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台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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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衙差跑不到三步,突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将嘴巴都碰出殷红的血来,可是他仿佛没有察觉,仍旧大喊道:“大……大……大人,海关道的聂道台一家都给人杀了!”
在座众人都大惊失色,那海关道的道台怎么说也是朝廷正四品的官员,如今竟然全家被杀,不管到哪里都是个不小的案子。
刘墉更是脸色煞白!
这江宁府可是他的管辖范围,现在不仅死了人,而且死的还是朝廷命官,如果追究下来,他这顶带花翎肯定是保不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因为情急,刘墉也没有在意周围的耳朵,大声问道。
那衙差这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面还留着血:“尸体是今早发现的!至于具体的死亡时间还得仵作验了才知道!”
“快快快,打道回府!”这时的刘墉也顾不上什么筵席受贿了,扶了扶官帽,急匆匆走了出去,一班衙差也都走得一干二净。
刘墉走了,可唐家筵席的场子也冷了下来,唱小曲的四个姑娘早就吓得哼不出声来了,宾客们也都没了吃乐下去的意思。
在一片告辞声中,人走茶凉,方才还热闹一片的园子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就仿佛北方的秋天来了一般。
海关道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管理出海贸易的衙门!这里的大多数商贾都跟他们有过交往,自然脱不了干系,而官员们大多怕白日见鬼,也都不愿久留,匆匆离去也就很顺理了。
清政府对出海贸易有着严格的限制,也就是历史上所谓的海禁!这海禁从康熙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待到乾隆年间,沿海的通商口岸就只留下了广州一处。
原先江南的几处口岸因为种种原因都禁了,乾隆皇帝为此还专门在江宁设了个海关道衙门,负责海禁的事宜,严令禁止商品进出口!
平日通过海关道衙门允许,运往海外的货物只能是户部调拨的专门商品,不仅数量少,而且品种也很单一。
就因为如此,海关道的官员得罪的商贾那可不止一两个!恐怕周边四省三十六道的商贾都恨着呢。
皇帝是阎王,他们不敢碰,可是小小的道台只是个小鬼,他们绝对敢杀!
如今道台爷死了,海关道肯定乱成一团,刘墉首先怀疑的肯定就是曾经和海关道衙门闹过别扭的商贾。
唐一鸿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他看得电视不少,看得书更多,对这些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因此一听道台死了,心中便有了几分琢磨。
“爹,您和海关道闹过什么别扭没有?”唐一鸿本来觉着不习惯,所以一直称呼唐飞为“父亲”,感觉上就像在演戏。如今出了事情,他心里头也就真急了起来,很自然便喊出令人感到亲切的“爹”来了。
“怎么,你怕此事会牵扯到为父?”唐飞并不慌张,手中的折扇轻轻挥着,依然是那么自得惬意。
唐一鸿心中苦笑,可脸上却没有表情:“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您可不能给这事情绕了进去啊!”
唐飞想了想也是,不过他还是洒脱地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纵然真的被牵连,你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唐一鸿却拗住不放道:“好歹也能找个官员疏通疏通啊!”
一听这话,唐飞的脸立马拉下了:“哼,原以为你大病痊愈之后也学乖了,没想到居然还在想着攀权附贵这种事情,真是有出息!”

唐一鸿终于明白唐家的家业为何越来越小了,就是唐飞这种酸腐书生搞的!你说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去读什么四书五经,写劳什子八股文,弄得人都跟个木头似的冥顽不灵。
记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那里面的乾隆皇帝对纪晓岚说了段话“知道恩科是什么意思吗?恩科就是朝廷的恩宠!也是一种禁锢!读书人书看得多了,容易胡思乱想,因此便给他们设个恩科,让他们去钻研八股文,去期盼仕徒,那样也就不会朝别处想了,就拢住了读书人的心!读书人不乱想了,祸事也就没了,即便再有人造反,那充其量也就是个草寇,成不了大气候!”
这话肯定没在史料中提过,但是却说出了清朝科举的真正用意,它的主要目的不是选人才,而是圈人才,要把他们牢牢地困在天朝的掌握之中。
唐飞曾经饱读诗书,还考上了江南乡试的解元,后来因为父亲猝死,没办法才挑起了家里的大梁。
不过他的心依然在书上,做生意只是得过且过而已,说的好听点叫矢志不渝,叫勤奋好学,说不好听那就是败家子。
唐一鸿在心中冷笑:像唐飞这样的硬骨头,即便当了官也落不到好!
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而已,对方毕竟还是他的父亲,说话不能太过分了,这大清国怎么着也是以孝治天下的,不孝为大罪!
可他决计是不会认错的,于是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站在园子里面生闷气。
这时纳兰氏自屋中踱了出来,看见两人的样子,心里头立马明白了三分,不过她的想法还是偏颇的,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唐一鸿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唐一鸿了。
“老爷,儿子刚刚大病初愈,您就别这么严厉了,他想干什么你就由着吧!只要不是太过火就好!”这位母亲很显然是个慈母,太过慈爱的母亲。
唐飞鼻子里哼出一声:“真是慈母多败儿!你就惯着他吧!”
说完话拿着扇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园门,往街上去了。
唐飞也是个风流货,少不了要去风月场盘桓一下,听听小曲,看看小戏,也好过在家里看着儿子生闷气。
唐一鸿感到有些委屈,不过他毕竟不是真的小孩,还懂得轻重之分,于是拉过母亲道:“方才的事情您都听到了吧?”
“什么事啊?”纳兰氏有些糊涂。
唐一鸿干脆挑明了道:“就是聂道台被杀的事情啊,现在外面风声紧的很,所有的商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爹爹却出去游玩,这实在是……”
他本来想说“不分轻重”的,可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父亲,这不敬的话也就咽进了肚子里面。
好在这位纳兰氏也是个聪明人,尽管唐一鸿并没有把话说完,她还是听出其中的意思了。
“你父亲好歹也是个解元,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的,可能出去有别的事情要办吧!”聪明归聪明,可纳兰氏似乎也没把道台的死放在心上。
唐一鸿只能叹气回房,本来还想趁着天气好出去逛逛的,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了,一个父亲顽固的像块化石,母亲也是个拿不了主意的人,看来他得提前把这大梁给挑起来了,不然这一家子迟早得上街要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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