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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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漏进屋子,战羽端着早膳推开阿九的房门,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她人却不在房间,室内弥漫着清爽的香气,离卧房仅一墙之隔的内室浴房中传来哗哗的水声,战羽随手翻着阿九摊在桌面上的书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梵文,摇头苦笑,她总是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阿九穿好衣服从内室走出来时,看到战羽手中的书卷,眼皮一跳,走到桌前,不着痕迹的取下了他手中的经卷,“我饿了……”
“嗯,好,……”战羽忙把碗筷摆在桌上,简单的四个小菜和一小盆小米粥,他抬头看着阿九,嘴角绽出一抹温暖的笑,淡蓝的窗帘半拉着,窗外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照射进来,一蓬蓬浮着细细的尘,如梦如烟。
阿九端起碗尝了口小米粥,煮了很久的粥糯糯的,带着点麻油的清香,味道很好,她不喜甜食,每日的吃食他都照她喜好来。
“多吃一点,你最近好像清减了许多……”战羽凝视她吃饭的样子,看她吃的很香,唇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
阿九的一根发丝粘在唇角,他伸手去拂,却被她侧脸躲开,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眼底逐渐变得黯然,唇边却还带着那抹笑容。
阿九放下碗筷,静静的坐在桌边没有离开,战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尽管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可阿九从来都是很快的吃完,丢下他一个人,尽可能的减少他们独处的时间,像这样安静的坐在桌边等他吃完,还是第一次,战羽快速的扒完碗里的粥,放下筷子,轻声问道,“你……有事吗?”
阿九望进战羽的眼睛,他墨色的眼眸中有一抹微弱的期待。
阿九眼波流转,冷冰冰的,渗进他骨子里的清亮,“我想见他。”
战羽闻言心神一惊,放在膝上的手隐约地抖了一下,却依旧在笑,只是那笑语中已经带了一丝残酷的味道,“他很好,我并没有责打他。只是那日……受了点内伤,等他伤好了,我会送他回中原……你……”
“我要见云翳!”阿九冷冷打断他的话,坚定的语气不容人拒绝。
终于还是被这句话激得性起,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红木桌,上面所有的东西,淅沥哗啦的散了一地,有的碰在墙上,摔碎的碎瓷四溅飞射。听到另一个男子的名字从她的口中吐出,她肯为那个男人求他,肯让那个男人亲吻她,为何就不能相信他。
想发怒却不知该冲谁发,终是叹口气,咽回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凌厉如剑般几乎要把她撕裂,但也同样带着燃烧的滚烫。嘶哑的声音挣扎着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一会会有人带你去见他!”
随即,他转身大步离去。
黑暗中的牢房,空气之中充满了鲜血味道和潮湿的气息。
猛地,牢门被推开了,没有光线的黑暗中阴影开始蠕动,衣料摩擦的声音轻轻的响起,片刻,云翳身影出现在阿九的视线之中。
昏暗阴冷的牢房里也布有暗哨,比平日更显森严。
牢房的地面比外面的土地低矮得多,因而非常潮湿。只有一两个小小的窗孔可以透气,但窗孔是开在高高的囚犯举起手来也够不到的地方。借着一点昏暗的油灯,可以看到走廊里灰色粉墙已经发了黑,耗子、蟑螂在黑暗里慢慢爬动,囚牢里的每一个牢间都关着人犯,有的在呻吟、有的在狂叫、有的如死尸一样一动不动的躺着,有的瘦骨嶙峋得跟一具骷髅差不多。
云翳陡然抬起头来,苍白憔悴如鬼魅一般,精钢的铁镣略动了动,便发出的金属摩擦的声音,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九少……”云翳看到阿九的那瞬间眼睛微微发亮,整个人都有着一种非常苍白的孱弱感觉,尽管他看上去没受多少刑,可暗无天日几日拘禁也足以击溃人的意志。
阿九看着他的眼,缓缓的走进,他这几日瘦了很多,下颌都有点尖了,不过精神还算不错。所有的牢房内,唯独这间最为洁净,洗漱用具也一应俱全,只是他被铁链禁锢了双腿,活动范围极为狭小。
阿九的脸庞在月色之中如水平淡,连半点涟漪都没有,却隐隐的萦绕着一种戾气,好似扑着一层明灭不定的妖火,“打开牢门!”
