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死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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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幢白色的建筑,静卧在绵延群山中。 中间最高的山峰像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正傲视着天地间一切敢于打破这里宁静的事物。两边伸展开来的小山,就如巨人的手臂,呵护着他跟前那翡翠一样的湖泊,以及湖岸边这一幢汉白玉装饰的建筑。
优雅的天鹅在建筑前面的公园池塘里来回逡巡;几只画眉跃上开满桃花的树枝,兴奋地叽叽喳喳;建筑外面看不见一个人影,四周安静得像海底峡谷。
花园里的寂静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不一会身着淡蓝色制服的年青女护士急匆匆地穿过走廊,向特护病房跑去。
“梅林尔医生,梅林尔医生,请立刻到三号特护病房,请立刻到三号特护病房。”走廊上的全息电视里,美丽的吉尔小姐显得有些焦急。
女护士刚刚经过医生休息室,就被从里面出来的梅林尔医生一把抓住。
“修伊,她怎么了?”一边说一边跟在护士修伊身后快步走过。
修伊看起来像要哭的样子,瘪着嘴道:“梅林尔女士,她又割断了动脉。”
“噢……”梅林尔覆着几缕白发的额头微微一皱:“……真该死,你干嘛不看好她!”
修伊一急,就要哭起来。
不过一会两人就到了三号特护病房的门口,梅林尔医生一把推开病房的门,冲了进去。
病房大约有二十平米,因为只放了一张病床、两个沙发和两台电子仪器的缘故,显得很宽敞。本来院长决定下午再搬来一张书桌和一些图书,再把他办公室的电视机也搬过来,但这么一折腾,恐怕谁也不敢把这些可以用来折磨自己的东西放进这个人的房间了。
病床的中间靠近床头的位置,床单高高的拱起,梅林尔和修伊都知道,她们的病人正躲在里面,因为她自从醒来后,一直都这样。
梅林尔没有在门口停留多久,立即一步跨到一台电子仪器前,伸手飞快地在操作板上操作着。
被单里面发出沙哑而愤怒的抗议:“你干什么,不准按那个东西……不准按……让我去死……”她歇斯底里地叫着,却并不撑开蒙住她的被单。
修伊同情地看着床上那团不住发抖的被单,又差点哭起来。自从那个人醒来,这已经是地十一次自杀了,每次都能被自己或梅林尔医生及时发现,用共振引导仪引导着她大脑里植入的医学晶片救了她,可是她们始终只能治好她的伤口,却治不好她的心。 就像用修复仪可以让伤口不再流血,却无法让眼睛不再流泪。
有时候修伊也设身处地地想过,如果自己也在同一天里,接连失去了丈夫、妹妹和所有的朋友,会是种什么感受……大部分时候修伊想着想着就浑身颤抖,再也想不下去了。
好半天,梅林尔女士才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久久地看着那拱起的被单……

“上将,作为医生,我想告诉您,您这样没用的,任何时候我们都能发现您的异常举动,你这样做不过是平添您自己的痛苦……”
然后她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掀开被单,看着那个有些苍白的面容,伸手拂去被汗水粘在她脸上的头发。
“作为朋友,我想说的是,齐菱,就算您要死,也得在为那些死难的战士们报仇后,难道您希望您的敌人得意地笑着看您死去吗?”
修伊看见齐菱的神色渐渐变得深沉凝重,不像刚才那么疯狂愤怒,心里也高兴起来,道:“是啊,齐菱姐姐,坎布罗爷爷说了,我们阿可温家族随时都可以为你提供……”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梅林尔瞪了她一眼,连忙闭嘴,冲齐菱傻傻地一笑,伸了伸舌头。
不管怎么说,齐菱总算平静了下来,按修伊以前的经验,至少三天之内她不会再自杀了。两人静静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一号病房的病人怎样了?”梅林尔一边匆匆穿过走廊一边问道。
“醒了几次,可还很虚弱,里安医生又让他睡下了。”
梅林尔叹了口气:“希望他下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康复了。”
接着她又问修伊:“二号病房呢?”
“他呀……”修伊笑道:“有米娜小姐在,他当然是好得很快的了。”
梅林尔皱起了眉头:“米娜又在他房间里?”
“是啊,进去快两个小时了。”修伊鬼鬼地瞄着梅林尔,偷笑着道:“要我去叫她出来吗?”
