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年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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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小杨从办黑证的那里拿到了自己全新的身份资料。
看了下彩色身份证上的名字,他就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不知道赞那造假证的人太有文化,还是太没有文化,居然用了‘杨宗保’这个戏说的名字。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也就叫杨宗保吧。
这办假证的杨宗保可不是什么畏罪潜逃的不肖之徒,他办假证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一直到15年前,95年的小杨可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人物。那时的旅游业刚刚兴起,他成为万花丛中一点绿的男导游。
每天周旋在名山大川之间,接待者四海之内各具风情的客人。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讲着熟能生巧滚瓜烂熟的和各个朝代名胜古迹相关的经典史实和民间演义故事。
小杨那时最大的希望就是有生之年逛遍祖国的名山大川,看遍山水风景,领略人文风情。命运的改变就发生在95年的一次泰山之游。
小杨在1995年带一队外籍游客游玩泰山的时候,为了刺激旅客们消费,他自己先从无数街边小贩之一的手里,随意买了一本‘紫微斗数’的闲书看看。这书当时几块钱一本,他自己倒没看出这书和别人的有什么不同。
只是后来闲来无事练着玩的时候,发现这竟是一本真的奇书,而自己则成了‘紫微遗脉’的当代传人。
紫薇遗脉的心法囊括甚广,当然最高深的莫过于测算天命。只是自己练着练着,每次测到的福彩号码总是不对。
原来所有的结果,都会随着自己的预测而改变,那这牛气冲天的心法还有什么作用?
练着练着,杨宗保很快发现,虽然这心法不能中彩票,但确实感觉身体强了许多,而且练了十五年,自己居然有越来越年轻的迹象。
于是他每过四五年,就必须要彻底换一个环境,伪造一个新的身份,把过去身份的一切都忘掉。这样才不会被身边人发现自己长生不老。
这么换了两三次身份之后,除了自己姓杨以外,他已经对自己的名字无所谓了。
十五年过去,自己不断地换着旅行社,身份从导游改称‘旅游管理业从业者’,以变幻的身份,不老的身体,经历着不变的风景。
不过这次,看着杨宗保这个名字,他忽然有了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在紫薇遗脉的心法中,就俗世修真而言,有小周天,大周天,初圆满,小圆满,大圆满五大境界。
以他的绝世天资(自夸的),在现代这个元气稀薄的钢筋混凝都市里,将心法修到了第二层大周天的境界,已经是相当了不起。
而且紫微斗数最强的还在于奇门遁甲,他就发现了一个第四层小圆满境界才能发动的穿越阵法。
以他第二境界的修为是发动不了的。不过他想到了北辰血魂阵—以血魂为引,可以让自己小周天的修为,启动小圆满境界的阵法。
他以自己一个生魂引动阵法,将自己的七缕残魄镇守北斗,再以一个生魂镇住北极紫微,就可以让自己三魂七魄中的一魂转生到过去修真元气充裕,又不用几年换一个陌生身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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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年冬,江陵。
休妻?不休?
杨慎凝望着桌前往日随意挥洒顿现佳句的宣纸,微皱的眉毛怎么也没法舒展半分。
七年,在自己人生最意气风发又最抑郁难舒的七年,都是她陪自己度过。望着砚台上如往日一样舒云初展般新磨的微散的墨迹,想到刚才她温柔关门前那关切的眼神以及眼底的一丝强抑的痛苦与眷恋,自己这休书却怎么也动不了笔。
可不休又如何?难道换来的只是那宛如东坡居士的那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自己已经发配云南,今生又有多少机会能够和她相聚?而她,又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待?
七年相伴,那无数个夜晚,虽然谈不上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暧昧,却怎么也不缺举案齐眉的伉俪情深,如今真的要休么?
杨慎心中所有的决然,所有的眷恋,所有的怜惜,又凝聚着一丝淡淡的渴望,最后化为一首离词《临江仙》:楚塞巴山横渡口,行人莫上江楼。征骖去棹两悠悠,相看临远水,独自上孤舟。却羡多情沙上鸟,**双宿何洲?今霄明月为谁留?团圆清影好,偏照别离愁。
他终究还是割舍不下,只要不离,或许终有重聚天伦的一天。
在江陵就告别了夫人黄娥,杨慎知道,自己发配滇南,实际上已经等同于充军,生活必然极为清苦。何况云南一带,自古湿瘴不尽,以自己的身子骨,也不知道能够捱多久,更何况黄娥这么一个柔弱女子。
自己的父亲致仕后,已经归了四川故里,黄娥的祖籍也在四川,所以杨慎也就让黄娥先行回家等待。只希望他日圣天子开恩,准他还乡。
其实在今年年初,自己的父亲被迫致仕的时候,杨慎就已经料到,自己在进行的是一场必将输掉的战争。他无愧于心,也就无所畏惧。
父亲身为当朝宰辅,权势滔天,自己却从23岁当状元开始没有依靠父亲升过一次官,一直到这次‘左顺门血案’自己还只是个从六品的言官。

身为言官,就必然有身为谏臣的气节。自己在最后抗争时,已经做好了以死保全名节的准备。
乍一看来,亘古历史的年轻帝王与权臣的斗争中,嘉靖皇帝首次不依靠宦官与外戚就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这应该值得年未满十八的少年天子大大庆贺一番。
八月十七日,廷杖,将死。十日后,稍愈,再廷杖。
只是嘉靖帝并没有意识到,以棍棒阻塞言路,以血腥镇压谏臣,一场廷杖,所打掉的不仅仅是一些反对的声音,它所打掉的是大明朝文人士子的风骨。
北宋以来,广开言路,有无数名臣雅士都敢于直接斥责皇帝的过错,寇准,吕夷简,范仲淹,都曾经敢于在皇帝面前怒目而视,弃官于地,拂袖而去。正是因为有这样开放的风气,北宋才在内政经济上开创了几十年的太平盛世。
如今可以想见,至此之后,大明朝,从嘉靖起,满朝文士就算不是奸佞之徒,也必然媚上邀宠,唯唯诺诺。一个民族的文人失去了气节,废弛了祖宗礼仪,还能有什么作为?
