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族的陨落
“你回来了？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你问吧。”古越峰刚回到望海阁二楼平台时古貌祥便睁开微磕的眼睛缓声道。
“在庄园里转了一圈。”或许是今天人杀多了，火气都给发泄的差不多了。总之，古越峰这会儿再次面对古貌祥已经比前一次平静了许多。没有等古貌祥再开口叫他坐下，古越峰就先一步神色淡然地坐在古貌祥对面，道，“这儿，和以前相比没变多少。”
“庄园是一开始的设计图纸就是接近完美的，如果没出较大的问题，就算古家再怎么腰缠万贯，我们也不会无聊到动不动翻修庄园的地步。几年没有变化也是正常的。不过，你还能记得以前庄园的样子这可叫我有些惊讶了。”古貌祥声音温和地看着古越峰道。
“没什么好让你可以惊讶的，以前毕竟在这住过两个月，脑子里留下些记忆片段而已。”古越峰淡然地说道，脸上的神色没有因古貌祥的笑容而出现什么波动。两人之间的对话气氛诡异地平和，就好像是难得聚在一起的爷孙俩儿在闲话家常似的。爷孙坐一块聊天，这在生活中是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这情形放在古越峰和古貌祥身上，若让旁人看着都忍不住生出荒谬的感觉。一个是曾经默许岛国武者对古越峰的刺杀行为，一个则是在公共场合扬言要干掉他老子的老子的主。而此刻他们却能坐在一起平心静气地聊天，这恐怕就是他们本人也没有料到的吧。
“古轫逃走了？”古貌祥漫不经心地问道，眼睛却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古越峰的反应。
“是的，他和古菱俸一起，从下面的码头坐船逃走的。”古越峰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神色有些无奈地看着古貌祥道，“你知道他们会逃的，对不对？可你为什么没有走？不怕我杀了你？”
“活了大半辈子了，尤其是在你父亲死后，我也都看开了。古家没了，我逃跑还有什么意思呢？苟延残喘下去吗？”古貌祥神色中满是悲凉道，“活下去？光想起以前做过的糊涂事儿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古貌祥发出一声长叹，古越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搭腔。沉默了一会儿古貌祥声音低沉道：“古家算是灭了，它也该灭了。否则单是一条勾结噬华堂的污点就别想在让后代抬头做人了。我悲伤，只是懊悔，只是不愿承认古家是断送在我的手里。古家虽然没了，但它却会以另一重身份延续下去。古越峰，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和你父亲始终是古家的人，以后古家的传承延续就全靠你了。”
“我恨你，是因为你害死了你父母，这和宗室、和血统没多大的关系。我从来没否认自己姓古的事实，但也不会以这个姓氏为荣。”古越峰神色变冷了些，对古貌祥道，“我古越峰可没打算再创建个什么家族出来。以后我和凝香、梦旎有了孩子后，我和她们一起会养育孩子长大**，会告诉他们，事业是要自己打拼，但绝不能沾上一点铜臭味，不能唯利适从！这和什么狗屁延续古家没有任何关系。古家，到今天为止，它将属于过去的历史，不会再有任何传承延续！”
古貌祥听古越峰把话说的这么绝，先是静默地看了古越峰好一会儿，然后才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我要走了，这个沉闷的庄园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古越峰无视古貌祥流露出的更多悲伤，依旧神情漠然道。
“该说的基本已经说了。只是，我想最后问下，那封密函你会怎么处理？”古貌祥注视着古越峰的眼睛道。仿佛十分期待古越峰的回答。
“密函？”古越峰经古貌祥这么一提醒才猛然想起那件引起多起流血事件，最后还把自己父母打斗命都搭进去的罪魁祸首。
