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尽将华藻赴佳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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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毕炜说有更大的计划,士燮倒是很有世家风范的端坐,他老子士赐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等着毕炜说出这个值得用美酒配方来交换的计划。毕炜并没理会他俩的反应只是道:“小侄就是想建立一个巨大的联合集团,在这个集团中,大家共同享有水道商路,以及我所说的各种基础设施,而参与者之间互相提携,经济共荣。我以前在大秦,见到大秦有如此组织,入组织者,皆可以下可以富甲一方,上可以为国栋梁。我发现在我们大汉,我们交州,就需要这样的联合组织来促进民间繁荣,报效国家官府,所以需要两位的帮助。”
听了毕炜的计划原来只是要建立豪强间的联合商会。要知道商人是等级最低贱的啊,士赐和士燮都不禁莞而一笑。原来这人的大计划是这个啊,那用那么重要的配方作交易也太儿戏了吧。
看着两人的样子毕炜又说道:“看二位的反应,好象还不知道东印度商会对大秦国的意义吧。”
“这,不就是个商贾建立的组织嘛。”士燮忍不住提醒起毕炜来。
而毕炜却只是微微一笑。接着给士家父子讲起了荷兰扩张的历史,当然是把荷兰换作了大秦的名字。他把大秦战胜迦太基的原因全归功于商会的作用。在讲完这一切之后毕炜又象是总结似的加了句:“有了这样的商会,交州的经济就控制在我们手里了。怎样两位知道小侄的意思了吗?”
听了毕炜这么大段的论述。士家父子都惊呆了。
“我大汉可不是极西的蛮夷,那些蛮夷目无伦常,才会让商贾掌国。”士燮道。
“这,这贤侄的意思是?”士赐试探着问起来。
“两位,商会控制经济,换句话说可以更好地为朝廷提供税收,朝廷税收更稳定,国力就更强。小侄在大秦,亲眼所见,大秦商会之威力,国家一年税收逾亿万,皆商会之力也。”毕炜斯条慢理的说道。他又巧舌如簧,把建立商会说成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不行,绝对不行。重农抑商,是我朝国策,商者韩非所谓五蠹之一也,韩非曰人主不除此五蠹之民,不养耿介之士,则海内虽有破亡之国,削灭之朝,亦勿怪矣。我等决不能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件事就当士某没听过。何况国家欲强盛,必要励耕战,抑末业。”
士燮刚说完,就被毕炜反驳:
“非也非也,老子曰:至治之极,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必用此为务,挽近世,涂民耳目,则几无行矣。”
“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诗书所述,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势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虽户说以眇论,终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
“四方之货,皆中国所喜好,谣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宁有政教发徵期会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贱之徵贵,贵之徵贱,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
“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故太公望封于营丘,地泻卤,人民寡。于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人物归之,繈纑至而辐奏。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
