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a Flame,Half an Ocean 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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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从蓝染惣右介所在的高殿出来,在经过那层层昏暗的回廊时,乌尔奇奥拉又见到了蒙多。
这次罗德穆没在,倚靠在栏边的只有她一个人。
“怎么,蓝染大人有什么新的命令?”女人抱臂朝他微笑
“没有。”青年简短地回答,“和三天前的决定一样,后天午夜零时在空座町提炼王键。”
“是嘛?那怎么又召见那个人类女人咯,她也能在这次行动派上用场嘛?”
“……生成王键还需要借助崩玉的完全力量,那个人类女人本身要作为时空回归的媒介令崩玉在提炼王键的过程中长时间觉醒。”乌尔奇奥拉冷冷地解释,心中涌过莫名其妙的烦躁感
“那样灵魂可就彻底毁灭咯,她答应了?”
“你觉得……有选择的余地么。”幽碧的眼眸丝毫不为所动
“这么说来……还真可怜啊,那个人类女人。”
蒙多的话让乌尔奇奥拉冷笑了一下
“像你这样的家伙也会替个人类感到可怜么。”
“你总是说些冷淡的话,不是太无情了么,乌尔奇奥拉。”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蒙多。”
耸耸肩,女人又微笑起来,“这个可怜姑娘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咯。要不是被你带回来哪会受这种灭顶之灾,搞到连灵魂都要灰飞烟灭,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咯。”
“无聊。”乌尔奇奥拉已经打算结束这没有意义的对话。他迈开脚步
“真是可悲啊……”
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偏在背后继续聒噪,
“最后一个问题!乌尔奇奥拉,你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没有意义么”
“没有。”脚步不停
“是哦,对于一个连自己的过去都不知道的家伙来说,的确该是这样的回答。”
顿了一下,黑发青年回转身来,绿眸冷冽
“那种无聊的事情,我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说什么无聊的事情,你只是想要替自己的可悲样子找个借口吧?”
“我没有过去。就像这个世界不存在未来。”冷漠并不可动摇的声音
蒙多笑了起来,“乌尔奇奥拉,你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搞得自己跟他妈的哲学家似的,可惜我们所在的世界缺少适合你的流派。”
“这种过了时的激将法是没有用的,蒙多。我已经说过,那种无聊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女人一改倚靠的姿势站直身体,
“我强迫不了你,乌尔奇奥拉。”她耸耸肩,语气倒是干脆,“因为我打不过你。”
“只是我想……,如果错过了今次,你大概会后悔的。”未说完她又笑了起来,“当然……也要这世上还存在有能让你后悔的东西才行。”
乌尔奇奥拉静静看着这个可疑同伴的身影自视野中慢慢远去
“蒙多。”
被叫到的人停下脚步浅笑回身。
“……你知道些什么。”
“很多。”女人返来,一步步,自天顶漏下的幽光在她脸上投出莫测的影,“在基力安之前,甚至被蚀掉灵魂的虚之前,作为人类的你的过去,想知道吗?”
如果是以前,乌尔奇奥拉一定会冷冷拒绝然后离开,但今次不知为何……,他犹豫了。鬼使神差。
良久,黑发青年清冷的声音慢慢渗进周围静谧的空气里,“……说来听听。”
蒙多笑了,那笑容仿佛某种企图得逞
“知道你身上代表虚的洞口为什么在锁骨之间而不是跟我们一样在当胸么?”
“……没什么好奇怪的。葛力姆乔的一样不在你说的那个位置。”
“呵,我们现在不讨论那厮的胃穿孔问题。”
“直接说重点。”
女人竖起手指摇摇,“这其中的缘由可是说来话长,心急不来咯。”
“看来我是在浪费时间了。”淡淡说完,黑发青年已经转身
“乌尔奇奥拉!”背后蒙多的声音不再带有调侃意味,“……我知道为什么你的洞口会是在那个位置,而且直径比一般的虚都偏小,因为不多不少……刚好够神将它的右手从那里穿过去。为了取走你的声音。”
抬起的脚步停止了。
黑发青年回头,幽碧双眸中有阴霾渐渐聚集,“你说……什么……?”
