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揭开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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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鸽子街是北区南部的一条背街,根据瘦男子在纸片上所写的地址,步弘健来到了这里。
这里十分冷清,街道两旁的房屋非常老旧,规格不一,且有许多正在拆除中。
在之前步行的两个钟头里,步弘健的心情十分复杂,或者说是喜忧参半。当然他最渴望的还是对方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并拉着自己的手叫出一大群亲人,这些亲人先是为自己的出现感到惊讶,然后蜂拥而上围拢过来,争先恐后地将许许多多令自己不解的事情逐个说出。然后这终究是期望,仅此而已。
“231号。”看着门牌号码,步弘健确定面前的这座建筑就是了。
这是一座三层的别墅,破旧的灰白色墙体上爬满了蔓藤的尸体,黑色的铁门紧闭着。
“廖恒泉,会住在这?”他喃喃地说着走到门前。他在敲门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便开始向四处张望,希望能得到帮助。
“你在找谁吗?”一个路过的男子走来问道。
对于好心人的询问,他十分的感动。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因为他身上破旧的西装,以及手里掉了皮的公文包才与他搭讪。
“请问这里是……”步弘健走下台阶,来到路人面前问道。
“这里目前是公有财产。”路人说道。他的语气十分肯定,像是在说‘这里是地球’一样。
“公有财产?”步弘健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房主要赔偿受害人损失,所以这栋别墅被法院没收了,不过看样子没有处理掉,没人愿意买这栋即将拆除的房子吧。”路人回答道。
“赔偿损失?为什么?”步弘健紧跟着问道。
路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疑惑地打量他片刻,反问道:“你和步藤先生认识?”
“步……步藤?”步弘健瞪大了眼睛重复着。‘难道是怪老头所说的藤先生?这个……跟我同姓氏的人……’他在心里嘀咕着,同时预感将会有令自己惊奇的线索出现。
“这里不是廖恒泉的住所吗?”步弘健反问道,他想再一次得到确认。
“廖恒泉?噢,不。虽然同为首席律师官,但是廖恒泉的职位,以及影响力要比步藤先生他大一些。不过,步藤先生的知名度也不可小觑,毕竟他以前是廖恒泉的搭档嘛。”
步弘健越发觉得这个步藤一定跟自己有着什么联系,因为单是从姓氏上就可以看出。他强按着激动,恭敬地问:“请问,可以告诉我多一些吗?关于步藤先生。”他习惯性地向口袋里伸去,想拿钱来买些线索,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路人好象没有发现他的意图,接着说道:“看来你还不清楚,三年前步藤先生在南区**道建了一座大厦,可是因为工程疏忽坍塌了。法庭说是因为他用了劣质材料造成的,但我没法理解为什么给自己建楼还要用劣质产品。不管怎样,总之楼体坍塌死了很多人,步藤先生作为负责人被检查暑起诉,最终被判了无期徒刑。”
这让步弘健大大出乎预料,‘那个跟我同姓氏的人,被判了无期徒刑?’他在心底说道,同时预感不妙。
“你在听吗?”看到他有些走神,路人问道。
“是,是的。”他急忙回应道,“请问,你知道他还有什么亲人吗?”
“这倒不清楚,像他这种上层人士,普通人很少有机会跟他打交道。不过我经常路过这里,以前也就只见到他一人而已,没听说他有什么亲人。”
片刻的思索,步弘健问道:“那你知道他在哪所监狱吗?”他认为不管怎样,只要能见到他本人,也许就可以问清楚。
“哦,这个……”对于他的话路人显得有些犯难。
“怎么了?”步弘健急问道,甚至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了。
“他在得知自己被判无期徒刑后,自杀了。”与此同时路人特意盯着步弘健的表情,见他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才又说道,“其实你该能体会到,像他这种辉煌一时的大人物,是很难承受这么大的打击。我想假如换做是我,也可能会像他那样的。”路人表现出一份感同身受的感觉来,不过自从他第一句话始,步弘健就已没在听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是身子还勉强地站着。
“喂,你怎么了?”路人关切地问道。
良久,他回过神来,问道:“是在三年前,是吗?”
“是的。”路人擎神地端详着他,说道,“不过说回来,我总觉得你似乎是认识他?”
步弘健矢口否认道:“不,我只是好奇来这里看看。你,不介意我再多看会吧?”
