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遇无常通赤命丧 见黑白奉拂情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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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遇无常通赤命丧见黑白奉拂情缠9
那四猴师父本是一位海上奇人,性情孤怪,江湖中并无几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因他平生除数番履迹中原外,就只幽居在百果岛上终日与猿猴为伴,又最是以精通鞭法和易容术两种本事而名扬海内,因此便送他绰号“百变鞭猿”。
那“百变鞭猿”天禀奇资,一生酷爱鞭法。曾四方广览百家鞭功,又不受其拘,自研新创出数套鞭法,成就非凡!他因不曾婚配,常年与猿猴作伴,不知不觉便对长相似猴的小儿颇有好感。也是机缘巧合、己好所使,教他先后收了宋钟、胡孙、沈听这么三个非但怪相如猴、资质倒也不差的徒儿来。他又知人善教,结合自己徒儿各自的特长授与不同鞭法武功,融会贯通,毫无保留,因此他的徒儿个个练就了一身好本事,以至后来名成江湖。“百变鞭猿”早有心志,要创下一件空前绝后的旷世奇鞭,这时一朝闻听了金甲鱼的传说,顿然触动多年心意。可他生性孤高,探听得传闻属实后,虽然更是大为心动,却又不屑明抢他人之物,一时思之若渴,怏怏不乐。
那时“百变鞭猿”已收的三名弟子中,以胡孙的心思最为细敏,他体察到师父的一番心意,当即潜入神鱼岛中,凭借一身出神入话的缩骨功,钻进了防护金甲鱼的重重铁网,将鱼甲一片片剥下,贴身收藏,又甩开神鱼岛不知多少人在后的追杀,把鱼甲尽数带回百果岛交与了师父。
“百变鞭猿”原本还有些犹豫,可一见此物,果然名不虚传,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真属平生仅见的异宝,登然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再无丝毫退还之心。当下与三个徒儿一商议,即已惊动了神鱼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永绝世人追察这条奇鱼金甲之路。师徒四人趁一月黑风高之夜,潜游而上,竟将神鱼岛上上下下的男女老少杀了个干干净净、活口无存!
“百变鞭猿”自此心满志偿,绞尽毕生智慧,穷心竭力,制成了一条机关重重的神鞭,取名“金甲”。三年后,他在中原遭受重创回岛,同时带回一名十二岁的少年,收为关门弟子,那便是花似真。
“百变鞭猿”自感已大损元气,返岛后不久便有心将金甲神鞭传交后人。怎奈神鞭只有一条,徒弟却有四个,花似真方入门中、年纪尚弱倒还罢了,宋钟等人却都是他收养多年的爱徒。他性格孤高怪僻,在外行事忽正忽邪、乖张难测,可对待三名徒儿却极是疼爱宽纵,平素除了教指武功时,连骂都舍不得责骂一句;三猴对待恩师也是敬如亲父、感情深厚。因此“百变鞭猿”一时委觉不下,不由好生为难。
其实在“百变鞭猿”内心深处,素来最看好二徒弟胡孙,但知此事处理只要稍显不公,便会引生徒儿之间的嫌隙。他知胡孙功力不弱,在几名徒弟中又最是聪智狡黠,是以左思右想,终于出下一道即考武功却又侧重考智慧的难题,规定谁能胜出谁就是此鞭的主人。胡孙暗自早对此鞭志在必得,早有准备,没费多大劲力便赢了另外几人。如此一来,一是“百变鞭猿”有规在先;二是胡孙平素为人在诸位师兄弟当中算是最随和,又极重义气;三是百果岛能获此奇鞭本就是他大功居首,因此众弟子都此结果心悦诚服,无一异议。
这个结局本就在“百变鞭猿”的预设算料当中,他自然也是称心如意,将金甲神鞭正式授予胡孙,从此竭心尽力,着重教育关门弟子花似真。他一生虽最爱鞭法,却广习好思,所学甚杂,对易容术也很精通。可天性使然,宋钟、胡孙、沈听三人对于师父的这门本事全然不感兴趣。“百变鞭猿”本拟自己这顶技艺就要失传,不想晚年不虞收入的花似真却喜爱此术,不由大为欣喜,对其全心教授。因此花似真虽入门最晚,却是四徒中唯一承习了师父平生两门最擅之术的人。
“百变鞭猿”本是自感时日无多才急于传鞭,其实天年未尽,四年后方下世而去。四弟子洒泪厚葬恩师后,谨遵师父遗训,相互友爱,勤习武功,自此声名愈盛;又无人管束,行为日渐嚣张无度。后来幽冥教一殿势力在东海逐渐兴起,他兄弟素来称王称霸惯了,尤其是宋钟,半分也容不下他人,双方不免有些冲突,后脾性最是暴戾急躁的宋钟竟全不听劝的一气鞭杀了严震海,再不料惹此今日杀身大祸!