似乎是对青年的反应颇为满意,女人顾自接下去,“从前,确切说是三千多年前,摩西的后代里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他亵渎了他们一族的神,结果受到惩罚。失去了妻子,也丢掉了灵魂。”
没有声音,只是翡色眸中的目光越来越冷冽
“对自己的过去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乌尔奇奥拉?”女人偏转脸看他,笑出声来,“或者我该称呼你那个三千年前的希伯来名字么,亚伦?”
“蒙多……”清翠结作寒冰
女人摇摇头,有些怜悯地嘲讽,“看来你的灵魂堕落得非常彻底。”
下一秒乌尔奇奥拉未出鞘的斩魄刀已经自后横过对方的脖颈
“无聊的玩笑到此为止。或者……你想看看红色的海水是怎样流动的吗?”青年此刻的声音比月光更为彻骨
女人一脸不在乎的神色,只是那笑声多少有点勉强,“不想。”
“那么你最好祈祷自己刚才的满口胡言都是实话。”
“千真万确。”
“证据……?”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蒙多却是爆出一阵大笑
“乌尔奇奥拉,真可悲。你明明有这样一柄斩魄刀,却忘了自己曾经涉过红海越过沙漠的事实,你前往到亚述想要拼命抓住最后的希望,结果失败了,输得一无所有。”
“笑话……”
“不相信么?你大可以去找只刚好见证了那段过往的大虛,——我建议你去麦多一带,从迦南过来的恶灵聚集地,——找到并吃了它,就能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了。”
“这种蹩脚的提议……”
“你从来都没试过吧?”
“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是么,嘴上这么说,但你的心已经动摇咯”
“漏洞百出的揣测可以停止了。”
“别这么冷淡,乌尔奇奥拉。”蒙多笑着,“仔细看的话,你有一双多么忧郁的清澈眼睛。如果我是神,我一定不会那么做,啧啧,原本……它们都该是更美丽的蓝色。”
颈上的威胁消失了。女人看到黑发青年退开一步,同时他正将斩魄刀自鞘中缓缓抽出
“别生气咯。”这种关头蒙多仍是不紧不慢,“或者作为亲爱的同伴我可以替你代劳一次。”
“……”终于,看到对方接下来的举动黑发青年脸上第一次现出了有点意外的神色。
“不要忘了,乌尔奇奥拉,”女人缓缓举起自己的左手,“我等在这个世界所历经的时间比你更要长久许多。”
说着她将手指瞬间**右侧眼窝——
金色琉璃般的瞳仁被举到空气里,捏碎
“你……”乌尔奇奥拉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对面的人还是那种调侃语气,
“看好了,乌尔奇奥拉,我可是替你保存了四百年咯。这一段……感人的遗憾。”
女人的眼睛在乌尔奇奥拉周围化作万千碎片
每道碎片都刻有他不曾忆起的三千世界
被无端抹掉的过往此刻完全漾开,铺散弥漫到青年所在的空气,渗透骨髓
胸口涌过难以名状的古怪滋味。
时间好像停止了。来自古时戈兰高地的山风吹过此刻的寂寥长廊,带着氤氲,掠去晦暗。
当这一切发生时
乌尔奇奥拉感到过震惊、窒息、混乱,甚至有那么一刹的……愤怒。
但在数秒钟后,他已经复归平静。冰冷的目光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同伴,
“太扯了,蒙多。”黑发青年开口,声音听上去比平时更遥远,“如果你真的打算告诉我这些事情,何必要等四百年这么久。”
“为什么要等四百年……?哈,乌尔奇奥拉,看来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女人的微笑始终不变,“为什么……因为我在等待适当的机会咯”
“太早告诉你,或者太晚告诉你,都达不到我的目的。为什么呢……,因为这场剧目只有你唱独角戏就太没意思了。我在等待另一个人的出现,等了四百年啊……”
对于蒙多的说法乌尔奇奥拉只是冷冷道,“那么让你失望了,因为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
“啧啧,所以说你还真是绝情。现在已经不能说无关了呦,因为阿丽尔回来了。而且这一次,你还亲手葬送了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否认是没有用的,乌尔奇奥拉。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嘛?你甚至还碰触过她……,已经没有感觉了?也难怪……哈哈。”
“现在的你内心一定很恼火吧?什么都变了,不在了。她也一样,曾经那个让她为之舍弃生命的男人,她早就忘记了。现在她要为了别的人放弃自身来到这里,一个月前,你亲自将她带来这个阒暗世界……”
“你再胡说下去的话……”
“真感人的重逢。如果都不记得了倒还好,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悲情男主角很不凑巧恢复了记忆,这种三流八点档的剧本要如何演下去?乌尔奇奥拉,你要怎么做咯?”