“没错，就是引起三年前的惨案和今夜噬华堂攻打麓渊的祸乱之源。如果你得到了那封密函你会怎么做？”古貌祥没有把目光从古越峰眸子上移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你知道那封密函在哪？”古越峰有些激动道。
“是的，我知道。你也知道，那封密函就在麓渊。不然今晚宫本武藏为什么要发疯似的攻打麓渊？”古貌祥很干脆地说道，只是眼睛的注视依旧没有离开古越峰的双眸。
古越峰也明白古貌祥为什么会这么想知道自己会怎么处理那封密函，古家的灭亡基本是被古貌祥的一些愚蠢的决策拖累所致，但也和那密函有着直接的关联。古越峰想了想，道：“在得知那密函当中的内容之前我不能确定自己会怎么做，但是可以肯定里面如果是危害国家安全的，我会尽我的能力去解决那些隐患，而不是交给国安就了事了。”
一直以来，古越峰只是认为消灭所有的仇敌就能替父母报仇了。由于三年前被录制下来的惨案景象给古越峰带来的影响过大，使得古越峰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古家和噬华堂身上，从而忽略了那封直接导致父母死因的绝密密函。而现在，大仇得报，古越峰在古貌祥的这一提醒下，又有了新的追寻目标。因为这时的古越峰已经明白，只有知道了密函的内容并妥善处理好关于那内容的一切事物，他才算是真正地替父母做完他们生前的遗愿。他们那付出的生命才不会白白浪费。
“嗯，我知道了。你的选择让我很欣慰。”古貌祥点了点头，又道，“前两天，宫本武藏在草坪上对着噬华堂武者训话时，我也依稀听到一些内容，应该就是威胁到国家安全一类的内容。不过既然噬华堂能打听到，我想国安和其他**势力也一定都知道这封密函的存在。既然你准备自己悄悄地探查，那就最好别让人家知道你手上有密函的事情。”
“不劳挂心，密函还在麓渊的手里，我能否拿到还两说呢。”古越峰冷淡地回应了古貌祥一句，可心里却已经活络开来将最近的事情串联起来，然后，古越峰脸色一变有些惊讶地看着古貌祥。
“有些惊讶了？没想到我会考虑得这么仔细？”古貌祥看着古越峰脸色变化，苦笑一声，自嘲道，“一件事情想多了，想久了自然就比别人考虑的周全一些。何况我这么些年来，除了反复琢磨密函的去向，对别的事我也提不起思考的兴趣。想听听我这三年来思考出的结论吗？能在死之前把心里压抑着一块最细密的心思说出来人也会好过一些。”
“愿闻其详。”古越峰重新坐回位置上道。
“就从你父母盗走密函，古轫又告密给噬华堂武者说起吧。”古貌祥抚了抚下颚短短地胡须道，“当噬华堂武者知道密函被到之事便立刻联想到是追捕他们的国安所指使的。噬华堂武者没有做片刻由于，立即把这事儿报告给即将到达弋云的佐佐木小次郎一行武者。佐佐木小次郎他们根据噬华堂武者的分析很快就找到了那队国安特工。只是他们的性子急了点，还没等你父母将密函交给国安便将国安全部杀了。国安被杀，自然惊动了你父母布置在国安身边的眼线。”
“你父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噬华堂不消多久便会早上门来，到时这密函自己是交还是不交？你父母没了主意，只好拆开密函再做定夺，结果得出的结论是万万不能交与噬华堂。既然不准备交出去，那不日必将会有一场恶战。你父母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们将密函重新封好，交给当时的麓渊副院长韩悦勤保管，然后又秘密把你送走，并准备好了你的替身。接着一场恶斗就在你父母的庄园里展开，你父母不敌佐佐木小次郎，结果连同整座庄园都被烧成灰烬。而弋云的几家势力则趁机瓜分了你父母的所有产业。”
“佐佐木小次郎他们没有找到密函，必定认为密函已经被转给了你父母最信任的下属保管。你父母最信任、最器重的下属有三个，韩悦勤、管家韩叔和古荀仲。韩悦勤和古荀仲很聪明，他们自知无法保全你父母的基业便索性佯装背叛，同古家、殷家一起瓜分你父母的产业。这么一来他们不仅替你保住了你父母三分之一的产业，更是洗脱了佐佐木对他们的怀疑，使得佐佐木他们以为密函已经被你父母交给了不知所踪的韩叔手上。噬华堂的人在弋云找了快有半年的时间，但却始终没有找出韩叔的下落。佐佐木小次郎也只好作罢带人离开弋云。”