言归正转。这时胡孙将目光转向白衣人,神色凝重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方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们中一人能赢了你们其中任一人,你们便可放行一人?这话可做得准么?”白衣人也未留意到他已微改自己前语,点头笑道:“决不食言。”胡孙当即一扬头道:“好!”忽然一指花似真道:“这场我若赢了,你们就放他走!”

白衣人目光一怔,似乎颇感意外,而紧接着便一点头道:“那也可以。”花似真却面色陡变,大叫了一声:“不!二哥……”胡孙生怕那白衣人生出反悔之心,忙将花似真拦到一旁墙边,沉喝道:“四弟,你不听师哥的话,还想乱嚷什么?”花似真紧紧拽住他的一只胳膊,贴近他低声道:“老二,咱们俩一块儿走。”
胡孙怪笑了两声,也贴到他脸旁,语音发涩道:“你难道还看不出,咱兄弟今日已碰上强敌了么?阎罗殿邪盛大名你以前也听人传闻过,那白衣人的武功你方才也亲眼见识过,只怕咱们难是他等敌手。火烧眉睫,我先前不过是强寻对策相激罢了。而今之计,唯盼能倚靠这宝鞭儿上外人不知的神奇机关胜得他一人的一招半式,求得脱身之机。可我至多也只能侥幸胜得一场。老四,到时你一定要快快走,千万不可再有丝毫犹豫留恋。”
胡孙自成名以后,又仗奇鞭在手,大小百战无一例败绩,俨然便是四猴中功力最高之人。花似真此刻听他都这样说,眼望着他的神情,那种大祸临头、生死攸关的感觉才真真切切袭上心头,不自觉一阵害怕道:“二哥,我……我若真走了,你可怎么办?”边说边偷偷向那白衣人瞟去,却见他背手侧立在那边,形态悠闲,似乎全不在意也无心干涉自己和胡孙两人这样私语。
胡孙也看了那白衣人一眼,然后一拍花似真的肩膀叹道:“四弟,你知道我现在最想什么吗?我现在最想念先师,他老人家生前时时都在警督我们勤习武功,说艺高才不会被人欺。只可惜这几年咱们的日子过得太顺当太舒坦,把他老人家的训诫全都抛到后脑勺去啦。不过话又说回来,师父那是何等高人?我纵是没日没夜的练,又怎能及得上他老人家一半?我今年已三十有六,该吃的、该玩的都享受过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你就别再多替我操心了。你年纪尚轻,日后只要肯下苦勤学,修为不可限量。师父当年带你回岛时,就对你十分嘉喜,只可惜他只教导了你四年,便将你留给了我们这些没用的哥哥们。今日但愿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庇佑,能让我拼度你出去,我也就算有脸到阴曹地府去见他。”
花似真听胡孙此时字字句句都是已抱定即死之言,俨然全无生存之望,却又一心只想度自己脱逃,不禁又是感动惭愧,又是伤痛难过。他同三位师兄称霸东海,别人的生死见得多了,早已不以为意,此刻轮到自己头上,方知其中滋味。眼圈一红,再也顾不得大敌当前,竟险些掉下泪来道:“二哥,你说这种话,可不是拿刀戳我的心吗……”胡孙却忽然紧紧一捏他的手,挺脖又附在他耳旁,声低如蚊道:“你若能逃出,一定要勤习师父留下的鞭法秘籍,日后为我等报仇。”
花似真方自一怔,胡孙已松开他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在那白衣人身前数步站定脚步,神情出奇平静道:“我家老大命丧你手,我自知只怕也非你对手,如果待会我胡孙也死在你的剑下,却连你是个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心里实在是觉得亏得慌!你二人即这般武功高强、有恃无恐,不知你可否摘下脸上的面具让我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那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月明虽是个一派天真的浪漫少女,对于一些错综繁琐的江湖杂事素来没多大兴趣,可毕竟出身武林世家,整日耳濡目染的也知些江湖常识,在密室中听得分明,直想:“那怎么可能、那怎么可能?”心中却又莫名充满了一种热切的盼望,真想能看看那白衣人究竟长的怎生模样。却果听那白衣人出言相拒道:“做杀手的杀人时从不露相,以防万一留存活口暴露身份,这是这一行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更何况我们冥教教规比旁的那些教派组织更加森严,我们阎罗殿的杀手每人都有这样一副面具,执行任务时必须戴上,全殿上下,没人敢违反此规!”
月明正感失望,只见那白衣人又一指花似真说道:“你是想让他见到我的真实样子,好日后寻机给你们兄弟几个报仇吧?我劝你趁早打消这妄念,他根本没半点机会走得脱。”胡孙面色一变,随即便大现灰色,似乎怅痛已极的仰面大声惨叹道:“想不到我胡孙一生杀人无算,今日轮到自己遭遇强敌、大难临头,却连临死前想见见杀死自己的人是个怎生模样都办不到!这真是报应呵报应!”
那白衣人顿时目光一闪,似乎悯色大起,忽然便轻轻一笑,话意转变道:“罢了,你这人倒也算义气,这点很投我的脾性,既是临死之求,怎忍相违?我今日就为你破一回戒吧。”说着便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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