“我没有任何理由要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只要你能为自己的不合理习惯找到正当借口。你曾经的妻子有一头如太阳般耀眼的美丽头发,现在也还是一样。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千多年……,想她吗?不用压抑的,你现在就可以去她的房间,仔细看看那不曾改变的容颜,甚至你可以剥了她的衣服,再次尝尝她的味道,是不是还和你最初上过的那个女人一样?”
骨骼碎裂的声音。
“啧,你弄痛我了!乌尔奇奥拉!”蒙多按着被扭住的胳膊怒视对方
继而她得逞地笑了起来,
“你果然在乎她。”
乌尔奇奥拉居高临下看着她,
“知道么,蒙多,就凭刚才这句话,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杀死你。”
“我知道,乌尔奇奥拉。我当然知道咯。”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做?”
这次女人没有笑,良久,她平静地说,
“我只是要报复你,乌尔奇奥拉。”
“你大概已经忘记了,七百年前,在虚圈南部的潘帕地带你曾杀掉过六只大虛,其中有一只亚丘卡斯,是对我非常重要的……
在那之后我就决定用一种最能令我痛快的方式来报复。为了找到你的弱点,我试过很多方法,但一直没什么收获。不过在那过程中我知道了你是由现世的恶灵堕落为虚的,于是转而搜寻你的来历底细……,终于,四百年前我在麦多找到了一只基力安,它最初是闪米特人的恶灵,当还是普通杂碎的时候,它去过迦南、去过利比亚、去过埃及也去过亚述,在它后来那个庞大猥琐的身体里居然就有那么一小部分记忆完整保留了你从人类堕落为虚的过程。
于是我吃掉了它,将那感人的历史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我开始等待。等待恰当的时机。
和其他的亚丘卡斯为伍,在你经常出没的地带栖息,甚至包括后来和蓝染惣右介订下盟约
本来我以为还会等很久
毕竟当初给你下诅咒的那厮说了‘时间的尽头’
而就算真的等到时间尽头
我也要让你尝尝其中的滋味,比我曾经感受过的更要深重千百倍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后来我明白了
因为尸魂界那帮废物搞出的通道连接了生界和死界,所以那地方还有一个别称,原来它就是时间的尽头,真可笑。
你现在一定不想承认这一切。这心情和当初的我该是多么地相似,真让人痛快。
你可以否认,但无法抹去所有既成的事实。
得知自己的过去,重拾人类的感觉
滋味怎么样?
亚伦最终没能实践自己的诺言
这次他亲手将妻子的灵魂送进地狱
……我等待了四百年的机会,一旦抓住就绝不会浪费。乌尔奇奥拉,现在的你……该是什么心情?”
没有回答女人的问话,青年松开手里的胳膊,静静道,
“……我以为虚都是没有心的。”
“那是像你这样的外来者,因为憎恶迷失来到这里的现世的亡灵。而作为原本就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少数的我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们也只能止步于次等品么。”
“现在争论等级并没有任何意义,乌尔奇奥拉。你会选择哪个,背叛自己的心情吗,还是原则?无论哪一种,我都很有兴趣。”
“如果你想用愚蠢的人类情感来动摇我,那么错了。我早就不是那个脆弱物种中的一员。”
蒙多耸耸肩,“我不期盼你现在的回答,乌尔奇奥拉。我期待的是更为实际的……你从此往后的表现。”
随着响转,女人的黑白身形和放纵笑声都消失无踪
只剩下青年孤独苍白的剪影,立在散落于地的万千回忆碎片中。
8。
乌尔奇奥拉面对任何事情都可以很平静,就像他身体里那颗永不再跳动的心。
即使现在这种时刻,就算他确实地感到震惊与生气
觉得胸口为各种难言的滋味所充斥堵塞
