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水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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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楼里出来,郭人龙不要师侄们跟从,背着手独自信步而行。
郭人龙确实是人中之龙,很少有人象他这样与自己的名字有这么高贴切度的,毕竟父母为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只能预估,出于乌鸦的孩子最漂亮的道理,往往是高估,最要命的是,世上多的是完全估错了方向的――名字与生平个性完全相反。郭人龙却是完全符合或超过了父母的期待,这方面他算是极孝敬其父母的,虽然他别的方面主意大得很。
郭人龙绝对是练武的天才,还在束发之龄他的成就已超过其师父和师祖,未至弱冠已隐隐成为武林第一人;这些年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几可说已到了震古烁今的地步。武林中人提起他,总是高山仰止,唯赞其惊才绝艳,是百年武林第一人。可是,他如此年轻,成就却实在太过惊人,武林中人因此总有人感慨老天不公,为何独独对他如此厚爱,恩赐他如此天人之资质,又恰好得拜名门;也很有些人怀疑他另有奇遇。不是么,传说中这类人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就是接受了某些世外高人临死前百川汇海式的功力大馈赠――虽然谁也没见过这类奇药,也没听说哪个会这种“神功”转移法。
郭人龙的成就却并非侥幸得来。不错,他天资聪明绝顶,悟性无人可比,又骨骼清奇,这些在在使他成为绝顶的练武好胚子,可是,这样的人世上也并非绝无仅有;只有他的思变、他的进取,才使他如此年轻而拥有如此成就。从很早起,他想的就不是怎么把师父教的做到最像,而是怎么做到最好。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于每每挑战极限,然后更上层楼。然而,近几年来,他每深夜静思,总觉得面前象蒙了一层纱;知道有更高境界却求索无门,对郭人龙这类人来说是很难受的。莫非真要象师父说的那样去修真求仙?冷面如郭人龙也觉好笑。
那么西方人的魔法是否可以借鉴呢?恐怕也不行。郭人龙回想着今日所闻所见,看来魔法多半也是开发和利用人身体本身的潜能,或许还借助了某些物质,如萨尔斯所说的各类宝石。至于萨尔斯所夸耀的所谓魔法咒语,郭人龙认为多半是传说,并不可靠,因为没有成功的例子,起码连萨尔斯也只能举一些传说而已,应该是无稽夸张的成份居多。
郭人龙心有所思,神游天外,脚下并没有看路,只是随意乱走,城中某些有心人看了却在猜测他有何深意,不久,某个尊贵人物的案头可能还会出现与此相关的报告。
闽城雨水充沛,这天气一转暖,所有草木就迫不及待地肆意展现生机,到哪都是层层绿意扑面而来。闽城人家多有种桃树的,郭人龙这一路行来,经常能看到一抹娇红露于一片鲜绿之中。不知不觉,郭人龙走到了一处河边――郭人龙知道这是状元河。
闽江由西向东流经闽城,在离城约三十里处拐了个弯,这状元河就从这拐弯处分出来,一路流入闽城西水关,迤逦穿城而过,最后从东水门流出,沿途加入许多支流,最后汇入远处的闽江下游。
状元河原来各处水深不一,某些地段常常淤泥堵塞,影响水运顺畅。上代闽王到了此地后,深以此为憾,于是疏通、拓宽河道,重修各处堤岸码头,前后化了将近五年的功夫治理。闽城内本来就河网密布,状元河是其中的干道,两侧街巷如叶脉状分布,并多与河网平行。状元河疏通治理后,城内外水运极为顺畅。为使城内陆路便利,状元河上又再架起了二十四座石拱桥,沿河更设大小集市无数。自此,状元河畔人烟稠密,金粉楼台鳞次栉比,十分繁华。闽王还特意命人拆去河两岸某些地段的民居,种花植草,堆土积石,使得一路风光处处不同:有白墙红瓦的民居和豪门大宅掩映于花红柳绿之中,也有钟鸣鼓罄的大小佛寺供人礼拜观瞻,还有凉亭竹林引人抒怀,更有石山土坡、曲径回廊供人嬉戏休闲。闽王又命人在河两岸遍植杨柳,间以桃树。真可谓延绵十几里,处处胜景!几年间,状元河脱胎换骨,沿河风光举世闻名,有许多人专门为赏此美景远道而来,文人骚客更竞相歌咏赞美之,有“杨柳明月桃花娇”之誉,又有“二十四桥月”之说,那明月指的就是架于城内河段上的石拱桥,及其在水中的倒影。夜晚时分,状元河又是那天下第一等的风流去处,处处画舫凌波,隐隐的歌声、丝竹声,伴上浆声灯影,真是如梦如幻,所以,这状元河又被世人称为“金粉河”。

