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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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翳看着坐在屋顶上灌酒的雾隐,轻叹一声,“你想醉死吗?我记得你的酒量一向都不好。”
“醉了好,醉了就不会痛了。”雾隐用手戳着心口。风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他伤楚的眸。“他死了,她的心也死了,为什么?她为什么永远都看不到我……?”
“他死了,在她的心里就成为了永恒,你怎么去比?”云翳抬起头,仰望漆黑的夜空,怅然长叹。
碗中的酒印着雾隐的身影,流露出几分伤感,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云翳看见他低垂的睫毛间散落着如星星碎片般的水珠。
他走过去,搭上雾隐的肩,“既然不能忘,那就陪她寂寞,陪她痛苦,陪着她,永远都不要要求她……”
乾国皇宫
萧云瑞失神的看着手中两枚一模一样的火红色花镖,回想起她出生的那年……
“回禀皇上,南宫云影到。”门外太监隔着门小声禀报。
萧云瑞听到她来了,坐回龙椅,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
“宣!”低沉的声音简洁的说出一个字。
阿九缓步进入御书房,站在萧云瑞面前,既不行礼,也不请安,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
“你……你到底是不是……?”萧云瑞眼神空寂,神情却有些激动。
阿九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我是不是,皇上心里不是早就有决断了吗?你调查我已经够久了。”
萧云瑞静静的看着她,“你终于肯承认了吗?”
阿九脸上挂着讽刺的冷笑,“我很希望我永远都不要认你。”
萧云瑞呆呆的看着她,只觉得似在她的双眼里有一面明亮的镜子,任何被她看到的东西都会现出原形。“可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阿九放声狂笑,眼中闪过一丝阴厉,“因为我要笑着看他们每一个人哭,你们欠母亲的,我要百倍拿回来。”
他身体一哆嗦,津津的汗水从额上渗出,“你……见过你的母后了?”
“她中毒了,已深入肺腑,药石无医!”阿九眼底深处似两簇火苗在燃烧,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微笑,可那笑就象死神的镰刀,诡厉又危险,“若不是看在你是我父亲的份上,我绝不会原谅你,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这深宫中被葬送青春,葬送生命……你补救,可是晚了,他鬼面再厉害,也只会医病,他不能医命!萧云瑞,爱上你,是她今生最大的错误……婊子无情,帝王无爱!”
“清歌!蓉儿是朕的发妻,朕不能啊……”他声音带着痛楚,那愧疚的神情让人心头发酸。
如斯憔悴,不及不惑之年,双鬓却已白如残雪,这是他的错吗?阿九心中终是有些恻然。
她蓦然起身,“你是皇帝,总有你的无可奈何,你走的什么样的路我也知道,可是,你就不能给她个痛快吗?你让她日日夜夜忍受着煎熬,你……我真恨不得一掌拍死你!”阿九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怨愤,嘶吼出声。
“歌儿,朕舍不得,舍不得啊,太后要赐死她,可是朕……清歌”。他身体晃了一下,本该威临天下的他也不过是个连妻子都保不住的男人罢了,无力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皇帝罢了……
“你不能是吗?那我来做,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哪怕杀他个昏天地暗,尸山血海又如何?逼我父,杀我母,就这么让他们死,太便宜他们了……”阿九越说越愤怒,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只听“轰”一声,好好一张红木桌碎成了一地木片……
这种被维护的感觉,被理解的感觉,却让萧云瑞心里生出几分久违的感动,走到今天这步,他很无奈,帝王之家,充斥着阴谋诡计,算计利用,他的血早就是黑的了,清言不理解他,虽是父子却形同陌路,在众臣面前父慈子爱,不过演戏罢了。
命运还真是喜欢跟人开玩笑,他失踪多年的女儿,才是真正看得懂他的人……
乾夕十七年五月
一出生就被送入云乾寺智严大师带去云游天下的乾国长公主萧清歌回朝,认祖归宗,举国同庆。
次日,萧云瑞在朝堂上宣圣旨,封清歌公主为镇国公主。代病中的萧云瑞行岳华山祭天大典。举国哗然!萧云瑞力排众议,一道圣旨封住悠悠之口,清歌公主荣宠极盛。
萧氏一族执掌王权已有三百多年,乾沐三十一年,乾源帝立皇长子萧云启为皇太子,入主东宫,乾沐三十三年,乾源帝薨,萧云启登基为帝,国号乾宗,奉萧云启生母刘氏元妃为太后,却不料乾宗二年,萧云启因病早亡,次子萧云瑞登基为帝,国号乾夕。萧云瑞生母早亡,刘氏外戚专权之下,刘氏元妃依然贵为太后。
皇后穆氏菁蓉十六岁嫁于萧云瑞,乃平民之女,以正妻身份入主东宫,夫妻恩爱,却被太后刘氏厌恶,执意命萧云瑞选秀,充实后宫,利用外戚之权,将自己侄女刘虞静选入后宫,入主紫杉宫,封静皇贵妃,极受太后宠爱。刘氏一族外戚坐大,权倾朝野,萧云瑞处处受到刘氏制肘。
宫里的生活就是千篇一律的枯燥和纷杂繁乱的规矩,尤其对于一个十八年不在皇宫中的陌生公主来说,戏是轮番的上场,看戏的也是换了一播又一播,唯一的区别只是演员不同罢了。
所有的人,包括幽冥八子都不明白,阿九为何执意要进宫,对付那些人,何必这样麻烦,可阿九却说,有时不深入局中就不会知道这局里的水到底有多深,不接近权利的中心,就不知那掌握生杀予夺的滋味到底有多诱人,只有站在那巅峰,才能俯看这人生百态,更何况,有些事情是不能单纯用武力来解决的。

“这恐怕不是九少的本意吧?”冰冷却有些轻柔的声音从阿九身后传来。
“没错,解决问题并不是只有一种办法。”阿九独自伫立在中庭,风吹起白衣,乌发在她身后飞扬,“子欲孝而亲不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与其在失去的时候痛悔,不如现在把握,她给了我生命,我陪伴她走过人生最后一段路,要她亲眼看见那些伤害她的人跪在她面前忏悔,乞求她的宽恕。”
“可九少确定那是她想要的吗?”声音的主人越走越近,直到离阿九一丈左右时停驻下来,她不喜欢别人离她太近。
阿九微愣,莞尔一笑,“原来你也喜欢泼我冷水。”
“云翳不敢!”声音些微的惶恐。
阿九摆摆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到觉得你说的一点不错,那确实不是她想要的,可这世上的事有时它就是那样无奈。宽容?哼,只有强者才配说宽恕二字,弱者的宽恕不过是个笑话。”她转过头来,又问道,“雾隐和杜轩格到荆国了吗?”