那被黑色划分的惨白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青年抬起脚步
被无意义封锁住的过去在这一刻倾塌崩落下来
从此前往住所的一小段路程……
对乌尔奇奥拉来说,……在这阒暗之外纵有彼方万亿星辰,它们历经诞生湮灭、生命在天空划过的轨迹都变做杂乱无章的网、洪荒至时间彼岸,这所有、统统的一切,也不及此刻面前延伸的这段窄路来得遥远漫长。
黑发青年的脚步始终无声无息,他平静地踏过那消散飞扬的三千记忆碎片,每一步都有无数过往漫作潮水汇成汪洋,欢笑的苦痛的刻骨的不堪的,奔涌翻腾,将这孤傲的灵魂浸透淹没
他似行走在高耸的云端,也似行走在幽深的地底
在他的周遭荡漾着澄澈海水,也燃烧着阒暗火焰
窒息的感觉只有一瞬——
乌尔奇奥拉用力握紧拳头让自己的灵魂复归原位。
苍白的手推开门,再关上
靠住墙壁,青年终于可以闭上眼睛
统统回忆如潮水都被暂时挡在这道脆弱的障壁之外
此刻的乌尔奇奥拉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
作为恶灵的他们是不知疲倦不用休息的
但现在的他感到疲惫,想要解脱
他居然会希望自己能像个真正的人类那样睡去
而一旦睡去了,就再不要醒来。
乌尔奇奥拉的实际年龄比人类所知的公元纪年还要长久
从一只蚀去灵魂的虚,到立于恶灵顶端的瓦史托德
他所留存住的记忆只是漫长生命中的很小一部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冷血的身体居然会被再次注入人类的情感
这种在他所了解的感知中从未经历过的剧烈波动
突如其来……并且,排山倒海
黑发青年坐倒在阒暗弥散的房间一角,
将头埋在膝弯
迦南的青草,利比亚的黄沙,尼罗河的碧波还有美索不达米亚的蓝天
那个女人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对他说阿丽尔回来了
乌尔奇奥拉觉得可笑
他的阿丽尔仅止于那些沾血的五彩玻璃碎片跌落在地
并且对他来说,也永远止于那刻了
那些令他沉沦的轻柔语气信赖眼神明丽笑容
自那之后……纵是他用尽一切去找寻,她也再没能回来。
浩瀚的撒哈拉掩埋不了他的决心,泛滥的尼罗河水亦冲刷不走他的热情
亚伦不甘心,他越过红海的波涛,涉过大漠的尘沙,历经艰辛终于踏上亚述繁花似锦的绿茵
底格里斯河从他眼前流过,茶发少女坐在河畔,手中拿着编织到一半的花环
这个男人穷尽他的所有只为能再次握住妻子的手
他一半是来自云端的澄澈海水,一半是源于地底的阒暗火焰
作为瓦史托德的乌尔奇奥拉从不执着于任何
而那个希伯来男人……
这种人类的情感令此刻的乌尔奇奥拉尝到难以名状的酸涩苦味
为了什么呢
究竟执着些什么……
青草,野花,牧牛,羔羊
有凊凉的山风吹过峡谷
也有满溢的河流绕过绿坡
露珠在阳光下反射出晶亮光芒,
而虫鸣的安静月夜里,茶色的柔发从肩头流过,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温柔味道
黑发青年睁开眼睛
坐直身体,借着微薄的光线,他低头看到自己惨白的手指,黑色的指尖
这上面迄今已沾染过多少殷红?
不,他早就不再是那个会为了妻子跋山涉水奋不顾身的希伯来男人了……
他是恶灵,是破面化的瓦史托德级大虚,乌尔奇奥拉。
对他来说,周围的一切甚至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他方才遭遇了什么……?
久违的,只有人类才会做的……梦。
乌尔奇奥拉感到了烦躁,同时也伴随莫名的恼火
他甚至痛恨当初那所谓的神为什么不将洞开在他的胸口,要是彻底地连同他的心也一并取走,便不会有现在的痛苦感觉了——如果,
……可以选择的话?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是不是之前该拒绝蒙多的挑衅?
又是不是当年就应将潘帕地区所有的亚丘卡斯统统屠杀殆尽?