“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则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归,位在陪臣,富于列国之君。是以齐富强至于威宣也。故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礼生于有,而废于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富者得势益彰,失势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夷狄益甚。谚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非空言也。故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是我们的人民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这个朝廷出了什么问题?在下觉得,这两个原因都有。朝廷且不去说他,我们这个重农抑商国策也的确是老了!秦国重农,吞并四海,但一味重农轻商,造成失衡,遂失其鹿,天下共逐。实际农商本一体,只是要分清属轻孰重。”
“实在有很多话想对二位说,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交州处于岭南,所在偏僻,诸越环绕,土人猖獗,前日陷林邑,昨日破象林,桓帝永寿二年(156年),居风令贪暴无度,县人硃达等及蛮夷相聚,攻杀县令,众至四五千人,进攻九真,太守战死。天子诏赐钱六十万,拜子二人为郎。遣九真都尉魏朗讨破之,斩首二千级,渠帅犹屯据日南,众转强盛,延熹三年(160年)九月才由刘公镇压下去。明日一旦中原有变,整个七郡沦陷也有可能。前有二征造反,后有蚁贼无数。一旦贼兵起,岭南绝远,朝廷若派大军征讨,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也。远涉万里,士卒疲劳,比至岭南,不复堪斗。其不可也。军行三十里为程,而去日南九千余里,三百日乃到,计人禀五升,用米六十万斛,不计将吏驴马之食,但负甲自致,费便若此。其不可也。设军到所在,死亡必众,既不足御敌,当复更发,此为刻割心腹以补四支。其不可也。”
“士燮兄以文载道,由文入武,由武入文,博古通今,应知道因果相循,治乱相继的道理吧。盛世越是气象万千,这乱世就会来得迅疾而悲怆。兄见到外面的千里沃野,如蚁子民,不久将会成为流血的战场,大水决荡的蚁**,百姓的庄稼将会被大火焚尽,他们的血肉养出来年的春草。所谓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这太平犬未必知道乱世作人的凄惶,遇到一个明君,几个名臣,吃了几天饱饭,逞了几天的淫欲,就以为天下太平,江山永宁,不知道这乱世的祸胎就是在此时种下去了,它会猛烈地发生起来,就像一场不可预测的暴雨,大风,夜空中扫帚星的兀然来访一样。”
“事情穷则变,变则通。天幸我大汉还有热血志士!伏波将军为了交州,万里南下。我朝靖边牺牲将士的数目,已经足以百万计!人寿有限,做太平犬长了,又有何兴味。宇宙无穷,以人力,尚不能踏出一步,我若能尽人力,踏出这小小的一步,也不枉寄生一世。在下有心,想为大汉千载之后仍保有这一方热土而尽力,所用的手段,也就不去计较了。只要有益于伟大事业的,就算是为名士儒生所不齿,也不在乎。”

“所以在下在这里,心里有的只有惶恐。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朱崖平靖了,这只是第一步,是旧时代的终结,也是大时代的开始。我毕炜在这里向二位谨誓,将以自己的血肉决心,彻底的荡除蛮粤!为保全大汉这一方疆土而奋斗!如有违誓,天实鉴之!”
“咱们汉人要组织起来才有力量!既然朝廷无力也不想组织,我们就自己联合起来吧!联合一切有志于为国大业的志士仁人,以我们的鲜血、热情、生命。积蓄咱们的力量,等待时机,干出一番事业来!”
夜已深,但毕炜却被刘公叫到了书房。看着坐在案牍后的一言不发的刘公。毕炜在心里猜想着究竟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找自己。
刘公开口了:“贤侄,你说得虽然惊世骇俗,但也很有道理。你所说中原将有变故,现在朝中不稳,宦官清流相斗。这一番防患于未然的工作,我想士家父子还是省得的。”云楼归来,刘公就一直在深思。
“你所说大秦的商会和公司,是真的吗?我只是想问问你对你的琼海有什么看法。”
毕炜从他对农民的政策,到对工业的发展,以及管理体系都详细的发表了叙述。末了他还加了句:“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哦,是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说得好啊,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听了毕炜的讲解,刘公轻叹道。
