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异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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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误会,这位怪异的病人并不是苏眉,而是另外一位患者。说得白一点,就是怪事时时有,今晚特别多。我送苏眉进医院看急诊,结果发现了另外一位奇怪的病人,而又引发了一系列不能以常理推测的倒霉事件。
总之,所有的事件是由我送苏眉进医院遇上这位奇怪的病人开始的,而苏眉进院的原因,不出我所料,是急性食物中毒,应该是吃了不干净的生海鲜引起的,而导致她这样痛苦的原因,则是因为我微不足道的一次嘴馋。
要我说,只能感叹命运环环相扣,前途叵测。
这个晚上的急诊病人居然这么多,据说自七点开始就不断有腹泻腹痛的病人上门,我送苏眉来到附近的仁生医院时,输液室和所有可以放下椅子让病人输液的地方都摆满了人。我看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十五分,而刚才诊断的医生说,苏眉今晚需要留在医院输液过夜。
忙得团团乱转的护士只顾得上把苏眉的胳膊插上针头,还是搁在问讯台上插的,插好了,就让她继续搁着,站在柜台旁边,说是等到有空位了就马上通知我们。
我把挂着输液瓶子的铁架交给罗熊猫扶着,追着护士要她想办法,她告诉我是附近的一间烧烤店出了问题,这些病人都是从那里来的。我看见捂着肚子冒着冷汗的病人还不断地推开急诊室的门,才发现倒霉的人原来并不只这么多。
我开始沿着走廊往前走,根据楼层示意图,走廊拐角之后将会出现一排特别病房,是供那些需要随时处理突发病情的留院对象住的单人病房。有人告诉我,靠天靠地靠祖先,都比不上靠自己实在。于是我决定靠自己的双手去碰碰运气。
我推开的第一间病房就是空的,我在很久之后,还不晓得这对于我算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坏。当时我在那平整的床铺上瞄了一眼,就高兴得跳了起来。然后立即警告自己要表现得不动声色,我装着没有表情地去找护士长。
护士长听见我说有一间完全没有人住的特殊病房,马上摇头:“不可能!”
我断定她是想把病房囤积以求奇货可居,我板起脸:“特殊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外面的急诊病人却得睡在走廊里,这算是那门子的医院?这算什么救死扶伤的医德精神?”
护士长脸挂不住,拖得长长,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来,翻得哗哗响。她将本子送到我鼻子底下:“你看看,特殊病房的住房记录全在这里,哪里有空房?”
我看也不看,“这种记录要做还不是写上几个字?这种纸片随时可以换张新的,比活页本还方便,反正我只相信我看到的,109室里明明没有人。”
护士长给我气得直瞪眼,将登记本又“啪”地收起来,“你不信也没有法子……慢着,你说109室?”
“嗯,没错。刚刚我看见里面根本没有住人的样子,连床上的被铺都整整齐齐。”
护士长听到我的说话,神色一时变得有点尴尬。
我看见她好像有点惭愧的样子,说不定是嘴里不好意思承认,我就搬出台阶来:“这样吧,我的朋友正在外面站着打吊针,这间病房既然是空着的话,我可以付合适的住院费,反正是借用一个晚上,手续上也不会太麻烦吧?”
谁知护士长尴尬还尴尬,却仍然是摇头。
我有点生气,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
护士长告诉我,房间里确实有人住,但那是一个特殊的病人,刚才看不见她,也许是到院子里散步去了。
我几乎没跳起来:“还可以自己走去散步的病人,为什么要在这里住院,霸占住一间特殊病房?”
对于这间医院来说,特殊病房是供那些病情难以控制,需要随时监控的病人居住的,即使是身患绝症的重病人,只要病情相对稳定,也会转进其他的病房,不会长期住在特殊病房里面。
护士长摇摇头:“其实这位病人真的很特殊,她老是坚持自己身体有病,需要呆在病房里面靠吊针维持生命,虽然我们暂时没能检查出什么大的毛病,也曾建议她转去长期病房,但是她都反对。她说如果她搬离了这个病房就会死。”
我忍不住问:“这位……特殊病人,她在这个病房里呆了多久?”
护士长的回答让我张大了嘴——“一年八个月零三天。”
我几乎没大声叫起来:“你们竟然纵容她……!”
