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 大限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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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急急往前奔去,转出巷口视线中重又出现了那淋漓的榴红。烟洛松了口气,匆忙追上去,一把扯住赵大哥的手臂,“赵大哥,你要去哪?”
“回家!”赵匡胤没回头,优美沉磁的声线有丝木然。
“回家?”烟洛跟着重复一遍。瞪着那仿可承载一切的宽阔的背,徒然收回了手。她忘了,他的身边拥者甚众,自此而去,几步便可到家,后院娇妻爱儿,更不愁体贴抚慰,倒是她莽撞了。透明的雨不住在瘦削的肩头砸出大小晶莹的水花,跳跃着凉意。烟洛轻轻点头道:“如此……”
慢移出一步,皓腕却被紧紧握住了:“丫头,你……,”赵匡胤顿了一下,才吐了两个字,似情深,似笃定:“别走!”
烟洛一怔,苦笑了。现在别走,还是一辈子别走?这是情人的恳求,抑或是未来帝王的命令?罢了,她不仅欠他一份公道,如今的时局,也容不得她擅自逃离。他的要求,她都愿意尽力满足,除了……人的情感。
顺了眉眼回顾,依旧的关心调子:“赵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走。如今皇上龙体抱恙,朝中人心惶惶,正须大哥这样的贤臣为国鼎梁分忧。如果赵大哥也因旁事糟蹋了身子,朝中慌乱,谁主政事?”
赵匡胤果然愣了一下,“什么?”
烟洛吸了口气,隐约的提点:“大哥的凌云壮志,还未得展。”
江山万里,岂是手到擒来那般简单轻易?此刻为她耗神,并不值得。
赵匡胤登时僵了身子,前思后想心血翻涌。迟了一刻突然笑了,唇角翘起点讽刺的沧桑,绞视着面前的女子,反问道:“丫头,既然你灵透如斯,什么都瞧得清明。那你告诉我,如今我已位极人臣,我的凌云大志,又是什么?这几年来我营营禄禄,究竟为了什么,你可知晓?”
“是……,为了……”烟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直觉想要推拒那答案,却被赵匡胤稍稍用力一扭,牵入怀中。刚毅的唇吻浸着水的苍白,一直一直放大的倾压上来。一张一合带着碾碎人心的疼痛,帮她回答道:“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为了,一个人!”
贴到了烟洛颤抖的唇瓣,他似乎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迅速地吮住思念已久的柔美,咽下她欲出口的惊呼。过去,他的吻非常温柔,温柔得近乎小心。这一次却带着战栗疯狂,摩擦着她的唇瓣,锁紧了她的气息,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如此的强势霸道,偏偏令人如咀嚼着匆匆流转的光阴,忧伤如墨成团,浓的研化不开。
烟洛开始惊呆了,待她回过神来,却没挣扎,亦没有回应,逆来顺受般的被动。赵匡胤察觉了,骤然放开了她,一双泠泠桃花目,在雨中凄朦如水气:“不……”她的顺从,只源于愧疚。他不接受!怎么接受?
眉心球蜷,神色不可思议的几丝癫狂!转身旋风般离去,身形已经些微踉跄,溅起无数泥点水花,污了湿红的衣襟。
雨水顺着发绺流落,烟洛呆站着,却无法再提起勇气追上去。“小丰,在么?”她试探的轻唤。
“姐姐!”小丰的声音自转角传出,他果然始终不离不弃在她周围。
烟洛没接过小丰递来的伞,只是道:“追上他,送伞,护他平安回家!”
“如果他不回去呢?”小丰立定,尽责的问道,并没有质疑烟洛的要求。
“看见情势不对,来硬的也要先送他回去!”烟洛转眸看看小丰:“赵大哥武功高强,你要小心!”