“呵呵,当然不会。”路人说道,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穿着奇异的年轻人,转身离去了。
接下来,步弘健不知道该怎样做了。因为那个在他看来十分重要的线索,同时也许是对自己有着特殊意义的人,步藤,死了。
“也许,也许他只是跟我同姓氏而已。不是还有廖恒泉吗?在没有打听到他之前,我要镇静,镇静!”他的声音很大,些许路过的行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他的这些话好象起了作用,双眼中又渐渐有了神色,转而定睛向大门看去。
残旧的门体上似乎曾贴过封条,不过现在已经脱落了,门边灰白色墙体上一串墨碳写的数字揪住了他的目光。
“010-23352。这是电话号码?”他快速记下号码向街口跑去,那里有家公话厅。
没有过多的去编造借口,步弘健直接对话厅老板说他愿意用两本书做抵押,一但有了钱就还回来。看到他潦倒的样子,老板也很慷慨,答应如果在一个话时之内,他可以免费。
终于,电话接通了,紧跟着听到对方的声音,“喂?”
步弘健激动地问道:“喂!请问,请问……你,你是谁?”
这句话甚至让话厅的老板都有些诧异,也许对方也这么感觉。
“噢?哈哈”电话那头传来男子的笑声,听声音已经上了年纪,“你是想骚扰我,还是打错了电话?”
步弘健紧皱着眉头,解释道:“不是,我在北区老鸽子街231号墙上看到这个号码,我想……”
“噢……好吧,你过来,我就在后街327号。”
※※※
“你好。”对于主人的招呼,步弘健足足呆了半分钟,因为开门的居然是早晨在十五大道街遇到怪老头。不过此时他却显得十分慈祥,而且精神很正常。
看到步弘健,老头也显出异常的惊讶,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啊!哈哈,我们果然很有缘。来,别拘束,请进。”
房间里坐下后,老头打趣说道:“现在年轻人很流行短发吧?”
没有把做头部检查的事情说出,步弘健选择了无语。
老头爽朗地笑了一声,端来咖啡一本正经地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此刻步弘健感觉面前的怪老头,给人以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这与早晨完全不同,他现在甚至想把一切都告诉他,然后再向他问明一切自己想知道的。但终究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见他低着头一声不吭,老人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笑着问道:“看来你还没想好,这样吧,你叫什么?”
“我……”
“你的名字。”
想了想,他回答道:“我叫步弘健。”
与此同时,老头愣住了。
对于他的反应,步弘健在感到惊奇的同时,又觉得十分熟悉,因为早晨的时候,这个怪老头就是这样一惊一炸。
良久,老头的表情微微松弛开,问道:“哦,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步藤?您认识他吗?”步弘健没有从自己说起,而是直接问到了主题。
没有犹豫,老头回答道:“是的,不就是早晨我对你说起的藤先生嘛,我总爱这么叫他。他曾经是首席律师官,三年前因为一件案子被判无期,结果承受不了打击,死在了狱中。”
这与之前路人所说完全一致,片刻思索,步弘健问道:“那么,你认识我吗?”
老头迟疑了片刻,说道:“你?呵呵,你想我怎么说?先是在电话中莫名其妙的问对方是谁,然后见了面又问别人自己是谁。”老头的表情好象是在告诉对方,他遇到了有生之年最好笑的笑话,只是刻意按压着没有爆发而已。
听了老头的话,步弘健也感到自己十分的荒唐,但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去问了,他感觉有点发懵。
“好吧,我来回答你。”老头耸动着花白的眉毛说道,“其实你已经说了,你是步弘健,当然也就是那个,步藤在欧洋留学的儿子。”此刻笑容已从老头的脸上褪却,转而代替的是警惕与轻蔑。
步弘健没有看到,因为他早已经呆在了那处,老头的话如同一根钢钉刺穿了他的神经。
‘步藤?我的父亲?他,死了?”他在心低问自己,没有人会回答他。
像是刚刚复苏而又被迎头的木棒打懵了,许久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对面的老头。
“你是怎么了?”发觉他有些反常,老头问道。
现实像是潮水般盖压下来,让他完全失去了主意,他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了。因为他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但接下来,还要怎样呢?
“我,我不知道,我……”
老头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来狡黠地看着步弘健,说道:“那么,下面我要说的是,步藤没有留下任何遗产,所有资产都被法院控制,并用做对受害人的赔偿,包括老鸽子街上的那栋别墅。”
他依旧一脸呆滞地看着老头。
见他不说话,老头反问道:“怎么了,这些你不知道吗?你是他的儿子呀?噢,忘记你一直是在欧洋留学了,不过,你也应该听说消息了吧?”
