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常亮给柳云森斟了一杯酒，道：“柳大人，我们谈谈轻松点的话题吧。。柳大人在刑都司任上已经好多年了吧。”
柳云森道：“是啊，十来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这十来年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薛常亮道：“是啊，岁月不饶人，不过，柳大人您坐着这个刑都司的位子，无论如何也算是安逸不愁了。”
柳云森道：“唉！可我压根不想坐这个位子，一坐上堂我便如临大敌，就算是安排好的语句也怕说错了，得来上司责怪，下面百姓还要骂你，两头不讨好啊。”
韩孝廉道：“我也觉得你确实不太适应做刑都司，你我虽说这许多年来交情不算很深，但就我看来，你做的很是委屈。我也奇了怪了，这十几年下来，莫说断案，看也看会了一些啊。”
柳云森道：“老夫子说的是，可我也没想过要学，我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韩孝廉道：“那你的心思在哪里？”
“这。。。。。。说来惭愧，我。。。。。。呵呵，还是不要说了。”柳云森感到有些难为情，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韩孝廉道：“说说嘛，你我从未有如此交心深谈过。”
柳云森道：“那老夫子，你喜欢当官吗？”
“不喜欢！”韩孝廉道：“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夫自问无意那叵测官场，所以，我十几年前便辞了副都司的位子，安心做学问。我也就好个文墨，如能在书堆里耗尽一生，便算是知足了。”
柳云森道：“老夫子雅兴，也是真性情。我也说句实话，我不喜欢当官，我喜欢种田。”
柳云森此言一出，薛常亮和韩孝廉都颇感意外，薛常亮道：“堂堂刑都司竟然喜欢种田？这可有点怪啊。”
柳云森道：“韩老夫子不喜官位，喜欢文章，我觉得也差不多。”
韩孝廉听言，笑道：“哈哈，你说的对。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这都不奇怪。柳大人你说说看，你如何喜欢种田？我可听说你的父辈是万金商贾，说你不喜为官，好从商，倒有人信，缘何喜欢种田来着？”
柳云森道：“其实我所说的种田并非是在田里耕作，这跟我儿时的喜好有关。”
韩孝廉道：“那你种什么？”
柳云森道：“我喜欢种植盆景、栽植鲜花之类的。”
薛常亮听言，道：“哦？这可是好爱好啊，引水作天池，筑土为蓬莱，巧嫁得松柏，盛雨化涓流。三尺盆景以小见大，方寸间江山美景尽收，实乃大雅之赏也！”
柳云森听言，好似顿遇知己，眼睛都放光了，道：“副都司也好盆景？”
薛常亮道：“喜欢得紧啊，并且儿时也有过梦想，寄身桑田，做个闲游的散人，种种花，养养草，一生快活呀！”
柳云森道：“对对对，那日子过得，舒服！”
薛常亮道：“我麾下有一将军，名唤祁康，一生好游历，喜地理。在台湾时，他曾花了几年时间在自家院后建了座‘万景苑’。其实是一座硕大的盆景，将整个台湾山川美景通过浓缩，加以培制，可谓大成之作。只是盆景浩大，未能**来。”
柳云森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道：“诶呀，您说的这位将军，我真想见见他。我也曾有过这梦想，将整个东平岛的景致汇聚一处。”
薛常亮道：“好啊，我给你们引荐！”
柳云森一脸兴奋挂了没多久，转喜为忧，道：“唉！这个刑都司就这么当下去，一辈子也别想实现愿望。”
薛常亮道：“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韩孝廉道：“对了，你说你的这个爱好与儿时喜好有关，你怎么会喜欢上盆景的。”
柳云森道：“小的时候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扰于生意，我便性格孤僻，不擅言谈。那时候，家里有个老园丁，总能做些个精美的盆景。我闲来无事，便喜欢跟着他后面看，天长日久，便是喜欢的欲罢不能。几年后，老园丁过世，那些盆景都是我精心打理的。”
