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节 金针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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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易入了夜。
“梆梆,梆梆。”
二更已过,三更将至,阴气越发沉重,就连头顶的明月也变得阴森起来。
可是当梁、祝二人从远处飞来时,却发现原先围聚在谢家周遭的鬼魅都不见了!
“奇怪,那么多阴鬼,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放眼望去,只见占地极广的谢府几乎挂满了红灯!尤其是门口几个灯笼显得格外的明亮,几乎将府门口站立的石狮子、镇宅弓、桃木剑照得纤毫毕现。
英台预计墙头的铜铃还可能会响,于是抢先一步,捏住了铜铃,让山伯快速通过。
山伯飞速疾掠,穿过数道院墙,很快锁定了方位。
“嗯,就在前面,再越过两道墙,就该到了。”
可是忽然之间,他感到两股无形的力道传过来,就似有高人在不远处发功一般。两股力道一放一收,一推一拉,猝不及防,几乎将他拖过去。
“梁兄小心!”英台伸手将他拉住。
山伯努力稳住了身子,低声道:“怪不得众鬼都远远的躲开了!看来谢家严阵以待,真的祭起了三宝!”
英台见他身形趔趄,心中有些担心,连忙传音问道:“梁兄,你没事?要不你等在这里,让我先过去瞧瞧再说?”
山伯点点头:“好!你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宝贝儿,竟然这么厉害?”
英台展翅飞了过去。
来到近前,就见院子里***通明,正中央挑起十余根竹竿,高高悬挂了十盏灯笼,灯下摆着一把凉椅,上坐一位年长文士,年约六旬,面色白净,头戴高冠,身着官服。正端坐灯下捧书夜读!
英台吃了一惊:“见鬼!这人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跑这里坐着干什么?”
她停在墙头仔细观瞧,却见年长文士神态安详,双目炯炯有神,端坐凉椅摇头晃脑,却没有发出声音。看形象,此人似乎跟普通的书生没什么大不同,可是令人惊奇的是,这人头顶竟有一股淡淡的紫气。从院子里冉冉升起,飘飘而上,高出房顶两三丈!
英台看了好一阵,越看越觉得此人气势不凡。
再一转头,却见谢家小儿安眠的屋门口一左一右摆放着两件宝贝儿。
左边是一个高大的四脚方鼎,右边是一个两尺高的羊脂白玉葫芦。
英台心中明白:“很可能是因为这两件宝贝,害得梁兄过不来。”
眼看三更将至。不能再等了。
她心里已有计较,当下疾飞过去。“唰”的一下,将葫芦和方鼎收进了蝶衣的口袋里!
风声掠过。气机牵动,惊醒了正在默读的文士!
文士转过头来,第一眼没看见人,再一瞧两件宝贝儿不见了。忍不住面色骤变,又急又怒,低斥道:“孽障,胆子不小。真敢来谢府捣乱!”
英台被骂作“孽障”,心里不禁有些着恼。
回头看时,山伯已经飞了过来。
人是飞过来了,却没有抢着进屋,而是立在墙头呆如木鸡!
山伯呆呆地看着,他看的非是别处,乃是文士头顶的紫气!忍不住心中狂叫:“呀,紫儒之气!真想不到,谢家老爷竟然修成了儒家的浩然正气!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真有功夫高的!竟能将儒家气功修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骇人听闻!这‘紫儒之气’只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就连恩师郑玄也只是略通其理,而因为困于地底,无修炼之机,一直没能练成。没想到谢衡竟然练成了!”
他想起师兄崔>;.官至国子监祭酒的谢衡了。
正在山伯呆立观望地时候,却见谢衡“唰”的展开一卷经书,仰头高声朗诵起来!
“敢问夫子之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气。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
山伯心中恍然如悟,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孟子*公孙丑》中的原文吗?小孩子都会背的!谢衡怎么念诵起它来了?难道说这就是谢家化煞第三宝?先前还以为是一部佛经呢!真是奇怪,念诵《孟子》也能辟邪?”
眼见谢衡站起身来,脚踏方步高声朗诵:“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配义与道;无是,馁矣……”
山伯近在丈许之内,可以清晰的看见谢衡头顶的紫气越来越旺盛,原先才高出房顶两三丈,可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长到七八丈高,从空中倒垂下来,仿佛雨伞一般,将大半个谢府笼罩在里面!
