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天保定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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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雪在旁边问道:“还有个病人?那是谁?”金琥掩嘴笑:“还有哪个。李斗,李星爷,昨儿也着了凉了,今天也起不来床呢。一般的抓药来煎。”依雪大诧,朝外头努努嘴:“饶这样,那位——还弹着?”宝巾冷笑:“看多了几本书,当是庄周鼓盆呢〔见注〕……呸呸呸。”自己觉得这个比喻不吉利,啐了三声祛邪,正待再往下说,嘉兰止了她道:“行了。平常只管说笑不妨。苏铁如今病还没好,听多了怕头晕。走罢,等她好些再来。”就手儿把金琥和宝巾两个推出去。
依雪在旁边庆幸,暗道先生终于可以休息了。嘉兰转身却又回来,在苏铁床头坐下。她原来镇天儿用薰香,如今都洗净了,家常穿件棉布袄子,通身只有阳光里晒好的干净衣物清香,连头发上也没抹香油,单拿条棉帕子兜了。苏铁阖着眼睛,唇角轻轻一扯:“走罢。”嘉兰只是温柔的回她两个字:“闭嘴。”
依雪咬唇站在门边,不知说什么好。三个人这么默默的呆了片刻,药已经煎上了,纹月将熬好的粥罐先捧进来。依雪忙接过,热腾腾舀出一碗,端到床边,嘉兰顺手儿接过碗,拿小调羹细细调着,自己拿嘴唇试了试,已经可以入口。依雪将苏铁扶起,嘉兰便喂给苏铁。苏铁略喝了两口,摇摇头,依然躺下。
琵琶声没有停过,从断续到流畅,隔着这么远的风声听起来,有了点幽幽的意思,还挺悦耳。嘉兰手伸进被子握住苏铁的手,慢慢顺着琵琶调子哼了起来。没有语言,那温柔的咿咿唔唔哼鸣中,苏铁就渐渐睡着了。
煎在火上的中药香也就这样渐渐变浓。
你在这时候,轻轻掀帘子,走了进来。掀时,注意动作轻些再轻些,先掀外头帘子,放下了,再掀里头的棉帘,省得带进风。进了门,并不再往里走,深深的行个礼。
依雪跳起来,抓住你的肩,边往外推,边压低声音呵斥道:“你还晓得回来?你一早是跑哪去了?你还敢跑回来见先生——”呵斥声忽然断在喉咙里。

门外,笑模笑样儿的,是小郡爷随身的小厮善儿,向依雪打个躬:“姐姐!忙着哪?”
依雪忙深深的还了礼:“善小爷!哪阵风把您贵人给吹来了,还这么客气,叫奴婢怎么受得起?”
善儿笑容不改:“对姐姐们客气,那是咱们男儿身的本份。就是咱们爷,对着如姐姐还客客气气的哪!俺怎么好失礼数?”
依雪困惑的看你一眼,问善儿:“善爷,您说小郡爷来了吗?”
善儿点头:“可不是!早来了,刚刚妈妈在前头说了些话,叫如姐姐回来拿箫的,如姐姐也是心肠好,听说她出来之后,这边苏先生竟病了,她急得不得了,非得到先生床头探探不可。姐姐,这苏先生病得怎么样啊?能让如姐姐进去不?不用耽搁太久就好,我们爷还等着呢。”
依雪听得这么说,哪敢作梗,便请你进去,还要向善儿说句好话,表示她和苏铁平时都是挺照顾你的,善儿可万万不能回去告诉小郡爷说她欺负你,惹出是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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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庄子》外篇“至乐第十八”:“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jiǎo)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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