此刻,步弘健感觉老头是在怀疑他,那种眼神,那种语调。没有去反驳,他现在想弄清楚面前这个老头的身份。
“你是谁,和我父亲什么关系,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步弘健的声音很大,像是在质问。
没有直接回答,老头转回身走在椅子前坐下,说道:“我曾经是他的私人律师,受委托处理他的善后工作。不过1年前,我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因为他所有遗产都被法院征用了,而且,早在去年我就已经退休。”
“这么说,你不认识我?”步弘健问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如果你有证明的话……其实这些不重要了,因为那件事早在3年前就已经结束了,而且......”
“而且什么?”步弘健紧跟着问。
“而且他没有遗产,所以我认为,该没有人会想冒充他的继承人。”老头说着眯起双眼看着步弘健,眼神中却充斥令人厌恶的神色。
“我不是冒名!”步弘健站起来大声吼道。
“小伙子,请你冷静一下,你认为这样的语气能让人相信你什么?”老头平静地说道,同时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的怜惜。
“对不起……”步弘健说着滩坐在沙发上。
“那么我问你,为什么你要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呢,而且这个身份是那么的无关紧要,为什么呢?”
良久,他抬起头,“因为……”说到这里他又将话咽下。他想告诉老头因为自己失忆了,所以才会做出这些荒唐的举动来。但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失记忆,以及家产被抄,父亲死于狱中,而自己又失忆的流浪街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他什么都不知道。
沉寂在痛苦中的他,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感情的外露,因为知道这里不适合他宣泄,这个对于他来说陌生的世界,没有他宣泄的对象。
良久,老头拿来一片纸斤递上来,同时用着欧洋语问道:“你还好吗?”
完全没有意识到,接过纸巾后步弘健随口用欧洋语回答说:“我没什么,谢谢。”
“你是欧洋帕涡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学生?”老头继续用欧洋语问话。
“不,版画系。”
“203期?”
“208期。”
“三年前刚刚获得硕士学位?”
步弘健如梦初醒般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一次他没再用欧洋语了。同时他感觉记忆中异国的建筑以及语言,波涛般涌入了大脑,白石的走廊,绿荫的校园……
老人轻笑了笑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封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走过来,说道:“你看看。”
‘欧洋帕涡美术学院版画系208期,步弘健。’步弘健惊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你怎么有我学校的地址?”
“这是你父亲的遗物。”
“还有什么?”
“等等。”老人又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
信封上空白一片,步弘健紧从里面掏出一张信纸:
『弘健,我很好。
人生总要走到尽头,虽然相比之下我要早些,不过却没有遗憾,惟有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父亲十分想念你,希望你能像我说的那样成为一个正直、勇敢的男人。但无论做什么,请不要做律师,不要厌烦我又一次的叮嘱。
还记得你小时候天天在我身旁叫着要做大律师吗,其实我不喜欢这个行业,虽然它很风光,父亲还是喜欢美术多一些。我知道把你送到欧洋学美术你不乐意,但是就当为了我,好好努力,做个大美术家,父亲会很高兴的。
我肯定在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去了,没有让别人通知你这件事,至少在我去之前。
以后你一个人生活,无论遇到挫折还是痛苦,都要记得父亲会永远支持你、鼓励你。同时希望你能重新开始生活,不要因我而打乱了未来的计划。
最后,关于我的事,就让它像信纸一样翻过去吧,不要再追究了。
做堂堂正正的人,做堂堂正正的事。加油吧,弘健!
父03年10月22日夜。』
“这是他临死前一天夜写的。”老头深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果说步弘健在得知一个名叫步藤男子的死讯后,会感到万分悲伤的话,那么此时,在看到这封信里父亲对自己的昵称,以及字里行间透露的父爱之后,他已经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感情了。他仿佛听到了父亲在离开前悲痛欲绝的心声。
“噢……噢……哦!”他的双手在身前无助地蜷缩着,直到热泪夺眶而出,才把头埋在了双臂间。
老头走过来抚摩着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孩子,虽然我已经没有什么责任了,但还是想劝慰你,听你父亲的话吧,重新开始生活。好好活着,不要再理会那些过去了。”
步弘健猛地抬起头,问道:“我父亲,他是被诬陷的!是吗?”
老头显得十分惊讶,看着一脸泪痕的步弘健,久久没有说话。
“请您告诉我!”步弘健督促道,眼神中没有期待,仅是愤怒。
老头转回身坐在椅子上,厌烦地说道:“好了,不要再追问了!如果这样就请离开吧!”
狠狠地看了老头一眼,步弘健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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