“姐姐放心!”小丰答得爽快利落,转身却稍有迟疑。看了看身后的雨帘,终究顿一顿足,朝着赵匡胤消失的方向飞越而去,转瞬消失无踪。
烟洛伶仃仃的伫立凝望,好一会儿,方才闭了闭眼,冲刷的雨水中觉察不出泪的灼热。她无法与人分享丈夫,他注定是他人的良人,没有她参与的历史,赵大哥将是德才兼备的英雄帝王。所以,一刀两断,由他苦痛而后放弃,是不是比较好?她心乱如麻,早已没了主意。抉择间,自责心痛,几乎快要放弃坚持的勇气。
头顶一方天地忽而被什么支起,不再倾盆,转而在耳边闷闷嘀嗒。烟洛诧异的回眸,看清了来人,凝如秋水的漆黑眸子光芒越发暗淡。缓缓地迈入雨中,她不再回首。
头顶的那方晴空却随之而来,“洛洛,明明是我做的,你何必揽事上身?”夜橪的语气强撑着不在乎的劲头,到了句尾却是叹息。
烟洛顿了顿,还是不搭理他。黛眉因夜橪接下来的一句说辞猝然拢起:“既然不接受他,何苦折磨自己?”
呵,他依旧一针见血,冷眼旁观掌控全局,聪明的近乎残酷,果然是夜橪。讽刺的撇撇嘴角,漠然拒绝与他交流。雨小些了,开始淅淅沥沥。湿漉漉的身子却彻骨的寒凉,烟洛瑟缩一下,才重新挺直了背,就被夜橪不期然的从背后圈住。他的气息热热的拂过耳鼓,带着熟悉的往日温馨:“洛洛,你的心到底是我的,对不对?”
“放手!”烟洛挣扎。小丰不在身边,夜橪又太强悍,她挣不开。
“别!洛洛,你像一只落入陷阱的鸟。明明可以飞走,却不肯展翅。”夜橪的声音安静,却沉了,痛了,力道揪心的柔软:“是什么牵绊了你?”
乌珠墨黑,刀光潜闪。
很多。情,义,信。爱与背负,亲情与抉择,忠义与生存,人世纷扰,矛盾重重。而夜橪,是你一手毁了我的种种信条,如今却来问我被什么所牵系?
“还是,你的桎梏,始终是我种下的祸根?”
明智的夜橪,总是咄咄逼人,抢进了先机。烟洛咬住唇笑了,压抑的沉默在他怀中烧作了凄然的烈火,终于忍不住愤愤回眸,水晶眸子怒气如炬:“夜橪,你够了没有?还是要我真正喊人来捉拿奸细?”
夜橪无谓的摇摇头,几丝死寂的颓丧爬上如远峰的眉梢:“洛洛,要唤便唤吧。你既然如此恨我,正眼都不瞧我,责怪也没有一句,更不肯给我一丝半点挽回的机会。不如干脆叫人将我抓拿斩首。我再无法出现,你会不会痛快好受些?”
“你……”烟洛原本气急败坏,过了一刻,泪水却涌了出来,源源纷纷,声音却清凉如琉璃薄冰:“你是谁,我又是谁?事已至此,何谈谅解?又何必再纠缠不清?”
“那么,快些唤人来!”夜橪的眼底湛清,全是痛意流转。
“夜橪,你错了!”心在发抖,面容却冷定的似美好的大理石雕像:“我不是早说过,你死不死,与我无干!”
夜橪的语气带了求肯:“不论如何,你都不肯再给我机会?”
没有小引,没有小丰,没有赵大哥,没有旁人的心痛神伤,也许……可是如今,延续这份感情需要承担太多的罪孽,她无法如此自私,踏着别人千疮百孔的身心独自幸福。
“是!”烟洛瞬间悄悄握掌成拳,逼迫自己答的不留余地:“除非时光倒流,天地逆转,一切伤害都不曾出现。我能简单的遇上你,爱上你,便跟你去寻自由自在,竹林小屋,山川人家,浪迹天涯。”她心依恋的美好自由,他通通能给的。如若他不是他,如若她不是她……
油纸伞微微的晃了一晃,终于落地。笑容不再散漫慵懒,魔瞳不再光芒璀璨,唯一的愿望终于被心爱的女子面对面彻底粉碎。心痛如潮,夜橪不由得放开了怀抱,怔怔的瞧着烟洛娉婷的影决然而去,似乎烟雨深处一抹清浅的月迹。
峰峦起,殇世间聚散清楚。伞锁烟川,雨乱绸缪,几多相思误?
