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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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如旧把这件事说给吕师傅听,原本只是想找个人分担霎时涌起的恐怖。他以为按照吕师傅的年纪看来,多半不会理解"信号"的含义。然而还没等他把事情说完,老人家已经撇撇嘴角叹出了一口气。
"这事啊,以前就有人说起过啦。"
他示意陶如旧跟他一起走到第三进院子里。
"上次过来的有位记者,好像也是住在你这间屋子。他也提到过手机信号一阵子有一阵子没的。"
"以前也有记者来住在这里?"
"有哇。都三四个了。"
"都是来取材的么?"
"应该是吧,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反正没待两天就都跑路了。"吕师傅说起这些事还有些愤愤然。
"其中一个还说这满屋子都是鬼……唉,你说这叫什么话!"
陶如旧突然明白了凌厉带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凌厉一定知道这座仿古城的古怪,于是想要以此戏弄他,或者让他知难而退,就像前面那几位记者一样。
该退缩么?青年恍惚,一边上吕师傅还有话没说完。
"我听其中一个记者讲过,手机没有信号那叫…………干扰,鬼魂和阳间的东西不一样,靠近那些电视机录音机手机之类的东西就会有干扰,哎……我也说不好,反正他们的意思是手机就没有信号的时候,屋子里就有鬼魂。"
"您是说,于是他们就被这手机信号的事情吓跑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一个细节,那也未免太小题大做。
"当然不止啦。不过具体原因已经说不清楚,那些人被吓跑了再没回来,城里也就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撞到了什么。倒是听说他们常在夕尧讲海岭城闹鬼,搞得人心惶惶。"
陶如旧点头,手机失常说不定是因为地下有磁脉,至于闹鬼的事,则有可能是以讹传讹。
"那么吕师傅,您见过鬼魂么?"
"鬼火之类的当然见过。不过那种青面獠牙的就没有。"老人十分肯定。
"戏班里的那些孩子也都是听别人说说,真正的鬼魂,也不是要见就能够看见的。"
听到班主这么说,陶如旧心中踏实了一点。然而回过头去看自己的那间小屋,关了灯漆黑一片,心中却又有点不安起来。
"吕老师,我想换一间屋子,可以么?"
吕师傅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按道理说来,这里不是招待所,所以只准备了这一间客房。大夏天的,要和别人挤一张床也是要人命的啊。"
陶如旧也明白这些,于是点点头不再多说。倒是吕师傅怕他出个什么状况,于是主动从腰间摸出一大把钥匙来。

"要不你随我来,看看还有哪间屋子收拾收拾还能用。"
第一进因为有店辅和戏台子,所以住不了人,戏班子的人也将第二进填满了。吕师傅还是带着陶如旧在第三进打转,上了楼,估摸着选了间还算透气的打开。
黑暗中看不清楚室内陈设,只是有一股比楼下更加浓郁的蜡油味道。
"这楼上的屋子没装电灯,你要是住的话,就拿个手电,洗了澡上楼就睡吧。"
陶如旧应了一声,突然记起傍晚时在地宫拿的电子火把还在身上,于是顺手从口袋里取出来打开。
幽绿的灯光跳了两下,无声地"燃烧"起来。不大的屋子立刻填满了惨绿,照亮了一张同样带着淡淡惨绿的女人的脸,就贴在距离陶如旧右脸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吓!"
因为不是今晚的第一次意外,陶如旧多少有些准备,他只是低低叫了声向后退一大步。吕师傅却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连忙从旁扶住。
那个白脸的女人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满屋子浓郁的蜡油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具蜡人。而且屋子里还不止这一具,花瓶,砚台甚至连如意,盆景都是蜡质的。
"这些都是原来摆在楼下和其他院子里的摆设和假人,没地方放了就堆在二楼上,你今天先将就着睡一觉,明天我叫他们帮你一起搬。"
陶如旧看看吕师傅,再回头看看满屋子的蜡质品。
"吕师傅,我想我还是回楼下好了。"
戏班子自己搭建的浴室在花园里,陶如旧洗好澡回到屋里已经将近十一点。院子里其他屋子里的灯都陆陆续续地熄灭。四周围只剩下金铃子与蟋蟀的鸣叫,以及戏台子上海风撩动贝壳风铃的声响。
将笔记本从床底下拽出来,把录音笔内的纪录导入。按照陶如旧的习惯是还要简单地作一些总结的,唯独今天的事他不想回忆。
时钟很快跳到了十一点,陶如旧关了灯躺到床上用毛巾毯裹住自己。郊外的夜晚,寒气从仿古门窗的缝隙之间溜进来。陶如旧甚至能够感觉到它们在自己床前的空地上堆积起来,化成一个模糊不清的白色背影。在耳边蚊虫的嗡嗡声中,他把头埋进了毯子里。
小屋没有窗帘,满月的光芒将花园里桂花与香樟的树影投进屋内,变成诡异的触手在毯上轻轻摇晃。陶如旧在自己的想象中看见那轮圆月变成了一枚巨大的独眼,降下来,透过冰裂纹的窗棂向屋子里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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