山伯心无旁骛,同样修的是儒经,心诚仁义,所以倒没有受到排斥。

耳中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声
“呀……我被雷倒了,心……震碎了,快……快走…进来……”
随后又是几声惨叫,“吱吱呀呀”凄厉地哀鸣,也不知发生什么。
再其后就没了动静,整个谢府,万籁俱寂,只有谢衡朗朗的诵经声,响彻在谢府院中。
也不知府中人有没有睡着,反正白昼啼哭不休地婴儿此刻十分安静,连一声儿啼都没有发出来。
英台饱读诗书,心地善良,也同样没有受什么影响。
她见山伯一直呆立不动,禁不住心中愈加担心。
谢衡诵经不停,将整部《孟子》滔滔不绝的念诵下去。念诵地同时,偶尔还加上几句自己的解释,听得山伯心中忽上忽下,仿佛老鼠在身上乱爬。
山伯自己也到了练气的关键处。
他虽然读过不少的儒家经典,也喝了奇珍仙酒,阳气在慢慢积聚中,但是在练气地理论上并没有很大的突破。如今碰到这样难得的机会,真希望一直听下去。
耳听谢衡字字珠玑。念了大段的经书之后,忽然朗声说道:“半部《论语》,一部《孟子》,庄严,理性,温柔,敦厚,天之大,地之厚。融入人心,天地之气汇于胸中,浩然之气自然得生,鬼神邪灵澹然不惧,保我谢家百世不堕……”
听见这句话,山伯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里也跟着“嘭嘭”跳动:“天地之气会于胸中。原来这才是儒家练气的关键!呀,我明白了!我得着了……先前。我只知道一个人努力修炼,却没能借助天地的力量。所以不能突飞猛进,如今知道了这一点,以后的进程就有了极大的希望。”
英台见他一时悲,一时喜。面上忽白忽红,阴晴不定,禁不住越发的吃惊,急忙飞过去摇动他的手臂。传音道:“梁兄,梁兄!你怎么样?三更快到了!再不进去,只怕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似乎有打更人走过的声音,同时传来嘶哑的叫道:“夜深人静,小心烛火!”
再下来,就要打更了!!
山伯遽然警醒!
他从蝶衣中取出两部经书,递给英台,俯在耳边低声道:“我进去了。你将书抛给谢衡。”
英台接过经书,低头一瞧,一部封皮题着《龟山》,一部上书《鹤山》。
这时候,山伯已经穿窗而入,手提金针去寻婴儿了!
那婴儿倒是好找,正躺在母亲身边,不声不响,一双眼睛睁得溜圆。而母亲累了半天,却已经睡熟了。
山伯悄悄过去,手指摸到神庭**,心中默默祷告:“老天爷,希望这针扎下去,师兄就能够还魂!”
“梆梆梆”!
梆声传来,刚好三更!
金针一挺就扎了进去!
那孩子竟然不哭不闹,没发出一点声音!
山伯也不知道此举有没有凑功,待在屋里不敢走。
屋外,谢衡正在聚精会神踱步诵经,忽听“啪”地一声,桌子上多了两本书!
谢衡浑身一震,暗道:“我念了半天的经文,妖魅还没撵走?哼,我且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敢公然挑衅!”
他深吸一口气,上千翻开一瞧,却是两本平生未见的儒经!
“圣学之渊源,人德之大方。天下只是一理。天下之物,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为仁由己。欲待求‘仁’,必须‘诚意正心’,咦?这是难得的好书啊!你看这句子,这文理,简直妙极了!”
谢衡一页页翻看,当即沉浸在书本里,一时之间将诵经驱邪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屋里,山伯等了盏茶功夫,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婴儿低声呀呀的叫,仔细倾听,他竟然听出了音调!
“师……弟,我……现名‘谢安’,多谢……你了。”
山伯心中狂喜,眼泪几乎要流出来,再世良友,恩师后继有人,太难得了!
此时怕警醒妇人,他也不敢说话,只能望着婴儿用力点头。
四目相对,他惊喜地看到婴儿眼中的留恋。
山伯伸出手去,抚摸婴儿地小手。
片刻之后,又听见婴儿呀呀说话声:“师……弟,明日若……有闲,不妨去……谢家陵园,感受……天地之气……将……金针拔了吧……”
山伯再点头,轻轻取下金针。
正在这时,睡熟的妇人忽然醒了,欠身看看婴儿,低声自语道:“奇怪,我刚才做梦呢?怎么听见好像是宝宝说话了,真是怪事!三个月地小儿,咋能开口说话?我一定是在做梦!”
山伯冲婴儿挥挥手,悄悄退了出去,同时招呼英台飞走。
英台让他先出府,却从蝶衣的口袋中取出辟邪化煞的方鼎和玉葫芦,将二者重新摆回门边,这才展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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