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扎根保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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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扎根保胜
刘义收了邓五为义子,给他取名为刘作良,给了他家里二十吊钱以维持生计。作良又找了那天为他偷米放风的张姓小男孩来,那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机灵,刘义也想收他为义子,张家家境稍稍宽裕,无论如何不愿答应,刘义只好作罢。
刘作良跟在刘义身边,习武练艺,行军打仗,很快就成了一个机智勇敢的义军战士,成了刘义的好帮手。
他看到安南钦差的寒酸相,禁不住笑出声来,刘义低沉地咳嗽一声,用眼色制止他。刘作良还忍不住嘀咕:除掉盘文义,帮安南立下大功劳,就封个小小的九品百户,无职无权的,算什么意思啊?
其它弟兄也跟着议论起来。吴凤典更是毫无顾忌地说:连封个虚衔也这么小气,安南王也未免太吝啬了吧?别说封个小小的千总,我们义哥就是当了他们安南的家,论德能智勇也要绰绰有余呢!
胡说八道!刘义大喝一声,沉下脸来说:我刘义受了安南王之封,就是安南的朝廷命官,谁再敢妄议安南朝廷,就是对安南王的大不敬,小心军法处置!
大家望着刘义满脸认真的神色,知道这事确实不能再开玩笑,这才不再吭声。
刘义摆下筵席,款待了安南钦差,再封了点银子,礼送返程。那钦差或者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满心欢喜,千恩万谢地走了。刘义回到营寨里,对众弟兄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大意不外我们来到安南落脚,实属不得已。现在我们是面对着清王朝、安南王朝、法国老番和其它各路义军的多重夹击,义军之间都是你恨不得吃了我、我恨不得吃了你,共处一时可以,长期共存则不现实,一不小心我们也会像盘文义一样被别人一口吞了。法国老番是西方列强,是我们中华上国不共戴天的敌人,与他们合作则无异卖国求荣,我刘义绝对不做这种出卖祖宗的事。现在大清朝正调出了几路大军,云集安南与云南、广西的边境之地清剿义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剿到我等头上。安南王朝虽然孱弱,但毕竟是安南一国的权柄,至少名义上还能聚合起一国之力。我们投了安南王,得到他的承认,就算是旗竖有因,师出有名。我们在这里扎稳地盘,收齐人心,弟兄们则分兵把守各处要害,平时垦荒种田,维护地方,有事拿起刀枪,统一号令,协同作战,巩固好一方秩序,再静观世变。若非如此,我们恐怕很容易就会重蹈盘文义的覆辙,到了血肉横飞、身首异处之日,那就悔之晚矣!
刘义的一番话,说得大家如梦初醒,都觉得义哥说的极是。吴凤典说:我是一介武夫,不懂什么长篇道理,反正我跟定你义哥了,你说打东我不会击西,你说走南我不会闯北,一切听你号令就是!
人心齐,泰山移。接下来,刘义又移兵去打保胜。保胜地处中国云南与安南的交界,与云南的河口隔河相对,保胜的名字还是刘义拿下这个地方后给起的,意思不外皇天保佑了自己旗开得胜。后来法国老番占了保胜,又改名为老街——此是多年之后中队退出安南后的事了。当时,刘义趁着大家士气正高,一路乘风挟电,三下两除二就将驻保胜的何均昌所部赶跑,将部队兵分几处,占守了沿着红河谷两岸的丰腴之地,贴出安民告示,劝勉百姓春种秋收,鼓励安居乐业,又定下税收章程,该收多少收多少,重申所部军纪,不准劫掠扰民,如有违犯,严征不贷。
如此一来,果然深得民意,附近州县也望风归附。经过两年多的惨淡经营,黑旗军不断发展壮大,刘义逐渐坐大成北圻数省的一方之主。安南王朝眼看自己的地盘成了黑旗军的势力范围,又急又惧,慌忙上表大清王朝,想让天朝上国派兵进入安南,帮助剿灭包括黑旗军在内据守在北越境内的各路“匪患”——这时的安南小朝廷,眼看这些跨国“匪帮”已越来越强,危及了自己的统治,就根本顾不及刘义还是自己一手册封的九品百户了。
当时领兵在广西边境上“剿匪”的,是清军老将冯子材,他追剿着到处流窜骚扰的黄崇英所部的黄旗军,对同是钦州老乡的刘义,由于早有所闻他的所作所为,心中敬重他是条汉子,还真不忍心将枪口对准他。
刘义和他的黑旗军,终于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根据地,也有了一段比较平静的日子。刘义将他的黑旗将士分驻各处,一是垦荒造田,自产粮食,二是维持治安,防止其它势力侵扰地方,三是收取捐税,以税养军。由于他的税收较其它势力为低,且军纪比较严明,因而颇得当地百姓拥戴。当然,仗还是要打的,只是其它兵马一时已不是黑旗军的对手了。

