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善意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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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兵满营,哀鸿遍地
虽然医官们已倾尽全力,去挽救那些受伤极重的士卒,但受限于此时极低的医疗水平,特别是对断肢、致命部位巨创等重度外伤,治疗手段非常有限……更多的时候,医官们在某伤兵身边忙活了半天,也只能慢慢看着他流血衰竭而死,然后无奈地摇摇头,又开始下一次成功希望渺茫的救治……
亲眼见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慢慢消逝在自己的眼前,对黑水这样受过现代教育“以人为本”的现代人来说,绝对是最非人的折磨!
黑水见孟伯貌似已无大碍,交待二墩好好照顾,开始在重伤员区中焦躁不安地来回转悠……
转着转着,他发现,在那一千多名重伤员中,有数百名都是被魏军长戟手长戟回拉时,小腿或足髁处被完全削断或者半断不断的民卒,由于大血管断裂,是最容易死亡的伤兵群。
对于此种伤兵,这时代的医官们客观上束手无策,主观上受“天命论”思想的影响,不愿浪费更多宝贵的草药和包扎布料,大多时候只能听天由命,唯盼伤兵本人命硬,能够挺过去。
可是,又有几人能在没有任何外部有效施救的情况下,凭着自身超人的体魄和超常的运气,闯过那鬼门关呢?
黑水看着他们很是着急,可是自己一个医学白痴,又能有什么办法?
突然,黑水在重伤员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躺在那里,左眼窝内已无眼珠,空洞洞盈满血水煞是吓人,更为严重的是,左边小腿膝盖以下部分已不知所踪,创口处骨断肉烂,沾满脏污,鲜血还在缓缓流出,已是奄奄一息……
“老里正!老里正!”黑水扑将过去,怕加重伤势只能轻摇那人肩头,内心却是焦急万分。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老里正无力地睁开了仅剩的一只眼,沾满血污的脸颚几经起伏,才令人揪心地牵动了嘴唇,气若游丝:“黑水……是黑水娃么……”
“您无大碍吧?!您可千万挺住呀!”这话简直是屁话,伤成那样还能没大碍?黑水也是不关心则罢,一关心则乱了心神。
老里正因重伤气息虽弱,骨气却硬,断续说道:“娃子……你没事就好……别担心我……我孟老石这把老骨头……本就是来作‘填阵尸’的……为咱老秦国……这不算甚……”眼神中,仿若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毫无将死之人那恐惧之态。
黑水想起了与这位老孟里老辈的短暂相处中,已留下深刻记忆的那一幕幕……不行!绝不能什么都不作,任由这样一位忠直实诚且善待过自己的老辈,在自己的眼前渐渐地停止呼吸!
可是,该怎么办?
黑水虽是现代医学白痴,也还明白对于此种情况,最紧要的事情莫过于结扎血管,迅速止住流血。只要止住血,同时作好消毒,防止感染,避免败血症等二次死亡原因,便可大大提升伤员的存活率。
可是此时不可能有止血钳、缝合针、缝合线等医用工具;也没有现代消毒类、抗生素类药物,比如红药水、医用酒精、创口贴这些现代傻瓜都会用的东西,别说黑水本不是医学专家,即使是,也没有配套的技术和药品呀!黑水更是急得头上呼呼冒汗……
冷静……冷静……消毒……可以用度数颇高的老秦酒……
抗生素呢?
前世我的爷爷下乡时曾当过赤脚医生,打小家境不好,父母就把一本翻黄了的《本草纲目》给我,当作了识字读物……
“时珍曰∶马齿苋,俗名九头狮子草,处处园野生之。酸,寒,无毒。饮汁,治反胃诸淋,金疮流血,破血癖症瘕……”
“时珍还曰∶蒲公英,俗呼蒲公丁,又呼黄花地丁。甘,平,无毒。解食毒,散滞气,化热毒,消恶肿、结核、疔肿……”
看来此时随处可寻见的马齿苋和蒲公英,勉强可当得抗生素药品……
可是最为关键的缝合血管以止住大出血的办法呢?
宅在出租屋里上铁血网时,曾经看见过一名叫“汉唐伟业”上校级别的网友发的帖,说1970年南京军区编的《作战手册》有个止血方子,用刚出生的小老鼠加石灰止血有奇效,可当前这环境下,哪里去找刚出生的小老鼠呢?再说等我找到主要成分为碳酸钙的岩石,再烧成石灰,老里正怕早已变成硬邦邦的一具烈士遗体……
难道只有用……?
脑海中只浮现出看电影时那些落难的强者,咬牙铁血自救的画面……
无论如何,我都要努力一试!
总比什么都不作,就这样让老里正死去的强!
黑水心一横,立即把牛老医抓过来,又请过来一名医官,表情极其认真地说:“我要救这位老孟里屯长孟老石!敢请两位搭把手!”
医官不明黑水身份,但看他口气坚决得比当世神医扁鹊还牛逼,一时之间也是将信将疑:“这位老伯左眼瞎、左足断,伤颇重,唯求上天垂顾,你却如何救之?你又是何人?”
