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涯一夜情多少 相思无限在长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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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久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李白《长相思》之一
入夜,剑洲独屹窗前,久久仰望着夜空寒月,似乎能看见远在长安的雪晴和梅孝。深切的思念与忧虑中,雪晴那张娇美可亲的面容如若投现在整个天幕,缕缕伤痛情丝布满了他的心房,无限相思缠绵萦绕,不尽担忧悱恻煎熬,饶他是个坚勇英侠,也是惨受磨苦、备感难忍。
接连几日,京城里都是铅云滚滚、阴雨绵绵,淅沥不绝的雨水将满城连绵起伏的楼宇房阁洗濯得格外清明洁净。这日未时,雨势又紧,秦家忠正府前那条本是清寂一片的忠正街上,忽然传响起一阵踢哒踢哒的马蹄声,一头戴斗笠、目光神炯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座高头骏马,不疾不慢的行到两座威武石狮翼守的轩昂府宅前,在紧闭的朱漆金钉大门下一停,抬头仰望着正门高匾上那当年吴智帝亲题敕作、已不知经历多少风雨的“忠正府”三个铄金大字,良久方轻轻叹出一口气,下马步上台墀,铿然有力的叩了叩门上的兽头衔环,然后伸手拂着衣襟上的水珠相待。
却说秦府大宅向有逢此劣差少客之天便关正门、只开侧门之习。这时府内门房中的老仆秦固闻得声音,也不劳动数名正在房内闲语的年青小厮,当即自己打了伞出来打开大门,方探出花白的脑袋,门外那人已一唤他笑道:“固叔,真是好大的雨呵。”
秦固顿时双目放光、满目绽喜,一边赶忙开大门,一边侧头向内不住声地唤道:“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快来给老爷牵马呵!”
秦川虽经常外出,可每次远行回来后家中众儿女都要前来问安,这也是孝礼常情。这次志鹏和凌霄闻讯最先赶到西花厅外,却听小厮报说父亲正和忠叔在内说话,便不相扰,并站在厅外的滴水檐下静待。不多时,香蓉等人也陆续来到,皆在外恭侯着。又一阵后,秦忠方出来召唤众人入内。
秦川已换过家常衣服,立于厅间,见到齐刷刷几双儿女欢颜问好,虽常经此景,心里仍同次次一样甚感喜慰道:“你们来了?都坐下吧。”众人便如平常惯例,男左女右,按照长幼排序依次坐入厅间相对两排椅中。秦川坐于正中高座,秦忠自立在他身后。他内功深湛、耳力超强,因头前虽是在问秦忠自己出外期间的家中事宜,却听得厅外志鹏和凌霄先到探询之声,这时便先对他二人微含戏谑的笑问道:“你们兄弟俩一向是杆不离秤、秤不离杆,爹不在这些天,你们俩可没总在一起混玩、荒疏武功吧?”
凌霄自能明知父亲谑意,也笑道:“哪能呵爹。我是个爱玩的,您疑心疑心我还有情可原,五哥可一向是最勤苦的,这您还不清楚么?”说完微微一正色道:“您走以后,我们和往常一样,总是一清早就去练功馆了。”秦川含笑一点头,一看他二人上方那第一张空着的座位,想到这了了多久,此位上将再没有剑洲的身姿,内心蓦然便觉有些凄然,因先前一时间也不及向秦忠将诸多细微事都问到,是以这时方问志鹏他们道:“你们大哥呢?”志鹏忙回道:“大哥一大早就到金刀山庄祁伯伯那儿,商议进一步实施筹备粮物、赈济灾民的事宜去了。”

正说着,心鸿走上厅来,他近厅时已听到些前话,只道父亲每每一回来便先关问剑洲,心中先存了些不快,上前对秦川施礼问了声安后,随即面无表情的坐入了左厢第二张座位。却说秦川头前与秦忠一番交谈后,原本路上对心鸿还存的七分想念已化为十分气恼,早怀一腔不满,这时见他也不待自己准许便自行入座,更添恼火!其实心鸿虽有不快,却绝无丝毫对父失敬之心,只是因来得迟了些,别人皆已旁坐,觉着自己问完安后便自可尽快入座,全没顾起还要待父答应,是以稍失了礼数;而以往秦川也不会介意这点细微疏忽。他压根没察觉到父亲今日却心情有异。
秦川一时间凝望着心鸿倨坐椅中那副惯来自以为是的神态,只觉满心的恨铁不成钢!当即一拍座椅扶手,暴喝一声:“心鸿!你给我站出来!我问你!我走后京威镖局几位镖师来的那天,你当着他们的面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众人皆不料方才还言笑晏晏的父亲竟会突然发怒,都吃了一惊;心鸿更是万没想到、猝不及防,仓皇站起至厅间,满脸已是涨得通红,强言嗫嚅道:“孩儿……孩儿没说什么呵……”
“混帐东西!”秦川又是一声断喝,惊得心鸿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哆嗦,只听他随即便怒不可遏的接连训斥道:“京威和永胜镖局做的都是武林中的正经行当,若有困难我们都当扶助!他们两家间偶生争隙也是世情难免,谁许你在一旁挑拔离间、煽风点火的!京威既属我秦家盟帮,我们就更不能存私偏坦、以势压人!自当查明详情、据理处事!我请来宁先生那样满腹经纶、才品高洁的儒士从小便教你们书文至理,赶情你这么多年来那些书都是白念的?你到底懂不懂一点道理?全不觉自辱门风、自堕身份,当着盟帮同道之面出那等兄弟内讧的低劣言行?你大哥十七岁那年都已经义行四处、侠名远播了!你怎么就一点长劲也没有呢?”
心鸿听着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起初还甚觉惶恐,可待得后来,不忿一阵阵上涌,尤其是听到最后这一句,顿时更是忿气冲顶!再什么也顾不得了,张口便回言如流道:“我是一点儿长劲也没有,爹看大哥那可一向是千好万好,我怎么能同他相比呢?既然什么事都是大哥说怎样好便就该是怎样好,别人一点异议也不能有,那爹还让我随同他理得什么事?横竖我无论怎样努力在爹眼里也都是个只能跟在大哥**后面现现丑的角色,那爹又何必抬举我?尽管一辈子把我当成个只知吃喝玩乐的无用草包,抛在内宅里万勿出头露面,大省得丢人现眼!反正咱秦家家业富赫,又不是白养活不起我一个!”
秦川勃然盛怒!也不知是怎的才能待他说完,拍座起身便欲下跃朝他打去道:“小孽障!你说什么!”早已看出情形不好,一直提心吊胆、紧神防备着的志鹏、凌霄等人立时全都慌忙赶拥上去拦住他,不住口的劝道:“爹!有话慢慢说,”“爹,千万别动气,快先坐下。”秦忠也从后紧紧拉住道:“老爷,你的老脾气又犯了。”秦川抗不过众人,一时停步罢手,怒气冲冲的盯视着心鸿。心鸿也不正视他,挺脖立在原地,胸膛不住起伏。凌霄向心鸿连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赔软认个错也就算了。心鸿却睬也不睬,一脸执拗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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