“密函的安全是你父母用命换回来的，韩悦勤当然知道其重要性。同时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放出密函在麓渊的消息，噬华堂武者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为了替你父母报仇，韩悦勤开始大量地招兵买马训练武者，直到半年前韩悦勤以为自己有能力替你父母报仇了，才开始散布麓渊藏有凌云秘籍和你父母身前遗物的传言。传言一散开，弋云几乎有点能量的势力都派人潜进了麓渊去寻找那所谓的秘籍。但是到了后来，除了常驻在庄园里的噬华堂武者外，其他势力的人马都无功而返放弃了继续寻找秘籍的事儿。”
“可是韩悦勤他又是怎么样只让岛国武者在麓渊发现线索并让他们相信密函就在里面的呢？我在麓渊寄宿时也碰上过他们搜寻政教楼的一幕，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见到一点关于密函的影子，那个宫本武藏又怎么会聚集了这么多的武者打到麓渊去呢？”古越峰听完古貌祥丝丝入扣的猜想后问道。
“这你可就得问韩悦勤去了，我这只是推算出来的大概过程。你如果想知道具体的实施过程还是得往麓渊去一趟。我想，既然他不是真的背叛了你的父母，那他很快便会承认你是麓渊少主人的身份。到时不管你问他什么还是向他索要密函，他都不会忤逆你的意思。”古貌祥回答后又顿了顿，道，“可问题的关键便在这了，韩悦勤为了替你父母报仇，虽然没有直接拿出密函来引诱噬华堂的人。但噬华堂大举攻打麓渊这事儿肯定瞒不住别人的，一旦某些势力查出噬华堂攻打麓渊的原因，在联系到你和麓渊的关系，到时即便你手上没有那密函，其他想得到密函的势力也会首先找上你的麻烦。所以，古越峰，你以后搞不好会比以前更加难过啊！如果你真的不准备把密函交给国安的话，那可要三思而行，别走上你父母的老路啊。”
经古貌祥这一分析，古越峰这会也隐隐有些担忧。噬华堂只不过是众多**势力中的一个小角色而已，可就是这么一个小角色还得集合麓渊、墨家、音啼门、国安和峰园各部精英才总算灭杀掉的。其中除了峰园，其他参战势力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自己已经决定不将密函的事儿透露给国安，再加上自己今天知道父母的死和国安也有关系，一时气愤，把冰凝也给得罪了。一旦没了国安在背后的支持，以后光靠自己一个峰园真的能面对各大跨国势力的打击吗？看来峰园和自己的实力都还远远不够强大啊。
古貌祥见古越峰眉头深憷，一副烦躁的样子，又道：“我刚刚说的只是最糟糕的情况，或许其他**势力不知道这密函的存在也不一定呢？就目前而言，你只要瞒过国安的耳目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不过，古越峰，如果你不想让自己或身边的人受到伤害的话，给你一个忠告：交好墨家、拉拢沈家和新来弋云的音雅集团，清理殷家、接管麓渊，将古家和你父母留下的产业全部吸收并且尽力扩大你峰园的影响力。只要你的势力扩展到可以控制影响到三座城市的范围，我想到那时，别人再想动你峰园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以后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古貌祥，你好自为之吧。”不可否认，古貌祥的这番谈话给古越峰的启发意义是极大的，但古越峰还是没有完全接受他的建议。这次站起身来，古越峰没再有丝毫的犹豫，直径离开座位向楼梯口走去。
“你不杀我了？”古貌祥眼瞧着古越峰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楼梯口处时道。
“不杀了。”古越峰回头看了古貌祥一眼，“不是因为你刚才向我提的建议，而是我在见到你后突然觉得留着你活在世上继续内疚下去要比杀了你更能起到报复的作用。所以，我不杀你。”
