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无魔不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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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夜半失眠,快天亮了阿九才迷迷糊糊小睡一会,待醒来时天已大亮,想起今日还有正事要办,匆匆起床去浴房泡了个冷水澡,正在穿衣服的时候,阿九的动作停了下来,门外有人,不过那人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否则以那人的修为,阿九也不会这样轻易发现他。
阿九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件外衫罩上身,一脚踹开了浴房的门,待看清门外的人时,不禁皱眉,“是你?”
那人也不答话,静静站在那里,自然的象是遨游天地的神祗一般,那清澄的眼眸含笑望着她,阿九仿若瞬间被雷电击中一般,竟有种似曾相识的荒谬感觉。
阿九眼眸中的幽光一闪而过,“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优雅恭敬的一行礼,“微臣见过公主,从今日起微臣就是这月檀宫的护卫统领,负责保护公主安危。”他微笑的脸阳光般干净剔透。
“护卫?”阿九冷笑一声,迈步向前走去,“我不需要!”
雪星辰微愣,跟了上来,“微臣是皇上派给公主的。”
“管你是谁派来的,我不敢兴趣!”她现在只想尽快的把岐山山庄周围的地道和暗室结构图交给元长老。
身后的人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公主请不要为难微臣,微臣只是奉命行事。”
阿九斜睨了他一眼,“走开!”继续向前走去。
他却紧紧的跟了上来,“微臣不会打搅公主行事,微臣只做份内之事。”
阿九不耐烦的看着他,眼神极其不屑,“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我不想看见你!”
他乌黑的瞳仁微缩,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有些无辜的看着她,“可我就是要跟着你!”
阿九面色一冷,带着危险的目光直视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以你的本事来这宫里当个小小的统领岂不是太屈才了?”
“微臣并不觉得屈才,微臣参加科举就是为了报效公主。”他眼神很温柔,温柔中还带着点狡黠,语气却无比的认真。
阿九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目光一寒,“报效我?你考的是乾国的科举,何来报效我一说?”
他认真的想了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微臣只是为了公主,微臣对公主一见倾心。”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深情。
阿九冷哼一声:“多谢厚爱,可是我……”她用一个指头抬起他的下颌,四目相对,阿九的眼神充满鄙夷,“很讨厌你!”说罢,就丢下他,扬长而去。
雪星辰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月檀宫里,虽然是盛夏的晌午,他的手心却溢出了冷汗。
自那日后,他还是紧紧跟随在阿九身后一丈有余的地方,不多话,也极有眼色,阿九也不再理会,既然认定他有目的,与其暗中调查,不如更直接点,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打算开通四国商贸通道?”
萧清言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他也知道她对国家的管理策划能力强于他很多,他也就乐得逍遥,做个闲散皇帝。
“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北漠盛产皮毛、药材,西林盛产茶叶、木材,荆国盛产布帛、香料,而我乾国盛产粮食、瓷器,加大对商贸的交易往来,使双方在以物易物的基础上产生对对方的依赖性,这样即使两国中有一国要兵戈相向,也必遭民众反对,天心即是民心,一个失了民心的皇帝,随时都可以将他斩落马下,再鼓吹一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言论,我就不信还有那么蠢的皇帝无视这一切,硬要迎风而上。”阿九抿了口清茶,侃侃而谈。或许人们都知道她的野心,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她藏在野心之后的目的。
萧清言笑着摇摇头,“你早就有了计划不是?”
阿九嘴角翘了翘,从怀中拿出一卷东西,丢给萧清言,又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根新鲜的黄瓜,就那样一口一口吃着,阳光照在她嫩红的唇瓣上,瓜果的汁水在阳光反射下,泛着莹亮的光,嘴角轻轻蠕动着,晶莹剔透的肌肤映着雪衣,让他有瞬间的迷茫,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她……好美!
“咳……清歌,你有没有想过成亲?”萧清言小心翼翼的询问出声。
“成亲?”阿九诚实的摇摇头,“没想过。”
“可你今年已经十九了啊……”他还没说完,就见阿九瞬间冷了脸,噤住口,不敢再言语。
“我要离开了!”阿九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离开?哦!”他点点头,“嗯?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里?”萧清言半晌才反应过来。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张。
“朝局已稳,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我是时候离开了。”阿九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翻看,头也不抬的以讨论着今天天气不错一般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他来信了,母亲已逝,死在他的怀里,她应该很幸福吧,你明日就可下诏了,国丧就不必了,劳民伤财,再隆重的葬礼对于逝者来说都是虚幻的,守孝三月后,我就要走了,记得有事拿信物去找我。”
“什么?!你要走?”萧清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着他猛然挺直的身躯,宽大的龙袍将桌上的茶盏都带翻在地。
阿九看着他难得的失态,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是时候该离开了,你是个很有作为的皇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你有野心,野心并不是个坏东西,相反,他是一种动力,我不想因为我而遮挡住你的光芒,再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想到那封奇怪文字的书信,阿九的眼底有簇燃烧着的火苗,这种征服的快感和**在内心深入勃发。

“我不要你走。”他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的在跳,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
最后一口黄瓜还卡在喉咙里没咽下去,阿九皱皱眉,转过身来看着他,“为什么?”