风如磬,人如木,最恐夜深人不寐,空念逍遥,竹深梦遥尽作孤。
十五日,史实未曾累牍。然赵匡胤的确在柴荣重病时伤寒病倒,延医用药,不见一丝起色,错过了最为混乱也最易夺位的那段时期。据说后来他的胞弟将他移至一处偏苑,每至傍晚那苑中就会传来冰雪碎玉般的琴声,潺潺如天际的流水,幽冥清澈,如梦似幻。没过很久,赵大人便奇迹似的恢复了。不晓得的人都以为是那天外琴声治好了赵大人的病,其实,那琴虽为桐木银弦,上好的古琴,却仍是普通的乐器。治好病人的,是一双柔软洁白的手——能熬药,懂插花,善抚琴的女子的手。
那双手的主人,为他轻掖被角,为他拿脉开方,为他彻夜不眠。然而一醒来,一切都消匿无踪,如梦境一般不真切。意识时醒时迷,心似乎都瞧见了,便重新愿意跳了,药汁终于渐渐可以入腹,起了效用。终于有一次,他悄然的睁开了眼,眼中涟漪一点,绽开洪波。自那以后,他便会在她不注意时凝神细望,盈盈一水,她轻扬的发,她清媚的唇,近在咫尺。习惯了看上一眼,他便能抱着恬淡的喜悦入睡。剑眉蹙起的忧伤,缓缓丝丝的平复。
可惜这双回春的妙手,却未能挽住皇帝柴荣的病入膏肓。六月十九,天干物燥。宫中的羽扇却未敢扇的幅度稍稍大些,洁白的鸢羽一上一下,些微而小心。
烟洛候在寝宫外,听到传召:“传,洛兰郡主,进内见驾!”
太监沙哑的声音磨得人耳朵疼痛,烟洛却不以为意,魂不守舍的随了太监入内,就瞥见姐夫形容枯槁的样子。心内酸痛无已,紧紧咬住下唇,跪倒榻边:“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若真有能活一万岁的君王,该有多么好?
柴荣对烟洛的恭敬大礼不太适应,只是挥挥手,已然有些气虚:“起来吧,不许哭哭啼啼,浪费朕的时间!”
“皇上!”烟洛凄惶的抬头,姐夫的目中神光依旧闪耀,明晓无望,却不禁心生奢求。急急躁躁的爬了起来,“感觉好点了么?”
柴荣靠着双龙祥瑞靠枕,脸色被浅青的调子趁的愈发惨暗,喘口气道:“废话!你,你去把那边的屉子抽开,我有要事嘱咐!”
烟洛赶紧依言而行,转到雕花的梨木柜旁,拉开扣环,里面却静卧着一卷明黄丝绢。心中颤了颤,玉指悬在半空带了犹豫,却听到柴荣的催促:“拿过来!”
烟洛只得取了那类似遗诏的黄卷,一步一步重新挨回来,心内又疼又惊,只是呆望着病危依旧镇定自若的姐夫。
“念!”
“是!”机械的展开圣旨,清音浅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检校太傅、殿前都俭点赵匡胤,屡受圣恩,然其胆大妄为,谋朝篡逆,祸害国家,罪之大矣。见诏之日,即刻赐……”
清音骤断,圣旨“当啷”落地,烟洛杏目圆睁,大惊失色!
柴荣敛了浓眉,盯着烟洛一瞬不瞬:“拾起来!”