恨过了，怨过了，发泄过了，当古越峰一夜击杀两名补天后期武者和几百名岛国武者后，就算再大的怨念古越峰也该消散了。杀害父母的噬华堂武者全部完了，都死在了韩悦勤的算计和自己的长剑之下。当古越峰力尽筋疲、思绪复杂地来到憔悴苍老的古貌祥面前时，他愤怒过、控诉过，自始至终没有给他一点好脸色看过，然而到了最后，古越峰还是忍不下心击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老人。尽管他知道这是他三年以来一直痛恨着的仇人，但他又是给了他父亲生命的亲人。古貌祥没有选择和古轫父子一起逃走，他不但留下来了，还告诉了古越峰这是非恩怨中的一切后幕。内心反复挣扎了多次，古越峰还是选择放弃击杀古貌祥的想法，他是个软弱的复仇者，但他又是一个成功的复仇者。不管怎么说，古越峰和古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是么？
古越峰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望海阁，而黑色夜幕的东边一角则慢慢露出了一片鱼肚白。当他面带笑容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已经补充了一定体力的凝香、梦旎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古越峰飞奔过去。她们没有注意到几女妒忌的眼神，她们没有在意峰园武者艳羡的目光，此时，她们的眼里除了古越峰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看着他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她们知道，他做完了他该做的事儿，以后的他将是属于她们的他，是完全抛弃了旧恨的他。
“哎哟，你们想撞死我呀。”古越峰将扑过来的二女都抱在怀里表情夸张道。
“嘻嘻，少来，这么点力道哪能撞死你这堂堂的峰园之主啊？”梦旎抱在古越峰一只胳膊嬉笑道，“走啦，折腾了一个晚上，该回家休息了。”
当二女一左一右偎依着古越峰回到众人身前时，墨子晟对古越峰露出了个很男人的微笑道：“旧事，解决了？”
“嗯，解决了。”古越峰拥着二女幸福道。露出的微笑竟比墨子晟的还要灿烂几分。
“那我们走吧，这天的都快亮了。一夜没合眼，搞不好都有黑眼圈了。老古，要是我今天因此没有把到美眉，你可得赔我一个啊。”
“去你的吧，明明是你墨子非要来这凑热闹，当夜猫，别说是长黑眼圈，就是眼角出现鱼尾纹那也是你活该。”
“老古，你说这话可就伤人了，我要不是当心你出事，我大冷天的晚上跑着来发傻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赖的家伙。”
“是是，是我不知好赖，行了吧，要是你今天真的运气不好没人宠幸你，那我就做主把老刘赔给你好了。你看他这身板，这肌肉，嘿！保管叫你满意。”
“老古你过誉了，依我看你和墨子站一起才是天作之合，绝世无双的一对淫人呢。你事情不是都已经处理了吗？不若就趁着今天大伙儿都在，干脆把你们俩儿的事也给操办了，趁早圆房吧！”
“……”众人无语。
说话扯皮间，众人已经走到了望海庄园大门不远的林荫道上，不过多时便各自乘坐自己的车子四散离去。而一直在和墨子晟、刘士罡畅快地互相打屁的古越峰却没有想到，就在望海阁的二楼大阳台上，一双混浊的双眸始终目送着他的离去，直到古越峰一行人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后，那双眸子的主人才缓缓拿起一个小小的引爆器，然后轻轻一按，“轰”！地连续不断的巨响响起。望海庄园总共十二栋豪华大气的别墅楼顷刻间尽数化为废墟尘埃，随着望海庄园别墅群的倒塌，一个在弋云风光了数十年的家族从此黯然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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