是当带不走她的人时就带走她的灵魂,
还是……在那所有的最初他就根本不该放开她的手——
青年突然失声。先是微弱的哼笑,再变成尽情的大笑
最后,他仰起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瓦史托德级破面乌尔奇奥拉
他从来不喜欢违背自己的心情,
也讨厌破坏自己的原则。
他站起来,打开门
廊间漏下来的天光映照出青年此刻平静的眼眸
这是万恶的绿,再不会是透明的蓝
9。
织姬抱膝蜷缩在屋子一角,这是她每次遇到困难却找不到解决方法的习惯动作。
“到时就拜托你了,人类的女孩。”
蓝染惣右介的声音比香草蛋糕店的胖大叔还要温和,可织姬就算回想一下也会心里发毛。

她蹙着眉,不过此刻令小姑娘伤神的却并不是自己后天将会去见大哥这样的无奈事实,还有更糟糕的……
——黑崎同学他们知道蓝染惣右介把毁灭空座町的时间提早了一个月么?
当初山本总队长说了崩玉的觉醒还需要四个月、决战将在冬季,现在算起来,明明还剩一个月时间,但蓝染却在后天就会对空座町下手!
黑崎同学他们知道吗
万一……
深色的眸中愁云满布
能告诉他们就好了。
如果能告诉他们……
织姬突然用力摇摇头,
不行。以她的能力做不到。
像那个带她来这里的阴沉家伙那样,伸出手指就能打开空间的门
那种神奇的事情她根本做不来
究竟要怎样才好……
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重要的不是‘该怎么做’,而是‘想怎么做’。”
有昭田缽玄温和的声音于这刻突然出现脑中,像是小时候大哥抚在头顶的温暖手掌,这种家人的感觉令织姬莫名安心下来。
她轻声召唤出六花
如果我的能力是时间和空间的回归
如果我的能力确实和缽大叔很相似
既然缽大叔可以造出隔开两个不同空间的结界
那么,如果我想的话……
是不是也可以造出穿越两个不同空间的结界——
“你还真是能给人意外啊,女人。”
不轻不重的声音令全神贯注的织姬猛地一震!突然失去操控的六花顿时还原为发卡,掉落在少女脚边
织姬慌乱地捡起发卡同时将手藏到身后,然后有点僵硬地朝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幽暗的门口立着一道惨白的身影,微薄的天光映照出来人正是那个在断界切断她的退路改变她的命运的冷血破面
有一瞬间织姬屏住了呼吸
那双幽绿的双眸正静静盯着她
“在房间里还是不要做这种危险的尝试比较好。”
“……惊动他人,或者伤到你自己,都会很麻烦。”
织姬终于明白当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是叫都叫不出来的。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面容阴郁的青年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却无法动弹。仿佛有张阒暗的网从这个可怕男人的周遭扩散开,围过来,缠裹住她,将畏怖渗透到每一寸神经
无比的悚然。织姬明白此刻的自己有多弱小,她就像跌落陷阱的鹿困进网中的鱼,垂死挣扎却在劫难逃
藏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她在心里默念一遍六花的名字
被发现了……
是会被折断手脚……还是……
幽灵般的男人在织姬面前站定
居高临下的森然气息几乎剥夺了她的呼吸
“没有用的。”冰凉的手轻轻握起少女的手腕,乌尔奇奥拉并没有使力,但却有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织姬无法挣脱,惟有看他将她攥着六花的手举到自己眼前
莫名地颤抖了一下,发卡落到地上
黑发青年看着织姬,缓缓开口,“这间房子的材料很特殊,有点类似死神那边的杀气石。别说是你这种小把戏发挥不了作用,就算我,如果想要在这里解放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想要离开?”
“……”
“现世还有令你留恋的东西么……”
“……”
乌尔奇奥拉松开这细弱的手腕
不知为何……比起现下的不合作态度,这女人方才想要离开此处的想法更令他不爽。(这是当然的。)
“你就……”某种冲动领先于他的理智脱口而出,“这么想回去那个橘子头身边么,女人。”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织姬不自觉地攥紧校服下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于是空气中那个冷冽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回答我,女人。”
对眼前这个男人来说任何谎言都是徒劳的。
明白到这一点,织姬艰难地点了点头
绿眸静静看着她
“在你到这里不久,那个橘子头曾经和他的同伙妄想跑来救你。”
“!”震惊,织姬几乎要冲上前抓住眼前人的胳膊来问个明白,
“你说黑崎同学他们——”
翡色的目光掠过少女的面庞,
“用脚趾头想也应该知道那是愚蠢并徒劳的。”
已经苍白的双颊更加无血色,“那他们……他们……”
“没有死。”
面对眼前这张永远漠然的脸,织姬咬了咬嘴唇
就算确实地感到无助和绝望,但她决不哭泣,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冷血的敌人面前!
