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条小船之上，船儿晃晃悠悠，船头坐着一个船夫，有一桨没一桨地划着。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柳维烈坐起身来，问道：“这是哪里？”那船夫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笑道：“自然是梁山泊。”柳维烈又道：“这是送我去见你们大头领么？”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那船夫似乎听见了什么十分好笑的话，仰起头大笑起来。笑毕，忽然脸色一板，道：“就凭你，也配见我们大头领？”此后无论柳维烈怎么招惹他，那船夫再也不肯说话了。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两人一路默默，在芦苇丛里拐了许多道弯，柳维烈方才还在奇怪他为何不蒙住自己的眼睛，此刻才算明白过来：这里的芦苇生的就如迷宫一般，外人哪怕看着他走过一遍，也绝不可能记住路径。终于船儿在湖中心一个小岛上靠岸，那船夫先跳了下去，又伸过船桨，将柳维烈拉了上岸。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岸上早有人在那里等候，当即给柳维烈双眼蒙了黑布，一左一右地搀着他向岛里走去。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弯弯曲曲地走了约摸几里地，柳维烈忽觉眼前一亮，布条给人一把扯去。他乍见亮光，眼睛一阵刺痛，流出泪来。好容易才能看清东西，却见眼前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居中而坐，正皱着眉头瞧着自己。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刚要开口，那人已经抢先道：“你不是韩剑和，你是王友直的甚么人？”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柳维烈报了自己身份，并不提他是王家药铺的杂佣，只说是王友直的朋友，受王佐所托代他来的。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那人不耐烦道：“也罢。韩剑和何在？”柳维烈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不得已，只好将实话和盘托出。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那人闻听大怒，用力一拍桌子，喝道：“老子给你们面子，你们偏自己不要！”踱了几步，道：“王佐老儿连自己儿子孙子的命都不想要，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回去了。来啊！”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他一声吆喝，当即有几名喽兵应声而上，将柳维烈扭了一个结结实实。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柳维烈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外面一人大叫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一面叫，一面飞跑而来。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那梁山头目皱皱眉，站起身来迎接，皮笑肉不笑的道：“郑兄有何贵干？”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来人喘了几口气，先朝柳维烈点点头，继而对那头目道：“杜头领，左大哥眼下不在，是不是该等他回来再说？”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杜头领满不在乎地答道：“父母之仇，人之大事，既然给咱们发现了，便不能置之不理。左大哥回来得知我替他报了父仇，也必十分高兴。”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顿了一顿，又道：“这是敝寨家事，不劳郑兄费心了。”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那姓郑的脸上红了一红，道：“郑坚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过是个寄住在梁山门下的食客。所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杜头领不许我管，郑某不管就是。”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话头一转，指着柳维烈道：“只是这人曾与我有数面之交，这一次又是替别人出头传话，其实并不曾得罪梁山。杜头领能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暂且将他收押，等左大哥回来再说？”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杜头领冷笑一声，道：“破门出寨的叛徒，此刻也敢来我面前谈什么面子？”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郑坚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几年前破门出寨，并不是因为害怕长久如此下去给官府追究，而是因为答应了一个人，不得不遵守诺言。左衡理解他的苦处，是以从来也不曾怪责过他，仍是拿他当好朋友看待；可是山寨中的其他人却并不那么友好了。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这一次他在汶阳失手被擒，恰好县令与县丞不和，非要他承认是受了县丞的指使前来刺杀主官。