这一天是端午节,刘义发下号令,叫四乡的百姓组成了龙舟队,黑旗军自己也组了一队,八支队伍就在红河上举行龙舟比赛。安南人尤其是边境一带的人,都与中国同文同种、同风同俗,也有过端午节的习惯。端午节一大早,红河上就红旗黑旗招展、锣鼓喧天,五只龙舟在河里一字排开,两岸站满了撑伞带笠、拖儿带女的看热闹的人。岸边一面七星大黑旗下,摆了一张八仙桌,上面供着五只皮色金红、油光闪亮、香气四溢的烤乳猪,还有五只大小不等的碎银红包。
刘义拿起毛笔,亲自为龙舟点睛开目。三通鼓过,一声炮响,五只龙舟便犹如离弦之箭,飞也似地顺流而下。连赛三场,均为保胜街上的龙舟队拔了头筹,这个龙舟队的桨手平日都是行船走艇的好手,其它人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众人那齐心合力、用到恰到好处的技艺和力度,让人看着都是一种享受。比赛下来,连黑旗军的龙舟也只得了个第三名。
刘义亲自为获奖的龙舟队颁发金猪奖银,然后摆下筵席,将金猪开膛破肚,分发各桌,再布上酒碗,斟满黑旗军自己酿造的木薯酒,酒香沿着红河,在山野间四散开来。刘义捧起酒碗,对大家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保胜人是黑旗军的父母,黑旗军是保胜人的子弟,保胜是黑旗的家,黑旗就是保胜的屏障,没有保胜就没有黑旗的今日,没有黑旗也没有保胜的安宁。
当地老百姓长期受过众多匪患反复的祸害,都觉刘百户说得在理,刘义话音刚落,欢呼声就已响成一片。刘义坐在八仙桌前,身边是他的妻子黄美兰,美兰手里抱着个才一岁多的孩子,脸上写满了惬意和幸福,也充满了对丈夫的信任和赞赏。
她的妹妹黄春兰,则捧着酒坛,穿行在酒桌间为将士们倒酒。将士们都是一色黑衣,春兰一袭艳黄的上衣,扎一条靛蓝的围裙,勒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段,就像秋日里一朵夺目的野菊花,开放在一片黑色的沃土上。
有个五短身材的小什长借着倒酒,故意向春兰挨过身来,双手趁机在她身上摸上一把,被她一巴掌打回去。那人乘着酒意,唱起挑逗的山歌来:
“妹你娇,
妹你正翘翘,
不如跟我回家去,
同床共枕乐逍遥。”
所有的目光一时间都齐刷刷扫向了春兰。
春兰却不气不恼,只冷笑一下,大声回唱道:
“你莫狂,
看你头尾三寸长,
拿你竖来难作柱,
拿你横来难作梁。
众人哄笑声轰然而起,那小什长一时被噎得满脸通红,只好低下头去。
有个高个子的小什长看到矮仔什长出了洋相,暗自得意,站起来一口气喝光美兰递过来的一碗酒,对美兰也恭维地唱起来:
“妹酒香,
妹你选郎有眼光,
选我高人最般配,
雨天挡雨晴遮阳。
春兰却不领情,马上回了一首:
“你莫嚣,
高人当你禾秆条,
大风一来吹就断,
大水一泡你就漂!”
大家笑声更响,山野间充溢着一股在安南难得的欢乐详和的气氛。
刘义笑着对黄美兰说:你妹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可她就像一朵野玫瑰,满身是刺,谁想要摘她可不容易啊!
黄美兰笑着说:别看她表面那么刚硬,内里却是十分柔顺的人,只是她还没碰到自己喜欢的人,若是碰上了,只怕她的温柔谁也比不上呢!
刘义感慨地说:弟兄们就渴望能过上这有家有室、有儿有女、有田耕有饭吃的日子,只是我们寄居安南一隅,周围尽是虎狼之兵,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何日才到头啊!
刘义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保胜一地易于耕作,有红河的运输之便,更有着丰富的有色金属矿藏,周边一些走投无路的农民军,时刻都想赶走黑旗,鹊巢鸠占。这不,才过不久,转战在北圻各省的黄崇英便向刘义提出,要他将保胜让给自己,或者给他一份当地矿山的开采权。他本以为,凭着自己和刘义的交情,还有自己手上那数倍于黑旗军的优势兵力,刘义恐怕会不得不考虑他的要求。
刘义断然就拒绝了他。他的拒绝,当然有着充分的理由:保胜是他们黑旗军打下来的,又惨淡经营了两三年,老实说,就算他凭一已之情可以答应,他的黑旗兄弟们也不会答应。就算黑旗军弟兄们可以答应,辖下州县的安南百姓也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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