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凄凉别后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悲伤?当在乎的人已经死去,一日日忍受对他的思念与痛惜,时间流逝,淡去的,却只是快乐。
自那一日得到方文轩的死讯,冷若寒难以接受那样的打击,当天就病倒了,连日高烧不退,竟至于几度陷入昏迷之中。
韩子衿虽然医术高明,也不由颇为担心,日夜守在冷若寒身边,小心地照顾着他。韩子衿不允许其它任何人接触冷若寒,在这种危机重重的地方,他不得不处处小心,为了他所守护的少年,他可以不顾一切地透支自己的生命!
几日之后,冷若寒的病势终于好转过来,只是他眸中那深切的哀伤,却不曾淡下去半分,反而更加浓重。他总是望着那支绯红的短箫,一望就是几个时辰,甚至不曾转动眼珠。有时候,冷若寒也会笑,可笑得那么哀伤,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让人心碎。
韩子衿是无可奈何的,连他自己也无法从悲伤中解放出来,更何况是去劝解冷若寒,他只能尽自己的努力,为他做一点事情。
“若寒!”韩子衿强作笑颜,坐在冷若寒床边,将一碗已经吹凉了的粥送到他面前,望着他苍白若纸的脸庞,心痛地低声道:“吃点东西吧,不然你的身体吃不消。”
冷若寒的目光依旧不离短箫,他的灵魂仿佛都已不在身上,而随着箫的主人投于那滔滔江水之中,他没有察觉到韩子衿,只是沉溺于回忆中,俊美的脸庞愈发苍白,仿佛一碰即碎那样地虚弱,让人觉得他随时会死去。
韩子衿心痛得厉害,他痛惜他的表哥,更痛惜冷若寒如此折磨自己。他不知道他还能透支自己多少精力与生命,但是,只要冷若寒需要保护,他就一定会支撑下去。韩子衿放下粥狠狠心,将短箫收去,他再不能让这支箫出现在冷若寒面前,肆无忌惮地去刺痛那颗水晶一般的心。
“文轩!”冷若寒几乎失控,他要起身夺箫,却没有多少力气,无力地跌到在床边,宛如秋风中的残花,泪水涌出那一双绝美的眸子,很美很美,却令人心碎。“文轩……”
韩子衿再无法抑制自己的痛苦,陪着冷若寒一同落下泪。他上前紧紧抱住冷若寒孱弱的身体,心也忍不住颤抖,他的身体那么冰凉,几乎没有温度。韩子衿好想把自己的体温转到他身上,可是他却无力办到。这个宛如天神一般的少年,却脆弱得比不上枝头的残叶。
“若寒呵,不要,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求求你!”韩子衿心痛地喃喃,抬起冷若寒的下颌,他看见他哭得象个孩子,那么无助,那么悲伤。韩子衿忍不住住低下头,亲吻着冷若寒的额头,那一双伤伤痛美丽的瞳仁,泪水茫然。“若寒,如果表哥有灵,他一定……一定不会希望你这个样子,你会令他伤心的……”
“都是我的错,对不对?”冷若寒忽然问道,他抱住韩子衿的手臂,因为害怕寒冷,努力地寻找着温暖。“如果不是因为我,文轩就不会来苗疆,就不会……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你胡说什么,若寒!”韩子衿紧拥住冷若寒,迫不及待地打断他,他摇着头,心痛地忘记了思考,他将冷若寒护在怀里,安抚着他冰冷颤抖的躯体,像当年那样呵护着他。
“你,是我们所有人的神,就算我们都死了,你的生命也将延续,那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生命,而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生命!”
韩子衿见冷若寒逐渐冷静下来,微微松了口气,他取过先前那碗粥,送到冷若寒面前,再一次低声请求:“吃一点东西吧,就吃一点好不好?”
冷若寒抬头望了望韩子衿,看见他憔悴焦急的面容,他不敢再摇头,接过韩子衿手中的粥,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的57
韩子衿不忍地别过脸,咬紧了自己苍白的嘴唇,他知道冷若寒根本不想吃,只是不愿再让他担心,才不得已强迫自己的。因为冷若寒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韩子衿特地在粥中加了鸡汤。然而,一向茹素的冷若寒竟然没有察觉!
“我吃不下了。”韩子衿转过头垂目,还剩了大半碗的粥,冷若寒只是敷衍地吃了两三口,韩子衿不忍心在强迫他,从他手中接过粥碗,轻声道:“睡会儿吧?”
