染成红色,所有的急迫在这一瞬间又变为恐惧和担心,她甚至不敢靠近,她再也无法经受……死亡的打击。她的双腿本能地迈动着,来到凝的身边。她跪了下来,强忍着泪水将凝从水中拉出来。凝的情况很糟,手臂上的盔甲、衣服都不见了,两条深深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脸上也尽是划伤和血渍,胸口上的盔甲也大部分都破碎了,袍子被撕开了一大块,也许背上的伤口才是他昏迷的原因,因为只要是他看得见的地方,他都可以自己施法来止血,但背上的伤他自己没有办法处理。
观察完凝的伤口情况,阿雨振作起来,她甩去泪水,快速拿出了人类的急救包,先用酒精清洁伤口,用电磁镊夹出了嵌入的金属片,然后将不大的伤口用纱布包上,最后,她掏出了针线,准备为凝缝合背上最大的伤口。
天很暗了,不知名的昆虫在有节奏地鸣叫着。阿雨打开了手电,将电筒含在嘴里提供照明。“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一定可以的。”阿雨几乎是闭着眼睛开始缝的,她以前可从没有这样做过……
兰克这边也遇到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和萨巴卡魔法师交战;第一次和萨巴卡科技战士交战;第一次,他的战友是个精灵……
“那边有两个,狙击手!”兰克指着一条大路的中间,“嘭,嘭”两声过后,那两个萨巴卡魔法师的头上多出了一个127毫米的弹孔……
“我们被包围了,兰克、沙菲雅,你们有什么办法吗?”法格尔一脸污渍,看着兰克说。
“不知道,夜里我们不方便行动,我们的夜视仪在这儿不好使!真是活见鬼。”
“别抱怨!那是因为这颗恒星的色球光谱跟其他的不一样,你看,树木都以蓝色作为吸光色。”沙菲雅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感到自信和威严。
“你真厉害。”阿拉索垂下剑对精灵说。后者只是莞尔一笑,在场的所有男性都觉得自己的灵魂在激动地颤抖。
陶之然这时正靠在莱雅岚座位的椅背上,闭着眼睛,靠桌上的心灵增效器发号施令。她毕竟是跨越两个种族之间、有头脑有能力的人,不像林雨瑶,爱得那么单纯。凝死了,陶之然的心也随之死了。但是她也高兴,再也了无牵挂。

“召唤者,我们已经探明了敌人的方位并发动了攻击。”一个萨巴卡人毕恭毕敬地说。
“很好!杀光他们,哦,对了,小心那个精灵,而且争取把那个射箭的小姑娘活捉。”
萨巴卡人点了点头,退下了。陶之然邪恶地笑,手握成了拳头,指关节“咔咔”直响……“林雨瑶,我想好好跟你玩。”
阿雨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最后一针马马虎虎地穿了过来,她切断线头并用纱布将伤处裹好。她把凝拖进池塘边的一个树洞里,自己则靠在了外面,听着凝均匀的呼吸声,阿雨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颗星球的黑夜带着淡淡的褐色,空气里时有莫名的香味,夜晚的气温更低了,小池塘的水面开始结冰了。
许久之后,凝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头痛难当,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突然,他打了个冷战。“我怎么……像……做了个梦?”凝想动,可是身体不允许。
“我记得我从飞船里掉了出来,我把兰克弹走了,还有……还有……”凝抱着脑袋,痛苦地回忆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听见了动静,阿雨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树洞里的凝。“醒了吗?”
凝觉得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但就是不记得她是谁……不过,有一个名字凝还记得——陶之然。
“你是陶之然?”凝的声音飘飘的,不太确定。
“我不是……你……你摔傻了,连我都不记得了?”
凝慢慢从树洞里爬出来,阿雨立即扶着他。纱布上又渗出了一层红色,借着月光,阿雨看见凝的脸苍白又疲倦,她的心很疼。
“好好想想,我是谁?”
凝仔细盯着阿雨的脸,那张布满了污渍、血渍,粘着一条条发丝的脸,依然是如此美丽。月光使美变得朦胧,嘴角的那个酒窝随着如释重负的微笑而绽放,没有什么人能抵抗这样的美丽……
“你真美。”凝的眼睛都有些直了。
“我是林雨瑶,林雨瑶是你的朋友,你最好的朋友,想起来了吗?”
“林雨瑶,好熟悉。”
“陶之然是你的仇人!一个背叛你的人,所以你记得她!”阿雨心在发颤,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她觉得应该这样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那你林雨瑶……林雨瑶……”凝喃喃地念着,突然,一道闪电般的念头闪过了大脑,包括这次任务,兰克、阿拉索、阿雨……一切都有印象了。凝的头不那么疼了,但短暂失忆的原因是什么?凝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了,知道你是谁,我昏迷的时候就是你呼唤我的,阿雨,对不对?”
精灵般的女孩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那他一定都听见了……阿雨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母亲对我说过,”凝伸出手抬起了阿雨的头,看着她褐色晶莹的双眸,“要我跟你在一起,要我保护你,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全明白了。为什么我以前从没在乎过你?陶之然背叛我们之后,我想了很多。自从那天我们上路,你就无时无刻地照顾着我,而这些都是应该我对你做的。”凝用手擦了擦阿雨脸上的污渍,“你从不要求回报,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么,我要你先忘记陶之然。”
凝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还爱她对吗?”阿雨小声地问。
“不再有了。”凝的回答只有四个字,说出来,悲伤与痛苦却是一言难尽。
林雨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心里高兴得要命,可是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她稍稍点了点头。凝还想说什么,阿雨把食指轻轻放在了凝的嘴唇上。对她来说,这就已经够了。阿雨轻轻地抱着凝,就这么抱着……忽然,阿雨心里突然又开始发毛,她担心凝见到陶之然之后又会旧情复燃。“凝——”
“嗯?”