烟洛顺着姐夫的意思乖乖蹲下,拾卷,盈盈立起,几个动作几分缓迟,四周更显得静谧。心思轻忽百转,再抬头,面孔已然初复淡定,探寻的眸子望向柴荣,“姐夫……”
柴荣没料到烟洛是这么个反映,双目中流过一道厉色,于烟洛稍显无奈的面庞上转了几转,却撤开了,带着微微的歉意似的:“烟洛,别怪我!”
他不自称“朕”,而用“我”呢。烟洛无奈的垂了眉,这道圣旨,是给她的。姐夫存心叫她无法推托,于公于私都必须接下这道嘱托,然后,以此钳制赵大哥可能的野心?姐夫未免也太高估了她!
“赵将军如今尚在病中……,何况,烟洛不敢!”
没有实力,没有立场,也没有改变历史的可能。她不敢!
窗外冥夜寂然,宫灯将黑暗染淡,一垄一垄幽黄的晕。风一吹,就飘忽的摇摆。柴荣停了一停,看着飘摇的夜,两鬓的斑白分外的耀眼。闭了闭眼,他的嗓音依旧带着威严,却有些自嘲的微笑:“你杀不了他,我知道!”
明眸如水,闪过一丝异色。那么姐夫……
“他手握重兵,位极人臣,如今朝中除了朕,谁也奈何不得。”柴荣悠悠的吐了一句,“白居易的放言,你可记得?”
烟洛微微一凛,点头。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虎目薄闪,依旧精明如电:“不过,朕还未能确定,他想作周公,抑或王莽……”
赵郎的实力,如今的朝中已难有敌手与其相制衡。大将张勇德,曾任殿前都俭点,一朝得志野心毕露,竟在民间散布“俭点作天子”的谣言。他收了他的兵,撤了他的官职,张永德便再无作为。宰相范质博学多智,忠心可嘉。偏偏只有主内辅佐之智,未有雄才大略,不堪独撑泱泱局势。他有心将幼子托付,却对大周的将来不甚安怀。
只有赵匡胤,这些年来,随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不仅有勇有谋,而且远见卓识,政见往往与自己不谋而合。这个人,堪为人臣,堪为人主,决非池中之物。宗训若能依之,必能保全这河山社稷。可如若赵匡胤有心问鼎皇位,宗训年幼无功,自己一去,江山便极可能换了个姓氏。所谓臣强主弱,欲作周公吐脯,或为王莽谋逆,但在一念之间而已。只是到了今时今日,他对赵郎的内心,却仍未琢磨的透彻。
烟洛自然了解诗意,看着姐夫明智的眼,编不出谎话来,想想头也垂下:“周公或王莽,又有什么要紧?每个人,不过都是短短几十年,权势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柴荣顿了一下,咳嗽着笑了:“你能看破许多,不过朕的意思,你却不明白!”
“噢?”
“这江山,原是朕自己挣来,一生奔波辛苦并无所悔。如今,朕只要你守住柴氏的血脉,宗训是符妹唯一的儿子。我,我不想下去了,却无颜见她。”
可恨,壮志雄心,身体却半点不由己,心智的强健抗不过病痛的侵袭。他躺了数日,将前程未来一一思量,渐渐的认定,也渐渐的开明。灯火一晃,影子便似人的魂灵,不受控制的伸长又缩短,而后缓缓的安定。
念起义姐,一阵心酸泛滥。烟洛哽咽着疑惑:“为何是我?”
朝中权臣众多,为何单单挑上了空有个郡主闲名的她?
柴荣略点头:“只能是你!”