梅林尔瞪了她一眼:“不用了……这个死丫头,说什么都不听……真不知道坎布罗先生怎么会……”
她似乎觉得这样抱怨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有些不好,最后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修伊故意走慢她一步,以便自己躲在她身后放心地偷笑。

梅林尔心事重重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修伊则快步赶到自己的岗位——观察室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还不到两分钟,全息电视里,吉尔小姐又出现了。
“里安医生,里安医生,请速到一号特护病房,请速到一号特护病房。”
不过这一次,吉尔小姐的脸色虽然还是焦急,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喜悦。
齐菱安静地躺在床上,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的阳光轻柔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她就那样躺着,对外面的鸟语花香,和风煦阳毫无感觉。事实上她的脑子自从醒来的时候就一片空白,她努力地想记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那些每天都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人是谁,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甚至就连以前她认识些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都在记忆里变得模糊。她唯一记得的,是能量集束炸弹爆炸时产生的层层能量光波,和那光波中支离破碎的身体。她记得她的愤怒,她的悲痛,却记不起自己……
为什么愤怒,为什么悲痛。
每天晚上,当那一张张满是鲜血的面容在她身边来回萦绕,她的心都会深深的揪痛,痛得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在白天里,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那温暖宽厚的胸膛,就能闻到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他始终在自己的生命里——只要齐菱躲开阳光,他就会来到她的面前,微笑着看着她,然后说:你说过到哪里都会带上我,可这次你带不了我啦。
同生共死——醒来后齐菱总是念叨着这四个字,念着念着,她便想象着自己已经回到战场,身后跟着雪莉。而在她的左边,是沉默寡言却性格坚韧的丽哈姆格勒,右边第一个总是稳重的伊娃莫德乌斯,第二个是有些调皮的琼丝科德。
雪莉总会在最适当的时候给她递上望远镜;丽哈姆喜欢跟她顶嘴,但除了雪莉,她却最喜欢丽哈姆,因为她忠诚,忠诚到为了齐菱,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对自己的憎恶;伊娃总在最恰当的时候提出自己的意见,并对桀傲的丽哈姆和得意忘形的琼丝提出警告;琼丝总能在士气低落的时候找到办法让大家振作起来。
雪莉……雪莉……小时候最怕听见炸弹爆炸的声音,就连回到首都,庆祝新年的礼炮也会吓得她整夜睡不着,老爱往齐菱床上钻。可后来她还是长大了,西点军校毕业后,雪莉就到了火星,成了陆军火星卫队的一名年级指挥官,在枪林弹雨里穿梭自如,就连齐菱都感到惊讶。琼丝打趣地问她为什么不害怕爆炸声了,她说:将军姐姐是火星战神,我不能给她丢脸。
齐菱躺在床上,静静地回忆着,任由眼泪流满脸颊,打湿了床单。
病房的门打开了,齐菱没有起身,甚至连看都没看那里一眼。又是哪个医生来给自己做检查了吧,她已习惯被这些医生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进来的人走得很慢,摇摇晃晃,似乎很虚弱,他来到齐菱床边,俯身看着她。
双眼被泪水塞满的齐菱看着面前的人影,很模糊,但她的鼻子里却钻进来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猛地坐起来……
没有说话,没有哭泣,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齐菱抱得是那么的紧,似乎生怕眼前这个人突然飞走,他们再也不能相见。
过了很久,很久,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齐菱才终于抽搐着“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用双手捧起这张脸,仔细地而又努力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一双陷得很深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忧郁,也很迷人;他的鼻子棱角分明,骄傲地向人们展示着他的坚毅与不屈;嘴唇稍微有些厚,这让他看起来很老实;只是高高的额头,却显得他也很有智慧;他的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似乎刚刚大病过一场。
“……”齐菱哭着说话,说得很不清楚。
“你说什么?”
“呜呜……我以……以为……再也……看……看不见你了。”齐菱抽搐着肩膀,使劲地揉着他的脸:“我以为……呜呜……以为我永远失去……我的……我的丈夫了。”
“轻点……轻点……哎哟!”张颖惨叫一声:“好痛啊!”他却是笑着说的。
“我终于听见了,哈哈!”他接着又开心地笑起来:“我终于听见了!”
“听见……呜呜……什么?”齐菱抽泣着道。
张颖把齐菱抱起来,在地上陶醉地转圈:“听见你叫我丈夫,**啊!”
风从窗口偷偷地溜进来,吹开了窗帘,阳光便趁着这时候,洒满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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