“陶之然,你真的不喜欢她了吗?”
凝看着阿雨:“我为什么喜欢背叛自己的人?”虽然这么说,凝自己知道,他心里属于陶之然的那片空间还是永远属于她的。
背叛?阿雨心里快要乐疯了。
这时的林雨瑶根本不知道,是她的心灵之镜的魔力让凝失去了对陶之然的一部分记忆,让凝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感情,而且,雅娴的话也开始对阿雨产生影响。阴差阳错之中,一些事情正在发生变化。
就在凝和林雨瑶缠绵的时候,兰克那边的战斗异常惨烈。四名陆战队员阵亡了,雅娴受了伤,法格尔的剑折断了……于是兰克将自己的粒子剑给了他,自己又端起了步枪—毫米狙击步枪!
其实兰克的枪法很不错,精灵之力加强后,他可以一手一把自动步枪,给敌人带来致命的打击。狙击枪的威力更大,又是两轮进攻被击退,地上至少有三十具连格格尔人和萨巴卡人的尸体。尸体上都带着巨大的弹孔,而且大多在脑袋上。
林雨瑶也担心着兰克这边的情况,但无奈凝的伤势过重,一时难以投入战斗。
“你也休息一下吧。”凝感觉到了阿雨的焦虑,“你的黑眼圈可吓不倒萨巴卡人!”
一句玩笑,让阿雨微笑着伏在凝的肩头,被魔法火焰和幸福感觉包围的阿雨很快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陶之然正躺在床上,全身冰凉。萨巴卡人只接受陶之然发出攻击的命令,对停止攻击的命令听而不闻……陶之然突然又感觉到了凝的心灵,很微弱的心灵,如果恶魔们发现他,他就死定了。
更让陶之然绝望的是,阿雨就在凝身边,只有他们,只有他们两个!一幕幕暧昧的画面在陶之然的脑中放着幻灯片,她咬着嘴唇,流着眼泪。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恨林雨瑶。
为了不暴露行踪,川子和她的舰队暂时离开了天涯星系,途中她得知帕伦卡的战斗越来越艰难了,本来她打算增援迈克斯纳,但她又不忍心丢下凝和兰克的紫罗兰小队。
川子咬了一小口特别为她做的比萨,又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冷气机发出的呼呼声。这个黑发的女子想起了地球,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川子的家乡在地球上的一个岛国,那里,是魔族最先入侵的地方。十个小时之内,那里就沦陷了,川子的父母、弟弟都死了……于是,川子发誓要让恶魔付出代价,她参加了联合,四处征战。一幕幕的鲜血淋淋的画面震撼着她的心灵,硝烟的气味和碎裂的爆响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握紧了自己的枪,义无返顾地冲在最前面。川子很坚强,她不哭,更不会退缩,她懂得这不是个人的复仇,她相信正义的自由之战一定会取得胜利。
但是,这一次,晶莹的泪水滑落,打湿了袖口。川子想起了他,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陆战队员,名叫帕鲁凯斯。当时川子已经是一名战功卓著的上尉了,但有什么能阻止一段美丽的爱情呢?最后的地球保卫战中,帕鲁凯斯和他的中队陷入重围。当川子像疯了一样带领战斗机编队前来支援时,尸横遍野,战友们全都牺牲了,帕鲁凯斯的周围倒下了十五具恶魔尸体。
川子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挂着的金色护身符和帕鲁凯斯的一样,帕鲁凯斯临死还紧握着护身符。
川子推开剩下的比萨,把目光投在了桌上的几份文件上:《关于魔法和超自然能力的学习》,《沉默的羔羊——论帕伦卡人》。
川子并不太在意第一份文件。“为什么一定要学习魔法呢?”她喃喃自语,“人类没有魔法,不也创造出了辉煌的文明吗?”
川子坐下来,拿起第二份……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吗?怀疑任何事物,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引来人的恐惧和猜忌。川子想着,随手翻开了文件。文件上说,要小心帕伦卡人,因为他们教的魔法不仅无用,而且根本学不会!另外,在地面的战斗中,他们经常将失败怪罪到人类的头上。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倒戈的危险!
川子冷笑着又合件。“帕伦卡人不会那么做的,我相信他们。”让她又想起了费西拉,其实川子也是为了人类的利益才答应他的,但是川子认为他人也不坏,起码是一个不会骗她的人。
帕鲁凯斯的影响整整持续了四年,其间很多年轻的高级军官都向川子表示过爱意,但是,在一群只会骗取女子爱情的豺狼面前,川子永远是他们无法占领的伊甸园。
“十二点了。”川子看了一眼钟,叹了一口气。然后打了个哈欠,随手脱掉了外套放到椅子上,躺到床上睡下了。房间的生理感应系统发现了这一信息,自动减弱了灯光的强度,当川子修长的睫毛合拢时,灯光熄灭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川子轻柔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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