赵郎内敛沉着,忠义仁慈,行事往往令人无从挑剔。不过观其战场上的杀伐决断,可见此人心智坚毅,绝对一往无回。如有人欲干涉他的决策,不仅徒然无功,还可能有性命之忧。可这样的赵郎,仍有一个死**——眼前这个轻灵如烟的小小女子。
“他绝对不可能杀你,若有朝一日他不甘为人臣,又不愿背负千夫所指,就需与你妥协。”
她有遗旨在手堪作赌酬,又敏感聪慧,如见情势不对,自然有办法从中斡旋,保住柴氏一门的遗孤。只是,此番却的确会为难了她。然赵匡胤对她的痴心,必须被计较在内,他才有把握身死后不会天地翻覆血洗皇城。
姐夫一点,烟洛即明了。瞧着他憔悴至深陷的脸颊,嘱托期待的眼,心内越发苦笑连连,垂首肃立着,秀眸黯淡:“好!”如今,她亦没有拒绝的余地,“烟洛必尽己所能,保护皇室血脉。”可以想见,今日的承诺必会令她的立场愈加尴尬为难。不过,她只承诺保护符芷宗训,却晓得守不住姐夫的江山。
柴荣听出了她的语意,淡淡掠过:“烟洛……”他伸出一只手,“坐过来!”
听话前移,偏身虚坐于锦绣榻边。闷热的六月天,姐夫的手却很凉,透过柔顺的发丝,寒意渗透进来。烟洛凄然,心头莫名的委屈。耳边威严的调子去了,余下真实的温热,姐夫似乎叹了口气,“我是不得已,你自己小心!”
原来,世事终难两全。
泪就要涌出来,烟洛急忙跳起来跑开几步,咬着下唇死死忍住。
“怨朕么?”气息虚弱,头脑却能对身旁人一举一动明察秋毫。
烟洛吸口气,点头,“怨!”转过身,清泪在眼眶中打转:“皇上,姐夫,烟洛无才无德,这么重的责任,怎么胆得起?”
陷入靠枕的身体不明显的起伏了一下,柴荣略微的激动:“烟洛,你,非常人。你有着不寻常的思维,符妹说,你隐瞒了一些,似乎能预知未来的事。也许,你并不属于这尘世,而是误入的……”随着烟洛愈瞪愈大的眼睛,柴荣大咳起来,挥手止住了欲上来的宫女,气喘着将那句话讲完:“误入的仙子。”唇角微勾,显出一个极淡的笑,映的那面容如此光辉:“我不信什么仙啊怪的,什么也好,我们终归算是有缘。你要牢记,尽力便好,若仍保不住留不住,你就自顾脱身吧!”
义姐曾经的万般照料,姐夫昔日的无声庇护,千万往事涌上心头,烟洛握紧了拳。有这一句话,她怎会走?何况于,没有姐夫此招,她也不会对符芷宗训的命运置若罔闻。“姐夫,我不是仙子,也不是妖怪。”尽力扬唇,吐出一句真实:“只是个不合时宜的魂魄罢了!”看到一层释然在姐夫的眼眸中铺开,她仿佛也松了口气,“不过,却莫明其妙的,重新寻到了家人。”
空气中浮起一股了解的温和,在视线交错中漫漫织出应合的暖,却令人身心无端生出相见无期的酸痛。烟洛狠狠咬牙再咬牙,只是保持着微笑的神态。
“好!”心事一了,柴荣的声音愈加低微,目光也不再悬疑不安:“你去吧!传宗训……”
此去,自然是永别。烟洛将那道圣旨袖入怀中,小心翼翼恋恋不舍,“那么,烟洛去了!”
“嗯!”
再一眼,飞旋了身子,卷起一痕夏风,泪水在转身那刻坠落如雨。背后的人语声却轻轻带着宁静的幸福:“我去她那里,很好!”
大殿外的夜,沧宁;繁星点点,墨色愈深。和风刹然而过,皱了万碧凝水,闹了江川层林,掩住了一切凄凄。
哀中乍鸣,激散人魂,空落落传到极远的天之尽头。逝,伤……
显德六年,柴荣驾崩,终年三十九岁,其子柴宗训柩前即位,时年七岁。范质、王溥、魏仁浦并相,执掌朝政。自三十四岁登基,柴荣外征南唐,后蜀,契丹诸地,大扩版图;内修国政,兴水利,颁“均田图”,治贪污,选贤材,一展雄才抱负,威名四海享誉,后人尊称——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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