“利用发达的经济和先进的产品,创建更适宜发展经济的社会制度,建立更强大的军队,推行统一大业和殖民计划。”毕炜的大计在心头埋藏着,他始终没有表露出来。就算是他的联盟计划不能成功,和士燮家族的贸易也谈好了,由士家作琼海的经营代表,琼海的货物打着士家的旗号走私上岸,发往各地。士燮这样的好人,正是他所需要的,琼海各项工作已走上正轨,但一直以来,不敢向国内大量销售货物,就是怕引起别人注意,反而让官宦认为这是块宝地,蜂拥来此,那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迎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有了士家父子两人,这一切就变了。本来的直接出口贸易,变成转手贸易,琼海的货物摇身一变,就成了苍梧士家的出产,而这两人,相信他们都会隐瞒琼海城这个大货源的。如此一来,最不利的情况下,琼海也打开了广阔的国内市场。
“时间是你最大最不好处理的威胁,你崛起的时间太短了,两年你就有如此局面,不易啊,里面其实你很多东西都是脆弱与实际脱节的经不起推敲的,比如说你扩充天驱军等,不是有钱有铁就可以马上拉起一只精锐部队,那需要大量时间的训练,拥有大量的经验丰富无比忠诚的中下级军官才行的。又比如说开矿煮盐等,只要交通不便,东西运不出来就会浪费大量时间,农业永远是第一的。更重要的是需要时间来培养部下的忠诚,也需要时间来检验部下的忠诚。”刘公临走前,给毕炜留下一段忠告。
“可是,正因为崛起太速,我才要在最短期内扩充,只有不断的出击,扩张,才能将现有的和潜在的敌人消灭,才能震慑一切心怀不轨的宵小。你们都不懂,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毕炜的心头,始终放不下的就是光和元年的交阯、合浦乌浒蛮反叛,那一次动乱九真、日南合数万人,攻没郡县。州郡糜烂到不可收拾,朝廷只有拜名将朱隽为太守,这位后来与皇甫嵩一起数月消灭黄巾军主力的名将,用了两年才大概平定这叛乱,这场叛乱令交州自此一蹶不振,损失汉越人口共计过百万,百年之内未能恢复。一定要在此之前,攫取更可能多的利益,才能在这将至的动乱中,为国为民保存元气。
“报告。”响亮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索。
“进来。”两名海军的军官抬了个箱子进来,都是四十岁多的人,现在琼海海军的军官,还是这些原来朱崖或投奔朱崖的船老大居多。
“报告统制,我们奉公子命令,在下龙湾北海岸探查,发现了那种黑色可燃的石头,这是样品。”奉命探查煤的舰艇就在这一天到了龙编,立即送来了探查结果,接过作为样品的煤块,毕炜可谓高兴啊,比见到了士燮还要高兴。石碌的冶铁长期使用木炭,炉温上不去,质量产量都受影响,海口的煤矿不是他不想挖,而是陆路运输困难,何况煤矿上现在还是原始森林。现在在海边找到了煤,就可以运回琼海,或是在原地炼焦了,虽然焦的炼制毕炜只是知道个名字,但怎么说,这毕竟是好的开始。
毕炜就与这两个舰队的军官,尽情痛饮,畅谈各地风俗逸事和出行见闻,决口不再提不相适宜的东西。当夜一场酒喝得是痛快淋漓,喝了整整一宿,直到天明。
此时在士府,士家父子也在自己的书房回想着白天的同毕炜会面的情景。总的来说毕炜的计划还是有可行性的。关于这一点两人也很有信心。就算达不到毕炜所说的规模至少新建立的商会也还是岭南最大的商会,从中取得的利润用来报效朝廷,增强交州的实力,加快交州开发,征讨不服王化的越人。想到这儿士燮的心情又开始激动起来。要是那样的话……士燮的眼中闪起了异样的光芒。
“燮儿,本来计划让你去游学京都,从师颍川大儒刘子奇,学习《春秋左传》,现在看来,还是缓一缓,你要再探探毕炜,毕炜这个人,我竟然没能看透他,为人沉稳静穆,议论时局形势,慷慨雄谈,悉中肯要。从他平定朱崖的手段看,遇事果断有见识力,定计决疑,了如指掌,不为其他人所动。与人交往,诚字为先。这次无论他所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好好对付。”父亲的话一直回响在他的耳边。
他复看看窗外的池塘,那里的芭蕉树下蛙叫一片。他本不是平常一味读书,不通农作,以工商言利为耻的豪门弟子,对于国计民生,更有着自己的一番看法,此时又是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头。
“人寿有限,做太平犬长了,又有何兴味。宇宙无穷,以人力,尚不能踏出一步,我若能尽人力,踏出这小小的一步,也不枉寄生一世。”
士燮盯着窗外的月亮,眼神里慢慢涌出狂热的光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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