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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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凌厉问道,"和这些纸人打一场架么?"
蕲麟魄道:"不必,它们不过是一群脆弱的纸人,只要它们不侵入人体内,基本上成不了多大的气候,所以现在我们只要保护好最脆弱的花开,其他一切应该不成问题。"
"希望如此"凌厉看了眼身边陶如旧脸上的伤痕,点了点头。
腐朽的走廊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坑洞。稍微不小心还会掉进突然形成的凹陷里。走廊下有大约十公分左右高度的架空层,里面混杂了尘土、木杂、石块以及一些分辨不出来的杂物。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幽冥地宫里的一些杂物竟然也被带到了这里来。
俯身捡起一张白色的薄片,凌厉发现这是一张冥婚区地上常见的塑料纸钱。显然是随着地下水流一起飘过来的。即便是现在,借着昏黄的灯光,凌厉也依稀能够看见在腐朽的古木之间,有细小的水流在无声地蜿蜒。
"为什么这里也有水流?不是说海神庙将所有的水流都阻隔住了么?"
凌厉将纸钱拿给蕲麟魄看,对方也露出了好一阵子迷惑的眼神,最后才假设道:"海神庙之所以能够起到阻塞怨气的作用,并不是完全因为这间庙宇本身,而是因为寺庙深处东篱不破的阴宅。大部分的水流之所以没有流进寺庙,是因为正殿里立着一尊东篱的泥塑,它曾经象征着东篱不破的本人做为这座海神寺的核心。然而天长日久,地面下的风化虽然缓慢,但是泥塑始终是在一点点的损坏。等到塑像完全轰塌,河水说不定便会漫过这座海神庙了。"
陶如旧插嘴道:"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只要毁掉那尊泥塑就可以将水流中的怨气释放掉?是不是就不再需要去破坏东篱不破的墓**了?"
听他提出这样的问题,一旁的秦华开似乎也看见了一星希望。然而蕲麟魄接下来的回答却还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不可能的,因为东篱不破的墓**还在,水流就算是顺利通过海神庙,依旧会在阴宅前面受到阻挠,所以阴宅的风水,必须被破坏才行。"
听到这个答复,花开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一边上,凌厉沿着这个假设补充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要跟着这道水流走,水流完全消失的地方,也就是东篱不破的坟墓了。"
蕲麟魄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等出了这个走廊,我们就跟着水流走。"
一片昏暗之中,四个人各自作了几个深呼吸。只觉得空气中生冷的腐烂气息灌入胸腔,反而显得更加沉闷。
"陶陶,你们真不应该到这里来。"蕲麟魄微微回头对陶如旧说道,"说实话。你们要真出了事,我也负不了这个责任。"
陶如旧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得有失考虑。他原本是想带秦华开下来阻止东篱不破,却没有想过会给少年与自己带来性命威胁。然而事到如今,懊悔或者埋怨都完全于事无补。
"嘘,现在不要说话。"
眼看着走廊尽头的那一大堆白纸人,蕲麟魄压低了声音吩咐;一边脱下外套,比划了个符咒,然后兜头罩到秦华开身上。
他对花开说:"我要将你藏在这件外套下面。好让那些白纸人发觉不了你的存在。所以待会你需要暂时屏住呼吸跟着我走,不要作多余的动作,它们绝对不是你和东篱不破的朋友,明白么?"
秦华开点了点头,乖乖地环住了蕲麟魄的腰跟着向前走。在距离白纸帘大约五六步的地方,蕲麟魄命令道:"屏住呼吸,所有人。"
陶如旧依旧与凌厉并肩而行,听见吩咐后立刻屏住了呼吸。借着凌厉手中的应急灯,他看见蕲麟魄已搀着花开走进了白色的纸帘中。
直到现在他们才看清楚了,那些小纸人并不是单纯一挂或者几挂门帘一样悬挂着,而是有生命一般彼此扭着形状抽象的头与手臂,在纵向与横向中密密麻麻地纠缠,成一片白色的通道。

蕲麟魄与秦华开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黄白的纸片中,死寂的山洞里继而响起轻微的沙沙声,这让陶如旧想起了沙漠里面的响尾蛇。虽然进去的两人目前尚没出现任何不良的反应,然而陶如旧还是觉得一阵肉麻的刺激,这就好像命令他钻进一堆吐着红信的响尾蛇里去。
做了这样的联想,他的胃里立刻翻腾起来,面颊上的伤口也开始隐约作痛。
凌厉很快觉察出了他的异常,停下脚步将他拉到一边。
"别急着走。"他低声询问,"流了这么汗,是感觉不舒服么?"
陶如旧这才感觉到额上一片冰冷,伸手摸了一掌冷汗。
"没……不是的。"他开口解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越是靠近那些白纸人,就越是觉得难过。"
正说着,他便又重重地踉跄了一下,幸好有凌厉从旁搀扶才不至于摔倒。
男人看着青年满额的冷汗,皱紧了双眉。
"事到如今,根本不可能放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怕也是穿,不怕也是穿。倒真不如……"
"我不是怕,只是……"青年用手托住额角,轻声打断了凌厉的话,"我要是怕,也就不会跟到这里来了。我只是觉得不舒服——越是靠近纸人,就越难过。"
凌厉并不明白术法,但也知道这一定是白纸人身上的怨气对陶如旧产生了影响。一番思索之后,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在上面比了一个符咒。
陶如旧好奇道:"你怎么会了法术?"
凌厉道:"刚向蕲猫仙学的,只是简单的屏蔽阴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话间符咒已成,凌厉便学蕲麟魄的模样,将外套披到陶如旧头上。
陶如旧感觉到头顶绵软的织物一点点覆盖下来,带着男人体温。说也奇怪,在这之后不久,那种恶心战栗的感觉便逐渐消散了去。一团漆黑之中他感觉到凌厉轻轻环住了自己的腰,同时低声吩咐道:"现在跟着我走,记住屏息。"
陶如旧按照吩咐去做。没走几步,他便感觉到迎面撞上了一片极其轻盈的物体。有点脆,正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他不由自主地抬眼向前面看,在被刘海隐约遮挡住的前方,凌厉外套的下面,出现了一两串垂挂下来的小纸人。不多,十来个抱在一起。
周围没有风,这些小人却在不停地颤动,慢慢集中起来,竟然将圆形的脑袋齐刷刷地朝向了陶如旧探了过来。
陶如旧开始听见一种怪异的声响。
人的说话声。
窃窃私语的男声女声,似乎就是从那些小纸人的嘴里冒出来。虽然性别音调语气不同,然而所诉说的却无外乎是一个内容。
滚开!滚开!现在就滚开!
凌厉半搂着陶如旧穿行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纸片中,蕲麟魄与秦华开的背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留下若有若无的足音——这也证明了悬挂了白纸人的走廊不短,或许一口气还憋不到终点。
那又应该怎么办?
凌厉不能否认自己的害怕,然而也明白害怕完全是多余的。
眼前这些悬挂下来的白色纸人并不是死物,而是在一刻不停地做着细微的运动,它们互相扭曲旋转,并且在感知外界物体靠近的时候如静电感应般依附上去。这种被粘上的感觉十分古怪,就好象被无数白色的蛛丝缠裹住了一般。
凌厉尝试着用手去触摸它们,他原以为小纸人会立刻依附过来,却没料到结果完全相反——小纸人刻意避开了他的手,事实上在他身上裸露的任何一部分周围,都没有白纸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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