“……现在你眼里的,憎恶还是不甘?”
幽暗的目光和明澈的目光约有数秒的对峙,织姬默默低下头去
仿佛在鼓励自己,她轻声道
“黑崎同学曾经跟我说,他会保护我。他说了那样的话,我打心眼里非常高兴。虽然,是朽木同学……”
“我相信黑崎同学”
“他还有茶渡同学、石田同学,有他们在,你们就没那么容易毁灭掉空座町!”
“你太天真了。”面前的黑发青年几乎是同一时刻开口,“假如那个橘子头死神还是没能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弱小,”
他此刻的声音令织姬确信在那身体里流动着的绝不会是鲜血,而是冰渣,
“那么下次碰面的时候,他是被一击致死还是慢慢弄死,只不过是方式问题。”
“你……”
“我想你应该清楚,这并不是玩笑话。”
织姬默默地咬了咬嘴唇。良久,她平静道
“黑崎同学去救朽木同学那次,也曾经被认为毫无希望……但他最后救到了朽木同学。所以这次,他也一定可以阻止你们,我这么相信着。”
‘乌尔奇奥拉,而今的她是为了别的人放弃自身来到这里’
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黑发青年屈膝,苍白的手将掉在地上的六花发卡捡起,然后轻轻别到少女额发散落的鬓边
织姬吃惊于眼前乌尔奇奥拉这种难以置信的举动
但这个怪物一样的男人散发出的强势灵压令她艰于呼吸,既无法侧身躲避,更无法开口拒绝。
只有那么几秒
回过神来青年已经朝着门口走去
“看来……”她看到他停住冷笑了一下,“那个垃圾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
灵压和身影都消失了,和来时一样没有声息。
10。
直到那个惨白的身影消失有一会,织姬才能将卡在喉咙的那口气呼出来。整个人虚脱了般,往后一靠就动也不想动
难怪每次控制舜樱他们都要花上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还以为是来到这里后的水土不服咧……
真是笨啊。
那么,就这样没有办法了?
……
太消极了!
井上织姬你太消极了!!!
一定要振作起来!!振作!!
小姑娘摇摇头用力拍拍双颊
既然这里不行的话……
外面不知道可不可以
如果蓝染惣右介没有改变主意……她应该还有一定的自由
去外面试试吧。
已经没有时间用来犹豫了。
这么想着,织姬站起来
推开门
幽暗的长廊
两侧都是高耸的立柱
她探头四下瞧瞧没人,溜进那偶尔被薄光分割的黑暗中
算算已经走了有点长一段,织姬小心缩到旁边柱子的阴影里
就在这儿试试吧。
这么想着吁口气,闭上眼睛,准备召唤六花
突然左手被一抹冰凉握住
小姑娘吓得立刻睁开眼睛!
眼前是可以让织姬停止呼吸的苍白面孔,
“不要出声,女人。”
她万万没料到会在这又见着不久之前的阴沉面瘫男,当下大气也不敢出
“看来你已经有决定了。”幽碧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织姬说不出话,紧张外加惊恐使她的脸色显得惨白,
有点难熬的静默
然后面瘫男开口了
“不要做蠢事。如果想活着回到那个橘子头死神身边,就什么都别问,跟我走。”
愕然。织姬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
如果是那么她一定要立刻用力敲醒自己才好!她伸手想掐自己,牵动之下才发现手腕仍被面瘫男惨白的手握着
那么……这真的不是梦了
现在的状况简直让她脑中一片混乱,慑于眼前这种森然气息织姬只能点点头
“什么都不要说,跟在我后面。就像你刚到这里时那样。”这么说着那面瘫男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不再看她,他背转身率先朝幽暗深处走去
还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痛得皱眉的同时织姬跺跺脚跟了上去
回廊不但幽深而且漫长,
迂回得像座迷宫
偶尔几次有杂鱼破面经过,看到他们都会对那面瘫男恭敬行礼,
织姬默默跟进,像个老实被带着走的犯人
她很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阴沉面瘫男要这么做,还说了“回到橘子头身边”那样的话
明明不久前也正是他在不同地方对同一个人说了那样一堆冷酷的话
而且……,他们这不是在逃跑么??