见惯了黑水创造奇迹的牛老医却对他颇有信心,一抱手施礼对医官道:“官爷,我乃雍城‘老牛医馆’的老板,这位黑水小哥年纪虽轻,却是在下的师尊,敢请官爷放手让我师尊一试!”这话倒也不算全是胡诌,牛老医在苦牢时本也是黑水的下级,听过黑水的课,从黑水那里受了不少启发。
医官见过牛老医医治孟伯的手段,一听这老头居然称黑水这年轻人为师尊,不免对黑水有些另眼相看。又想着照孟老石眼下这情况,左右都是一个死,不妨姑且让他一试。

黑水对医官说需要老秦酒若干,这倒不难,秦军虽穷,为激励士气和将军们日常所需也还备得有;上好铜剑一把,火盆一个,也没有问题;然后又说需要马齿苋、蒲公英,一部分熬汁水供伤者服食,一部分磨细供外敷……
“马齿苋?蒲公英?”
医官和牛老医面面相觑,竟不知道黑水说的是甚东西!估计是叫法不同。
“马齿苋其叶比并如马齿,而性滑利似苋,故名。俗呼大叶者为耳草,小叶者为鼠齿苋,又名九头狮子草。叶大者不堪用;叶小者可入药。其叶青、梗赤、花黄、根白、子黑也……”
“蒲公英俗呼蒲公丁,又呼黄花地丁。淮人谓之白鼓钉,蜀人谓之耳瘢草,关中谓之狗乳草。花如金簪头,独脚如丁,四时常有花,花罢飞絮,絮中有子,落处即生。所以庭院间皆有者,因风而来……”
这一番解释可费了牛劲了!
幸亏我记忆力还将就,还能照着《本草纲目》瞎背一气……
好半响医官和牛老医才恍然大悟,先后问道:
“这两样东西,坡后林地里可不是到处都有么?”
“这稀松平常四处可见的杂草,也能入药?”
“快!快!快差人去大量拔来!”黑水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待老秦酒、铜剑、火盆备好,黑水将铜剑置于火盆中,医官和牛老医突然间明白,他将使用“火烙法”!
此法在当世人眼中,平常,但极其毒辣!
老秦人并不是不知道这种消毒止血的方法,治疗普通的割伤、浅层贯穿伤也经常使用,但是此时人们对于人体的经络血管构造的认识和了解,并不如后世有了生理解剖学后那般透彻,而断腿那样巨大的创面,全部“火烙”之,一般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只怕在火烙的过程中,没死也被痛死了,因此绝不敢想象,对孟伯这样的断腿伤者,也能使用此种方法。
而黑水,也是凭着前世看过的文章和影视作品,吸收的那一点点可怜的野外生存知识,认为只要能找准创面上的动脉大血管所在,用火烙封上血管断面,或许能止住血,同时不至于火烙面积过大,伤员过度痛苦而死。当然,黑水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在创面上找出大血管的所在。
此时只能把老里正这死马当活马医,试试运气了……
黑水把一块白布紧紧裹成条状,俯下身子对老里正轻轻地道:“老里正,黑水不想您死,黑水想救您,不过使用的法子,会让您非常痛苦,您相信黑水,愿意让黑水放手一试么?”虚弱的老里正,先前一直默默地看着黑水为了救治自己而周旋,早心存感激,听了黑水的话,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黑水把布条细心递到老里正嘴边,示意他含住,避免他因极度的痛苦咬舌而死。
听说一名“神医”要对断腿的孟老石施救,又有几名医官围了过来……救死扶伤,本是医者的天职呵!谁不想,拯救这些命悬一线的生命?
黑水尽量让自己心情平静,寻过一坐榻垫高老里正的断腿,交待好几名医官递上物品的顺序,又让牛老医和两名医官分别按住老里正肩头、胯部、大腿,能考虑到的一切准备工作已然就绪。
黑水一手拿着酒囊,一手拿着白布,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创面,心里已开始剧烈颤抖,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
可是,绝对不能再犹豫!
时间每过去一分,老里正生存的希望就少一分!
黑水又看了老里正一眼,意思是说:我要开始了!老里正鼓励的眼神回道:你且动手!
把心一横,果断把酒倒上创面!
老里正身子剧烈一抖,面露痛苦,牙关紧咬!
黑水眉头紧蹙,心在滴血,手却不停!待酒冲掉创面上的泥沙与血污的混合物,森森的白肉和骨头已逐渐清晰可见……黑水吼一声:“抓住了!”左手倒酒,右手用布不断拭去冲不掉的血污泥块,老里正身子猛烈颤抖,急剧的挣扎让紧压他的三人也开始浑身冒汗!
必须要加快速度,速战速决,这样才能减轻伤员的痛苦!
黑水迅速丢掉第一块白布,又用第二块白布不断碾干创面渗出的大片鲜血……又丢掉,快速用上第三块……
非常幸运的是,由于魏军武器精良,那长戟戟枝锋利无比,致使断腿创面相对比较平整,黑水已能看见鲜血不断渗出的血管部位,“剑来!”旁边医官赶紧递上烧得剑尖发红的铜剑,黑水接过铜剑往渗血的部位狠心一送!
吱!
一阵刺鼻的皮肉焦糊味顿起!
“啊!——”老里正本已无力的身子发出了最剧烈的一震,口中的布条已被撕心裂肺的痛吼喷射而出!
待黑水再次碾干创面上的鲜血,竟已无新的血液流出!
但转头一看,老里正头一歪,已无半点声音。
四周,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寂静一片……
按肩的医官缓缓伸出二指,对着老里正一探鼻息,二模颈脉,片刻后,盯着黑水愤恨地吼道:
“没气了!死了!”
我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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