韩子衿才刚刚扶着冷若寒躺下,一名侍女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见了屋内的情形,先是一怔,继而结结巴巴地禀告:“世子殿下,云南王爷来访!”

韩子衿的目光凛冽剜向侍女,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为冷若寒掖好被子,冷冷道:“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
那侍女吓得浑身发抖,“卟嗵”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世子,王爷,王爷已经到了大厅,请世子……”
“叫你滚出去没听见吗?!”韩子衿冷漠地打断了她,袖底已泻出了点点青光。“快滚!”
“子衿!”冷若寒忽然擎住了韩子衿的手臂,苍白的笑容哀伤而茫然,他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扶我起来更衣,我去见他。”
“可是,若寒……”韩子衿没有说下去,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冷若寒,轻轻叹息,他亲手取来锦服为冷若寒换上,看着镜中清若朗月的少年,温柔地为他梳理长发。“若寒,撑不住就不要勉强自己。”
“我知道!”冷若寒点了点头,笑容哀伤地在俊美的脸上漾开来,纯白干净得让人心痛。
韩子衿扶着冷若寒进了永泉居的正厅,白玉碎已一盏茶饮尽。他似乎并没有因为久候的关系而有丝毫不快,见着冷若寒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打量了他一阵,关切地说道:“小王近来事务繁忙,无暇向世子请安,万请恕罪,听闻世子身体有恙,小王登门致扰,不知世子殿下现在如何?”
“多谢王爷关心,我已经无碍了。”冷若寒微笑着答道,与白玉碎分宾主坐下,侍女捧上清茶,冷若寒却看也没看一眼。
“世子千金之躯,若是身体不适,还是请个大夫较为妥当。”白玉碎何等精明,一眼便看穿冷若寒强打精神,微一摆手,一名灰衣老者从旁走出。“这位是我们苗疆第一的医士,小王有疾也向来由他医治,请他为世子看一看吧!”
冷若寒未置可否,那灰衣老者已兀自走上前来,正欲为冷若寒诊脉,却被韩子衿闪身拦下了。韩子衿冷冷地望着他,满眼的不屑,道:“你自认为你的医术比我的恩师沐言还要高么?”
灰衣老猛然一震,尴尬地立了半晌,方才说道:“边鄙小民,怎敢与医神相比?”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白玉碎显得极为尴尬,他看见韩子衿锋芒毕露,但碍于冷若寒的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才终于回转过来。
白玉碎与冷若寒又叨絮了一些闲话,才终于切入了正题。白玉碎摒退了众人,但见韩子衿不肯离开冷若寒,也不多做勉强,低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苗疆名义上从属于大冕,但是不论军事与政治,都是相对独立的,甚至可以说云南王是据地自成一国,除了例行的朝贡与堪察,大冕甚至不在苗疆之内驻扎一兵一吏。
云南王每年都要巡视边界,并在边陲兵镇大行巡阅云南守军。今年瑞夫族蠢蠢欲动,大有兴兵东来之势,是以白玉碎决定提前巡阅军队,以确保万一战事突起,能从容应付。
“王爷果然心思缜密,在下年幼学浅,万万不及。”冷若寒恭谦地赞道,他的笑容温和沉静,看起来象个胸无城府的孩子。“王爷可对若寒有何差谴,但说无妨,若寒必当尽力为之。”
“小王怎敢!”白玉碎忙低头道:“本欲请世子殿下前去巡阅,可惜世子身体欠佳,小王不敢多加勉强。”
“巡阅守军,是王爷的机密之事,我虽然是世子,毕竟是外人,若去巡阅,也是不妥。”冷若寒的声音平缓如水,他别过脸,微微攒眉,有一丝痛苦自眼底流露。“王爷前去巡阅,若寒在此静候。王爷一心为着大冕着想,大冕子民都将感谢王爷!”
“世子殿下言重了。”白玉碎笑道,两人又说了一阵。白玉碎将苗疆诸多事宜一一向冷若寒细说了,方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白玉碎,冷若寒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刹那间失去了,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若不是韩子衿扶住了他,他几乎便要跌下去。
“巡阅么?”冷若寒失神地喃喃,他刚刚收敛的哀伤又慢慢地凝聚起来,凝聚在他俊美的眉间,这一刻,他的心里一片茫然。
如果,有文轩在的话,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吧。毕竟,方文轩是大冕的护廷将军,十四岁便领兵驰骋战场,除了五年前败于叶尔羌手下之外,他的心思向来是最缜密的。当年,冷若寒十三岁擒叛军之首,十四岁击败剑魔,也是全赖方文轩的计谋!只可惜……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