一旁的牢头看了看阿九,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明知她是主君的正妻,极为得宠,可是主君看她就象防贼一样,派出幕府最优秀的武士日夜不分,形影不离的跟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此劳师动众,实在不可思议。
阿九站在一旁,也不催促,只轻轻的弹着指尖,牢头盯着阿九的手指,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在浮荡着昏黄火光的空气中游弋着,带起一种冰冷意味的美丽,他竟然诡异的觉得那指尖象是在拨动他的心弦,一下一下,所有的目光和心思全部集中在那指尖处,渐渐的,他眼神有些迷离,缓缓转过身去,打开了牢门,木然的站在门边,阿九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九少,他有没有怎么样你?让我看看!”云翳想靠过去,却被铁链锁的不能动弹,有些着恼,哑声嘶吼。上次阿九落到他手里被废去了武功,这次难保不会受辱。
“九少,我……我没用,连累你了……”云翳苍白的脸上泛起激动的潮红,脸上的阴影便渐渐深了起来,眼眸中满是自责。
阿九目光微微悠远了一下,弯下身子,她的指轻轻抚摩上他的脸颊,非常接近的距离,他们呼吸可闻,“我很好,不用担心……”然后,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她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嘴唇很凉……出乎意料的冰凉却也出乎意料的柔软……软的象是最上等的丝绸,温润而柔和……他象是在亲吻一块溶化的冰水晶。
阿九抬起头,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角落里的身影,轻轻拂开云翳额上的发丝,目光带着淡淡的温柔,“过几日你就可以回中原去了,听话,不要再来了,我走了……”
“不,九少,我说过,我绝不离开你……”云翳整个身体微微的颤抖,发出了绝望的祈求。非常的害怕,害怕自己会失去她,害怕自己会再也看不到她,那样子的情景光是想象就让他觉得害怕不已……
阿九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冷冷的微笑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一点的感情,就象是最清澈的镜子一样空洞的反射着面前的一切,“我现在很好,过的很舒心,不想回去了,你走吧,也告诉他们,不要再来扶桑了……”语气中毫无勉强,连半点犹豫都未曾有,秋水般坦然。
云翳觉得快要窒息了,微挺直了身体,压抑得无法呼吸,心脏好似要迸裂一般的痛着。嘴唇微微的翕动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不……我不相信,九少从来就不是一个逃避一切的人,从来不是……是他逼你的对不对?对不对,告诉我啊,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她脸上却是平常,喜怒不到台面上,目光淡静的犹如无波的湖面。
忽然,牢门口的火光亮堂了起来,从外头走了进来。墨色和服的俊美男子看着云翳,脸色微微发青,眉间都是煞气,在天牢昏暗的灯火下,更是显得狰狞。
战羽揽住她的肩,阿九轻轻一挣,他却越发的禁锢的紧,象是在云翳面前宣告着她的所有权。
战羽走到云翳身前,眉目之间,火的阴影班驳叠叠,他们相向的目光宛若金戈交错、刀光溅起,凛凛的杀气几乎划破肌肤,“她现在是我的妻子,自然是呆在扶桑,至于中原,此生她怕是不会回去了……等你内伤痊愈之后,就离开这里,永不许踏进扶桑!”
云翳平静的表情忽然在瞬间变的异常狰狞,一声似乎可以震碎人心魂的怒吼从肺部挤压而出:“你只能靠这种卑劣的手段得到她,你此生永远都得不到她的爱!”
空气之中一声破碎般的尖啸,战羽的左手和云翳面颊的碰撞爆出一声脆响。与此同时,又一声清脆的声响,战羽的右脸五个清晰的指印浮现在上面。
“我的人,只有我可以打!”阿九的声音淸厉的阴冷,眼眸中盖不住寒气外溢。
温热的掌覆上自己的右脸,战羽盯着阿九的脸,忽重忽轻的喘息在空气中上下纠结,风起时,火光忽明忽暗,划破夜色。他只觉得心里开始发冷,冷得连血液也冻结。
他们相互凝视,那最自然不过的神态,仿佛空间里没有存在着外人,他的妻,他的命,他的一切。多好的眼神啊,战羽想着,心里的某个部位却毫无预兆的疼痛起来。
“明天一早有船南下,你走吧!”战羽冷冷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狰狞。
仿佛空气都寂静凝结下来一般,被铁链缚住的云翳,狠狠的凝视着对面俊美的男人,赤红的眼眸里一片暴戾。
“我一定会接回九少的,不惜一切代价……”
“很好,我等着你!”
战羽冷笑说完,却连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转身离去的同时,不忘把阿九拥入怀中一起**昏暗的牢房。
云翳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房间重新昏暗起来的时候,他从口中吐出一只小小的细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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