云翳微微颔首,“一切都按九少计划行事,九少这样安排难道不怕慕容风铎着恼?莫非九少认为慕容风铎有鸟尽弓藏之心?”
“不错!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他是个皇帝,一个有野心的皇帝,更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皇帝,也许他并不想现在就跟我翻脸,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总有一天会忌惮我,如果此时我尚不能未雨绸缪,到时就会进退两难,这也是我进宫的另一个目的,江湖与朝廷斗和国家与国家斗,哪个胜算最大,不是显而易见吗?”阿九看着远方的天空,这……天好象要起风了,不,不是起风了,而是在这宫墙之内……风从来就没停过……
“九少为何……将雾隐遣离?”云翳看向阿九的眼神有些复杂,又有些欲言又止。
阿九却冷了脸,“云翳,你逾矩了,我做事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云翳凝视着阿九的双眼,喃喃道,“如果我……我……九少也会将我调离吗?”
阿九莫名其妙的看着语无伦次的云翳,“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是说……”云翳垂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被一声叹息轻轻带过。
阿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正待说话,却一挥手,云翳迅速消失,门外跑进来一个头环双髻的小丫头停在十步处行了一礼,“公主,静妃娘娘邀您去紫杉宫小坐。”
阿九与那宫女擦身而过,冷冷的丢下两个字,“不去!”说罢,也不理站在那里一脸无奈的小宫女,转身去了书房。
可怜的小宫女站在原地欲哭无泪,一旁的小太监走过来,扯扯她衣袖,小声在她耳边嘀咕,“行了,别看了,赶快回话去吧,这位主子没啥毛病,也不见责难奴才,身边也不要人伺候,可就这说一不二的脾气,就是咱皇上见了也得让三分,以后这种事就让月姑姑挡了,这位主子不见外人。”
“静妃娘娘到!”小太监一声通传,宁禧宫内闲话家常的嫔妃都静了下来,往门口看去。
刘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的看着来人。
静妃趾高气扬的走进来,“给姑妈请安。”扫了一圈,“哟!各位姐妹都在呢!”
“给静贵妃请安!”众女齐声请礼。
“快给静妃看座,这有了身子的人了,怎得还这般莽撞。”太后笑着用手指着她,“皇上这么多年除了清言,再无皇子出生,你可要争气啊!”
静妃坐到刘太后身边,拿起一盏茶,“有劳姑妈费心,静儿身无常物,还经常到姑妈这来混吃混喝。”抿了一口茶,“还是姑妈宫里的雨前龙井香。”
太后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孩子,就会捡好听的说,哀家这哪赶得上你的紫杉宫啊,你可是宠冠后宫呢,皇上还不是有啥好的,都往你那宫里送。”
静妃却放下茶盏,泫然欲泣,有些哀怨的叹道,“再受宠,人家的儿女也没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太后顿时冷了脸,“这说的是哪的话?谁又给你气受了?”
静妃小心的撇一眼太后的神情,“欲言又止”,“这……这……”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说啊,哀家给你做主!”太后眼睛一瞪,表情严肃的看着众人。
“静儿本是好意,这清歌公主刚入宫,什么人也不认识,儿臣怕她认生,就想邀她来儿臣的宫里小坐,可……姑妈!儿臣在这后宫大小也算是个主子,好歹也是那萧清歌的母妃,人家自打进了宫,请安不来也就罢了,亏得儿臣巴巴的去请,可人家一句不去就把儿臣给打发了,这还有没有规矩了?不给儿臣请安也就罢了,人家眼里只有她母后,可您是这后宫的长辈,也没见她来给您请过安,这晚辈都欺到您头上来了,儿臣……儿臣都替您委屈……”静妃“义愤填膺”的说道,竟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一旁的云嫔小声说道:“静妃娘娘这话有些严重了,清歌公主自小民间长大,这规矩自是比不上皇家的公主懂得多些,再加上皇上恩旨,免去她晨昏定醒,也是不用请安的,并无对太后不敬之意……”
却不料太后一拍桌子,“哀家好歹也是这后宫之主,她就是再猖狂,哀家也是她长辈,她不是不懂规矩吗?去!把她给哀家请来,请不来就是押,也要给哀家押来!哀家今个亲自教她规矩,哼,有其母必有其女,上梁不正下梁歪……”
静妃用帕子轻拭嘴角的同时遮住那抹忍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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