郑坚早打听得那县丞虽然是降金的汉人，可是平日总算还肯替百姓作主说话，比起那个既做了金人的狗，又骑在百姓头上拉屎撒尿的县令好多了，何况他向来自做自当，不愿意牵扯别人，当下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肯屈服，一面受刑，一面大骂不已。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过了两天，县令家里忽然三更半夜地着起火来，一家子人仓皇逃窜，谁也没顾得上县大老爷。等次日查点火情，才发觉县令连同他最爱的一个小妾，早在火起之前已经给人割掉了头。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一时间汶阳县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雷公下凡惩戒恶官，还有几个县令的家仆，侥幸逃出来的，声称自己亲眼看见几个青发红脸、尖嘴鼓腮的巨汉从天而降，一个个挟雷带闪，好不怕人。相比之下，同一个夜晚县狱被劫，走了一个囚犯的事情，反倒没人谈论了。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使手段救了郑坚出来的，便是左衡与他的梁山弟兄。脱身之后，左衡便留他在梁山避避风头。虽说碍着大头领的面子，这些以往的兄弟并没给他脸色看，可是背地里的议论却少不了。郑坚早已经待得不是滋味了，只是左衡将他安顿下来之后便有事出了远门，一直不曾回来，他要告辞也无从告起，就这么不辞而别又觉得不好，是以一直延误到了如今。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这天他闷得发慌，到岸边散心，无意之中看见柳维烈给人推推搡搡地带上岸来，心中便是微微一惊。拽过一个喽兵来打听，才知道原由，心想若是左衡在，必不会蛮不讲理地为难于他，可是现在寨中是二寨主杜月明主持事务，这下说不定要糟，顾不得多说，急忙赶了去。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杜月明道：“这人不杀，王家还道我梁山怕了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郑坚心中犹如明镜，杜月明一心同王家为难，绝不是因为什么要替左衡追究父仇。否则他又何必趁左衡不在山寨的工夫做这些事情？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强压心中怒火，道：“杜头领当真非杀他不可？”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杜月明刚要答话，忽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道：“你要替他讲情？那好，姓杜的便卖给你一个面子，给他一个机会。”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说着对身边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匆匆而去。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杜月明笑道：“这位柳老客，咱们来打一个赌，如何？你赢了，我便把王友直的解药给你，放你回去。你输了，便乖乖地留下脑袋，让我送回去给王佐当个见面礼儿。”说着招招手，就有一个喽兵捧上两杯酒来，端在柳维烈面前。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杜月明做个手势，道：“这两杯酒之中，一杯放了穿肠毒药，喝下去立时七窍流血而亡。另一杯却是好好的美酒。柳老客挑一杯罢，若是喝了不死，便带着你的解药回去。”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柳维烈低头瞧瞧那两杯同样是琥珀色的酒，忽道：“这两杯酒，只有一杯有毒，那么我喝下一杯，若是死了，杜寨主可要喝另外一杯。”杜月明一怔，这个条件他确实没有理由拒绝，否则不就等于自己招认，说这两杯酒其实都下了剧毒么？只得生硬地点点头。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柳维烈一笑，咬咬牙，端起一杯酒向口里倒去。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郑坚叫道：“别喝！”伸手来挡，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杯酒给柳维烈倒入了口中。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柳维烈喝下杯中酒，笑嘻嘻地瞧着杜月明，道：“如何？我好好活着，解药可以给了罢。”杜月明疑惑不已地瞧瞧他，终于点头道：“佩服，佩服。”郑坚也不知他佩服些什么，只瞧着他旋身取出了一个小小油纸包，放在柳维烈手中，道：“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三次即解。”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柳维烈一拱手，对郑坚道：“烦劳郑大哥送我出湖。”郑坚巴不得离开梁山，当即与杜月明告了别，挽着柳维烈手臂大步走出。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两人还没走到岸边，柳维烈身子已经开始摇摇晃晃，口鼻之中涌出鲜血。郑坚吃了一惊，急忙扶住他道：“你……你喝的是那杯毒酒？”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柳维烈伸手去抹口角滴下的鲜血，强自保持神智清醒，低声道：“快走，快走，别给他们追上。”一面将那装有解药的纸包塞在郑坚怀里，十分清晰地说道：“博州王佐家。”
www.xiaoshuodaquan.com发布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一个字，直到他的身体变成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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