护士长回避我的目光:“虽然本院的医生们都认为她的情况是精神上的疾病为主,但是在病人坚持不肯搬离的情况下,我们也是不能强迫病人搬走的。”她苦笑着推推眼镜:“而且,她说输液一停止她就会丧失生命,这一年来,我们护士几乎连插在她胳膊的针头都不能动。不过,即使针头是留置针不是钢针,最长还是最好不要超过7天,时间久了不换一定会发生感染,所以,每次给她换针头都得先安抚她……”

虽然护士长说得很含蓄,说什么安抚,但我想这么偏执的病人如果真的能用语言就可以安抚的话,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这里所说的安抚很有可能是偷偷给她注射了什么安神药物之类的。
护士长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来还心有余悸,脸色泛白:“记得有一次,小余发现输液瓶滴空了,怕空气进到静脉,就把针头拔了出来,打算去拿瓶新的盐水回来才重新扎针头。谁知道当她拿着瓶子回到病房的时候,病人已经滚在地上,呼吸困难,死死抓住小余的手,要她马上给她输液。”
护士长将目光停留在一个身材瘦小长着瓜子脸的小护士身上:“她就是小余,在这医院也呆了快三年了,什么样奇奇怪怪的病人都见过,就是没有见过这样不输液就要生要死的。那次小余可吓坏了,只能按照病人说的做,都不知道她是这样把针头扎进乱动的病人的身体的,小余告诉我,那病人在地上扑腾打滚,就像被丢上岸的鱼。”
我实在很想说,这病人更应该送到精神病院去。
护士长看看我,作出一个“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去惹这个病人”的表情,抱着她的厚厚住院登记本,走了。
我对护士长说的话半信半疑。无论怎么看,这等表现还是太夸张了,而护士长又把一个目击证人——小余,示意给我看,摆明了让我不懂就问,这种态度又不像是专为了欺骗我而作出来的。
但假如这个病人真的是精神病人,或者是臆想症患者,那么一切都可以说通了。
我想了想,信步又向那间病房走去。
病房的门在一米多高的地方通常会挖出视窗,镶上一块透明大玻璃,以供巡房医生和护士随时可以看到病人的情况。我站在109号病房前面,透过玻璃往里面看一眼。
那一眼,让我打定了主意要怎样做。
我看到了刚才还是非常平整的床上现在躺了一个人,是一个有着卷髦长发的女人,她平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目,看上去似乎在睡觉。
十分钟前,这病房里还没有住人的样子,十分钟后,病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躺回了床上,神色平静地睡着了。
床头放着一个吊输液的铁架,上面悬吊着两个瓶,瓶里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滴下来。
我虽然对医学没有什么研究,但是这种输液瓶上面的标识我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最普通不过的生理盐水,看液体清澈的样子,里面也不像混进了什么药物,它们只是在忠实地履行延续人生存最基本需要的任务而已。
我的主意马上拿定了。
我轻轻推开病房门,走近床前。
病人在我的注视下丝毫没有反应,她可能是因为有一年的时间没有暴露在阳光下的缘故,肤色是很苍白的象牙色,脸庞瘦得很吓人,薄薄的皮肤下可以看见极细的血管,她眼睛闭着,嘴唇也抿着,黑色髦发像美杜莎一样在雪白的枕套上张扬,有的末端还纠结在一起。
这个病人瘦得不**型,但轮廓还是一个美女,虽然睡着了,神色平静,却还是可以感觉到平静下面掩藏着的神经质。我在想像她张开那长而浓密的眼睫毛时,大眼睛里的不安和彷徨。
我伸出手在她眼睛上方抹动几下,她对光线明暗的变化没有反应。睡得这么沉,我有点怀疑她其实是晕了过去。
既然这样,我缓缓伸手在滴管的小滑轮处拨了几下,开关被我关掉了,往下滴的盐水停止了。
刚才在病房外面,我看见病人回来了,就打算这样做。我想戳穿她的谎言,想让她面对现实。
假如她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熟睡了,我或许会制服她,然后让她不能打点滴。
只要她看到自己不靠输液也不会死,就会接受现实。不,她接不接受现实不要紧,要紧的是让医生和护士们面对现实,不能再这样纵容一个精神有毛病的病人。
我凝视着熟睡的那张脸,脸上神色很平静,呼吸平稳,她甚至没有察觉她一直依赖的液体已经不再进入她体内,依然沉沉地睡着。
我看了她五分钟,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才离开病房去找护士长,打算让她亲眼看看这个病人的“重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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