别了妻子之后,杨慎就在渡江的渔船之上,有了以上一番对大明自此以后的士子风气的担忧。
想及此处,眼望大江两岸苍茫的景致,杨慎不自觉想到几百年前同样被贬谪的诗仙李白,不由谓然一叹:“我行更迢递,千载同潜然”。
此时,上船之后,杨慎一直都不曾留心的渔翁突然仰天长笑,笑声中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观公子气度,当为豁达之人,莫非也看不开这人生的起伏与无常吗?”
这渔翁说话虽然文绉绉的,只是泥腿子微微卷起,一手耷拉着钓竿,一手随意的拍打着鱼篓,倒是正宗的渔樵之人的打扮。
杨慎却没有看低他的意思,说道:“士不忧己,所忧者后世之风骨!”
那渔翁却没有什么肃然起敬的味道,反而笑道:“后世天下,比为后人所有,公子江上嗟叹,又有何用?”
杨慎笑道:“先生淡泊于江渚之上,显然已于天地间得证大道,倒是竖子有些矫情了。天下兴亡,千年一叹。大浪淘沙,数百年之后,或许自身也在他人嗟叹之中了。”
与渔翁一番对答,让杨慎心结顿去,此时再想到送给妻子的那一首《临江仙》,立马有了别样的情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同样是《临江仙》,只是这一首比起先前的凄伤离别要大气许多,意境也高远不少,连自己都忍不住喝彩一声。
那渔翁也击节赞赏道:“好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世人皆称升庵公,以弱冠之龄得中殿试头名,必有大才,老朽倒是信了。只是请问公子,从古到今,公子最向往何时繁华处?”
杨慎笑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自有一番风韵。只是就文人名士而言,能展抱负又施才华,恐怕盛唐也及不上北宋。”
那渔翁顿时从怀内取出一段帛书,说道:“东阳先生对我有大恩,这是京都传来的帛书,老朽必然全力相助公子。”
杨慎少有大才,年纪轻轻就写了《过秦论》与《黄叶诗》,受到大明第一名士李东阳赞赏,收为弟子。李东阳辅政三朝,相交遍及天下,这渔翁显然是一个修道的山野异人。
杨慎展开帛书,这并不是什么书信,只是三句话,但这三句话,让杨慎彻底心如死灰。
“终嘉靖一朝,永不录用;终其一生,不离滇境;终其一生,不见其父!”
这传来的恐怕是嘉靖皇帝私底下对心腹之人的吩咐。杨慎当然想到了伴君如伴虎的苦楚,只是没想到皇帝年纪轻轻,对他们父子的怨恨却如此之深。天子居然铁了心让杨廷和老无所终,让杨慎生不见其父。
那渔翁看到杨慎初见帛书,就三魂不见七魄,说道:“圣上的意思,是要公子困居云南,抑郁一生。为今之计,老朽倒有一法,可令公子魂归唐宋,只是不知道公子是否放得下此间一切?”
看着那刺眼的三道诏令,杨慎知道自己余生无望,自是把一切交给老者。
渔翁说道:“魂魄穿越,本为逆天禁忌,以老朽之力,也难以办到。只是冥冥中似有一道暗流,老朽顺应天命,进行引导,当能让升庵公转生唐宋。到时候,一切就看公子自己了。”
杨慎闭上双目,并没有看到大江之上凭空出现的闪电飓风,恍惚间只感到自己仿佛在随波逐流,仿佛天命长河间自己那星光微薄的命运星辰一样……
于是,现代杨宗保用阵法造就了一个从现代划往远古的时空乱流。明朝渔翁以自己的修为,将乱流引往唐宋。却不知,两个隔绝几世纪的修真者,这么无意识的联手合作,将这股乱流引向了无限诡异的一段时空……
Ps:看书多年,读者似乎已经习惯了无理由随意穿的定式,我将穿越前的过程详写,自然是为了一些重要的伏笔。
历史上的杨慎之妻叫黄峨,我用‘娥’,这自然也是伏笔的!!当然,女人不会穿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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