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
老实说遇到第一个偶然出现的杂鱼破面时织姬紧张得心都提到喉咙口了,但走在先前的面瘫男俨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冷眼,对那杂鱼的恭敬问候略微颔首,平视,继续走
织姬懵懵地跟着,莫名地……对这家伙的超级镇定有那么一点点……仰慕?
他居然可以就这样面不改色耶……
哦。她在心里敲敲自己的脑袋,这家伙本来就是面无表情嘛!于是这其实和他是不是真的镇定没有特别联系……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并不高大的背影似乎还颇为可靠
吓,可靠……?用这个来形容一个敌方主力似乎也有点……
“到了。”
认真思考的织姬差点撞到乌尔奇奥拉背上,她慌忙站好
“这是……哪里?”
再往前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完全的黑暗。
“真正的虚圈。”
“诶……”
乌尔奇奥拉握起织姬的左手腕看了一眼,当初给她的手环还在。
“很好。”
他跨进黑暗当中,然后手头略微用力将身边的少女也拉了进来
突然的不适应,织姬一个趔趄,乌尔奇奥拉及时伸臂扶住了她。但他明显感到被自己碰触时织姬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黑暗中他们贴得很近
就着面前有些急促的呼吸,他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问,“你害不害怕,女人”
织姬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在断界的冷酷,也清楚他身为破面的不争事实,但此刻当他开口的时候
却似少了当初那种言语中挥之不去的戾气。两相代换,她不明白。
不过井上织姬从来不是会把事情考虑得太过复杂的女孩,她坦然说出现下的真实想法,
只是当真开口时,稍微遇到了点小麻烦
“嗯,乌尔……乌尔奇欧……”明明听过好几遍的名字,一紧张却整不出个正确发音来
“乌尔奇奥拉。”
织姬脸红了红,有点羞愧,“是,乌尔奇奥拉君。那个……我不知道乌尔奇奥拉君为什么突然愿意带我回去现世,但我觉得乌尔奇奥拉君并没有骗我……。现在乌尔奇奥拉君是帮助我的人,我没有必要害怕乌尔奇奥拉君。”
有一会儿没有声音
忽然织姬感到有凉凉的感觉绕过自己的手心,他握了她的手
“要走了。”
“嗯。”
这一刻还真有点像幻想过很多次的宇宙超级无敌大冒险,不过显然自己不是改造过身体的超能女主角,旁边的也不是期待中会挥舞神奇武器的肌肉发达猛男
再次敲醒自己,织姬吁了口气,做好准备。
总之,因为此刻有人握着她的手,织姬并不十分害怕。即使掌心传过来的温度有那么一点点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谢谢你,乌尔奇奥拉君。
她回握住他的手,下一刻
灰白的茶色的身影都消失在阒暗中
11。
一年的期限只过去四个月,按照约定他该是助蓝染惣右介与尸魂界那帮死神为敌,现在却是带着这个麻烦穿行在漫无边际的茫茫虚圈。
带这女人走只是突然间的决定,但自从握她手腕的那刻起乌尔奇奥拉已经考虑了接下来的各种可能性。
决定输赢的因素有两个:时间,路径。
虽然女人的灵压在那建筑里弱到几不可辨,可一旦完全消失的话,蓝染惣右介还是马上就能觉察的。
这个完全消失的分界点就是当她从建筑物踏入到虚圈的那刻。
所以严格来说他们在时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
之后蓝染惣右介应该马上就会确认人不见了并采取措施。与此同时他当然也会注意到破面中有个灵压在差不多同一时刻消失这样的事实。
发生了这样的状况那个褐发男人可能会做的事情有很多,但绝对不会做的只有一件,就是派十刃进入现世拦截。
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地只有空座町一个。
但蓝染惣右介将很清楚和女人同时消失的是一位十刃而不是会瞻前顾后的龟毛死神,同时现在的破面们除了只守难攻的反膜外没有任何有效的类似空间冻结措施
只要有两名以上十刃在现世解放并交手,那个难得找到的重灵地马上就会魂飞魄散毁于一旦。
目前并没有出现第二适格区域,一旦毁掉了,蓝染惣右介迫切需要的王键的制造就会遥遥无期。
以那个男人的性格,他能忍受再一个月的等待就当作这期间多给尸魂界那帮死神些时间让他们把有可能翻盘的几率升高那么一点点,也不会贸然让这王键淬炼的必要条件被破坏掉。
所以他会派出十刃拦截,不过只可能在虚圈范围内。
虚圈之阒暗广阔对一些较年轻的恶灵来说都是完全找不到北的,但作为在这已经生存了数千年的他们知道其中有很多‘通道’