韩孝廉道：“那后来怎么又做了刑都司了？”
柳云森道：“还不是老父亲见我不好从商，又没个手艺，怕我将家产花光了没个活路，便在死前将将产变卖光，然后就要帮我捐个一官半职。当时正好刑都司一职空缺，大都司觉得刑都司一职虽是位高权重的要位，但也只是想找个可以随意左右的傀儡，便要我当了刑都司。说来真是惭愧啊！”
薛常亮和韩孝廉显然是对此事早有耳闻，并不意外，都是笑盈盈地看着柳云森。柳云森抬头看看二人，见二人很是淡然，便自嘲地摇摇头，道：“呵呵，想来二位大人是知道原委的，羞于启口，羞于启口啊！”
韩孝廉道：“不妨，你的爱好不是做官，这也怪不得你。不过，这十几年来，你每日做的都不是你想做之事，岂不是闷的慌。”
柳云森道：“这到没有，其实，我对于爱好，从未放手过。”
韩孝廉道：“哦？你家宅田产都卖光了，还能种盆景吗？”
柳云森道：“不瞒您说，这刑监司后院，给犯人们放风的小园子，便是出自我的手笔。”
薛常亮听言，想起当日他来看望自己的孙儿薛恒朔时游历过的花园，顿悟，道：“怪不得，我当日见后院有如此精美的一处园林，我还纳闷呢，这给犯人放风用的地界如此精美，原来是柳大人您做的啊。”
柳云森道：“我没来之前，只是一块空地而已，我是今天一棵草，明天一块石的往里搬，天长日久，也就成了个园子了。不过，里面的一草一木还都是出自我一人之手。”
薛常亮和韩孝廉听言，肃然起敬——这还真是个需要经年累月才能完成的浩大工程。
韩孝廉道：“那你就不怕那些犯人毁了你的苗木？”
韩孝廉道：“我定了规矩的，他们只能观赏，不能触碰的。”
薛常亮呵呵一笑：“那是自然，那是你柳大人的心血呀。”
柳云森听言，脸上流露出自豪且夹杂不好意思的复杂神态。
三人再饮几杯酒，柳云森起身，道：“两位大人，就已喝过了，卑职便不再作陪了，以免待的时间过长，旁人起了疑心。”
薛常亮道：“柳大人能赏脸喝几杯，老夫已是万分荣幸。老夫身遭囹圄，本是老夫自己的事情，连累了大人便是过意不去了。”
柳云森道：“副都司哪里话，说实在的，副都司此番所遇的是只是个小劫，他日必定龙出生天，这小小劫难哪里能困的主二位大人的。”
韩孝廉道：“哦？你是这样想的？”
柳云森道：“卑职句句肺腑之言，谁都看得出来，楼俊杰和刘文超等人只是秋后的蚂蚱，临死前还要蹦达几下子，他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薛常亮听言，笑笑道：“柳大人不必出言安慰，事到如今，我们已是落如他人之手，性命也是系于他人，焉敢说什么日后啊。”
柳云森道：“现在整个东平人人拥护副都司大人，而且大人在凤凰拥有强兵三万。而楼俊杰等人仅仅是依托罗城，以卑职愚见，罗城好比是座孤岛，况且罗城百姓也不是人人拥护他们。此一来，高下立判，楼俊杰等人还不就是强弩之末吗！”
韩孝廉听言，道：“诶呀！柳大人分析的还很有道理呀！”
柳云森笑笑道：“如此浅显的事，再笨的人也看得透，我又岂能不识时务呢。再说，卑职也是盼望着二位大人早早脱离险境，日后，副都司掌权，若能给卑职免了这门差事，让我做个快活之人，卑职便是感激涕淋了。”
薛常亮道：“柳大人如此说，老夫真是惭愧之至啊。深陷囹圄，不敢作什么承诺，倘若真应柳大人所言，老夫定会助你完成心愿。”
柳云森道：“那如此，卑职便先谢过副都司了。”说着，便拱手施礼。
薛常亮忙起身回礼，道：“那老夫也有一事相求。”
柳云森道：“副都司请说，只要卑职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薛常亮道：“老夫的孙儿薛恒朔在此刑监司天牢内承蒙柳大人关照，老夫念着大人的情了。只是这几日形势风云变幻，我怕他们对孙儿有所不利，他还有不到三个月便是刑满之期。柳大人若能多多照看着点，老夫定当报答。”
柳云森道：“哦，副都司请放心，这是卑职份内之事。况且，想在的情势和小公子毫无关系，他们没有理由再生由头，副都司请放心吧。”说着，道了声：“二位大人请便，卑职告退了。”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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