这是阳春三月,正是一年中状元河最美的季节,真可谓桃花妖娆,柳影婆娑。郭人龙虽然出身世家,诗词也有所涉猎,却从来不是那惜花叹春人,此时他神思不属,这满眼春光落在他眼里也与那满地枯草无异。郭人龙走走停停,不觉时光之逝。
“……救命,救命啊……有人落水啦!”郭人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却见前面堤岸上几个小孩边跑边喊。郭人龙也不抬腿也不作势,只轻轻一点地,人如轻烟般飘了出去。
堤岸高出河床一人来高,堤上有柳树垂岸,郭人龙早看到有一肥胖小孩爬在那歪脖子柳树上努力往下探,河里却有一小孩举个风筝正扑腾得欢,只是越扑腾离岸越远,眼看就要沉下去了。郭人龙掠了过去,掌力临空一收一放,树上小胖子惨叫着跌了下来,还没等他“啊”完,已完好无损地轻轻坐在地上。小胖子意外地没有感到预期中的痛,惊疑不定,表情怪异。
郭人龙右脚在堤岸沿边上轻轻一点,整个人斜斜飞了出去,将将经过小孩上方时,左手轻轻临空一抓一拢,早将小孩提在手里,右手再轻轻向旁虚虚一按,身子微侧,在河面上兜了大半个圈子,正好转回了堤岸,潇潇洒洒,竟是连个鞋底都没碰到水。
“阿靖阿靖,你没事吧?”小胖子惊魂初定,挂念朋友,赶快跑了上来:“丢一个风筝什么大事,早跟你说算了。我把我的大红袍给你!”
“那是我母亲做的,我……舍不得。”那阿靖浑身**,哆哆嗦嗦的,有点惊吓未定,手里还紧抓着那个惹祸的风筝,话都说不连贯了,却兀自逞强道:“没……事……,我会游水的……水冷,不然我早……上来了。”
“算了吧,你刚才可是越游越远……”那小胖子眼一瞟,看到郭人龙要走,赶快拉过阿靖,抢过去躬身施礼:“大侠,谢谢你救了我们。”小胖子家是做生意的祖宗,家学渊源,当下他舌灿莲花,对大侠的人品和武功表达了滔滔不绝的仰慕之意。
胖小孩的马屁功夫是有点档次的,不过,郭人龙什么样的奉承话没听过?郭人龙轻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忽忽心下一动,身子一闪,晃回到那阿靖身边,喝声“伸手”,两指一伸,轻轻就搭在阿靖伸出的左手脉上:“你练过气?”
阿靖眼珠转了转,似乎颇不愿回答,最后大概想到问话的是救命恩人,只好谦虚道:“是,小子胡……乱学的。”
“什么名字?”
“杨……靖。”冷风一吹,杨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几岁?”郭人龙眼也没眨。
“十岁。”
“百会**、后顶**、风府**、膻中**、内关**、外关**、曲池**、大椎**、肩井**、风门**。我说了什么?”
“百会**、后顶**、风府**、膻中**、内关**、外关**、曲池**、大椎**、肩井**、风门**。”杨靖又打了个喷嚏,含含糊糊地嘟囔着,说得倒不错。
嗯,这小孩根骨资质都不错,虽然年纪偏大,但他应是从小练气的,修习的还是上乘玄功心法,应该可以弥补其年龄过大的缺陷;又看他双目湛湛灵动,想来是个聪明的。郭人龙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道:“想要习武吗?”
杨靖五年前也碰到过这样上来就问“想要……吗”的人,过后立马多了个师父,常常深夜拉自己去野地里呆坐、吐纳,美其名曰冥想、练气。杨靖可不愿再多个师父给自己找罪受,何况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极不好相与的冷面师父!杨靖于是连忙推脱道:“小子……平日学堂里功课……甚忙,啊嘁,没有时间……习武的。”旁边小胖子替朋友着急,不停地向杨靖使眼色,使劲扯杨靖的袖子:那么厉害的人露口风要收你为徒,还推什么推?
“家里还有什么人?”郭人龙神色纹丝不动,该问什么照样问什么。玉面大侠自我中心惯了,从来没想过他会被人拒绝这种可能,他先前那样问并不是征求杨靖的意见,就是那么一问而已。
“家里还有母亲。”杨靖看郭人龙的脸色,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送你回家!”郭人龙抄起杨靖掠了出去。
真是无礼之人!小胖子郁闷得大吼发泄:“杨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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