这些所谓的通道是基本绕开了群居的基力安和亚丘卡斯的准安全线路。并且它们是相对独立的,就现在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通常破面前往现世都会选择这种通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从他们原本所在去到虚圈和现世边界的通道有很多,但最快的只有一条。
十分钟。没有阻碍的话任何一名十刃都能在这个时间内用响转走完全程。无疑是第一选择。
只是他考虑到的蓝染惣右介一样会考虑到
同时自己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完全的‘没有阻碍’
十刃的普通探测范围可以达到千公顷,如果他们能不被发现地走完三分之二的路程基本就安全了
乌尔奇奥拉能做到将自己和他人的灵压都隐藏入充斥在虚圈各处的基力安当中,但这种隐藏也只是在不使用响转等任何大虛招数的情况下
一路上的痕迹他已经消除了。
最终这一切还是变做一场维加斯轮盘赌——
看他和蓝染惣右介,被拦截和拦截,究竟哪一个能压对正确的通道。
织姬有些气喘,旁边的青年适度放缓了脚步
普通人类无法在虚圈存活,这一点乌尔奇奥拉非常清楚。
所以踏入阒暗之前他要检查她是否还戴着那个手环。
而且因为在她身边他不得不将正常灵压保持在某一水平之下,虽然在真正的虚圈中维持如此低程度的灵压其实是一件有点麻烦并冒险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会替这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有那么几次,奔跑中的乌尔奇奥拉觉得自己此番行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那些人类的回忆自从作为虚以来明明早就忘记
是已经与他无干的!
那么究竟是为何?能令他到无怨言地消除线索隐藏灵压并顺便考虑一堆劳什子的伪私奔策略?
为何?
为何??!
原来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到了这种地步。
乌尔奇奥拉偶尔瞥一眼旁边,身侧少女的气息传递到他的颊边仍然温热
他终于是再次牵着阿丽尔的手,却是带她去另一个男人身边?
命运是多么可笑的东西。
如果他就此拐上任何一条岔道,虚圈之大,毫无疑问,他能再次得到她。不管手段。
是的,他可是恶灵,并不是什么普渡众生的菩萨!
如果以为长了张不怎么凶狠的脸就得是个善良的主,那么大错特错!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他们不死大虚的优良传统!
只要他愿意,她是无法拒绝的。
如果他真的带她踏上另一条路
如果他开口要求她
退一万步,如果他就此停下来,拥抱她,是否就能再次感受到……久违了千年的温柔?
嘎然而止的脚步。
织姬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苍白青年
然后她感到握着的手被松开了。
“你自己跟上来。”乌尔奇奥拉的声音冷冰冰
“……好的。”稍微有点不解的眼神
“有没有问题”顿了一顿之后他如是问
“嗯,我可以。”织姬点点头并露出一个微笑
乌尔奇奥拉瞥了一眼随即侧过头去
脚步声再度响起。
比欲念更顽固的是这个男人漫长而无意义的生命中惟一剩下的骄傲
他决不自欺欺人。既然她都已经忘记了,这一切又何必
她忘记了,他却忆起
这其实是不公平的。
真是让人想翻桌的事实
乌尔奇奥拉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些所谓的怨灵都会沦为虚了
为各种原罪所引诱,承受五盛阴苦的煎熬,就此堕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没有因由,过去种种好似越来越清晰,若钢针、似剧毒,灼烧锁骨之间的寂寞空洞并在他的身体流淌过某种痛苦的快感
对此刻的乌尔奇奥拉来说,已经生存数千年的这个虚无世界变得陌生,那些悲喜莫名的人类回忆却涌上来,充斥大脑,刺激神经,要他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也不得安生
他知道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有些东西已经发生决定性改变,足令世界颠倒天地倾覆
而自己,就像那些面临末路的先祖一样,被置于炼狱、扔进冰窖,投入到无尽的——
——海水和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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