“朕……我……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难道你也要离开我了吗?”萧清言紧张的站在阿九面前,眼神是慌乱的又带点祈求。
“哦,对了,说到这个,我差点忘了,荆国和烈国下月有使团出访我国,商谈有关和亲事宜,我倒认为这是个机会,反正你总归是要娶妻的,何不一举两得?听说那慕容风铎的妹妹也是个美人。”阿九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避开了那个话题。
“还有一件事,我那个护卫……唉!算了……”阿九转身匆匆离去。独剩萧清言一人在身后凝视她的背影。
“雾隐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当阿九正专心在研究手上的那封信时,一抹人影,无声进入她的书斋,她没有抬首也知道来者是谁。
“一切顺利,雾隐示意杜轩格接管了绝谷在荆国的水运航线,而且……”云翳略微停顿一下。
阿九挑挑眉,斜睨着他,“而且他还发现最近绝谷旗下的铁矿和铜矿生意很赚钱是吗?对方不但要大量的矿石,还要木材和硫矿是吗?不仅如此,烈国还失踪了大批造船的工匠对吗?”
拎着手中的信纸,阿九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光彩。
云翳微讶,看着阿九的脸色不辨息怒,“九少所言句句属实。”
阿九喃喃的自言自语,“为什么总是不太平呢……”手指叩着桌面发出的“哆哆”声越来越快,猛的停住,阿九看着云翳说道,“派出探子严密监视这条线上的船只和货物。”阿九指着地图上从烈国到荆国的一条运河线,用笔重重在上面画了个标记……
“另外,属下还得到一则消息。烈国太子澹台悯辰于策妃之日失踪,烈国已派出暗卫进行查访,阿九是否趁此机会浑水摸鱼?”云翳站在她身后,轻声询问。冰冷的表情此时却柔和的似要滴出水来。
阿九摇摇头,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继续轻叩着桌面,“先不忙,我总觉得这事不这么简单,我们现在目标已经太大,是时候缩缩水了,澹台悯辰……为何我对这人没有丝毫印象呢?”
云翳垂眸思索一阵道,“据说这个烈国太子自幼就被送出宫外拜师学艺,二十岁时,烈国皇帝才将他召回宫中,册封太子,再加上他行踪不定,很少有人见过他。”
“失踪?”阿九揉了揉两边的太阳**,清醒了下头脑问道,“那为何烈国国内对这个太子没有任何异议?其他皇子就不想要那个位子吗?”
云翳摇摇头,“据我所知,这个太子在烈国国内威望极高,其他三子对他心悦诚服,至于是否有心觊觎皇位,那就不得而知了……”
“威望极高?”恍惚的烛火映照着阿九白晰的像是玉雕的脸庞,带着一种珍珠的寒冷,“似乎有点意思了……”
“我明白你修佛的虔心,也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修佛。但我得告诉你,在佛前,你得不到你要的宁静。”
寂静的禅堂里,暖香熏人,但座间两人交谈的对话,却比缤纷的雪花还要寒冷。
慕容风铎松开手中拨拈的菩提念珠,缓缓抬起头来,双眼迎向禅座上的方丈。
“为什么?”
“因为你只是逃到佛这里来,你的心,并不在这里。”银眉白须的方丈走下禅座来到他的面前,笑指着他的胸口对他摇首。
慕容风铎没有否认,在他面庞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像两潭不安定的水。
他还是觉得不安宁,心中还是有着放不下的牵挂,仿佛血液里的某种东西正蠢蠢欲动,催促着他必须去做些什么。
原始的**在呼唤他,呼唤他……方丈仔细看着他躁动不安的眼眸,半晌,叹了口气,伸手拉来一席软垫在他的面前坐定,执起他一手,专注地看着他手心里的掌纹,指尖在紊乱的掌纹中试图理出一条路来。
“其实,你并不适合宁静,为什么偏要隐藏你的本性?”方丈微微抬起眼,把搁在心底已久的问号问出口,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躲自己躲了那么久。
“如果我不强迫使自己静下心了,思念就会把我逼疯。就是因为我知道我的本性是什么,所以我才要藏。”一丝笑意自慕容风铎的唇边释出,而慕容风铎也不介意将自己的内心摊露在他的面前。
方丈抬起头来,笃定地望进他的眼,“你的命里,注定有个魔。她就是你的魔。既然放不下,何不顺心而为?”
“但请千万记得,成也箫何,败也萧何。”方丈按了按他的掌心要他回神,并殷殷向他叮嘱,“倘若你无法掌握这朵火焰,那么,它将会烧伤你,而你的所有,也将尽殁于祉。”
尽殁于她,那么……不是全输,就是全嬴?
这世上有什么比这更干脆的赌注?光明与黑暗仅在一线之间,根本就不需要苦苦去计较追寻,只要狠下心来赌这一把,那么那此一困扰着他的琐事都将不复存在,他只需选择,而后把一切都交给时间来揭晓后果……只是,他从不是个赌徒,他更不想去看清那混沌不明的未来,他只想成为佛前的一池水,静静的为某个人祈求而已。
依稀还记得,在他首次接近佛参悟佛理时,最初进入他脑海中的一句话,即是……佛,无魔不成。
佛若无魔不成,那么,站在魔背后的那者,又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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