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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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山人海。
这是杜舒平来到展览会场的第一个反应。
熙熙攘攘的人群,塞满了整个会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向一致的目标——不腐化的女尸前进。
“想不到,尸体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看来我们下次还是直接的把尸体盗出来比较有趣。”抬了一下脸上的墨镜,杜舒平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调说。
“盗出来了,你也得找买家,这才是真正的难度。尸体可是看得很紧,而且不是每一具尸体都有价值的。”睨了杜舒平一眼,苏醒仿佛在笑他异想天开一样的说。
“哼!”没有作什么回应,因为接下来身边的人群让杜舒平跟苏醒根本没有了斗嘴的时间。
人群不断拥挤着向前走去,杜舒平跟苏醒得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才勉强的不在人群当中走散,结果苏醒还是动用了记者的特权,向工作人员出示了记者证才得以在短时间内顺利进入到会场里面。
“本来还想跟群众一起听一下他们的意见,而且,用自由身份进来,要是觉得没有什么好写的话还可以装傻不去写稿子,现在还是靠了本行进来了,看来,新闻稿是不写不行的了。”叹了一口气,苏醒认命的拿起稿纸,详细的把简介记录了下来。
会场出了展示这一具新发现的尸体之外,还连带的展出了很多在不同地方发现的各种干尸,以及介绍了很多关于尸体的保存方法。
一具一具的尸体摆在了自己的眼前,在死人当中穿梭,很多人从进来的时候已经感到了一阵的寒气,这,是一种心理作用,也是一种对于死亡的恐惧。
看到苏醒在认真的记录着每一份的简介,杜舒平悄悄的走了开来,一个人看着摆放在身边的尸体。
他们都闭着眼睛,沉睡着,干巴巴的身体上再也没有一点的弹性,摸上去是一种干结的感觉,仿佛在摸着树皮一样,毫无生气。
杜舒平一步一步的在尸体中走过,最终来到了会场的中心,也就是那一具富有神奇色彩的尸体面前。
尸体被摆放成屈体坐着的形态,上身稍微向前倾,双手抱着膝盖的坐着,乌黑的头发一边挽了起来,方便参观者看清楚她的眉目。
她大概二十来岁的年纪,弯弯的柳叶眉下是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下是形状优美的小嘴,嘴角翘着,像在笑着一般。整个五官看上去,很纯,很美丽。
她,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妇人。
下意识的,杜舒平觉得她一定是个妇人。因为在她眉间,是一种少妇的形态,还有属于初嫁为人妇的那种懵懂与不安。
杜舒平在她面前,稍稍的发着呆。
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杜舒平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庭院当中。雅致的布置,清澈的流水在身边沙沙的流动着,不远处还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
朦胧之间,杜舒平随着少女的笑声走了过去,只见两个二八芳龄的少女正坐在一起,一个穿着青衣,一个穿着红衣,正细细的笑着。
青衣少女提着笔在纸上画着,丹青笔下,跃然的便是眼前红衣少女的模样。精致的眉眼,精致的笑容,还有少女青瓷般玉白的皮肤,都巧生生的给画了出来。
青衣少女画好了,把画端给了红衣少女看,红衣少女看了,嗔了一眼,便笑盈盈的把画收了起来。
“你说给我画画说了这么久,今天终于画了,可不准又耍赖的把画要回去。”红衣少女说着,便立刻把画卷好准备收进画筒里去。
“这画还画得不好,好妹子,我以后再给你画个更好的,好不?”恳求的看着红衣少女,青衣少女说。
“我不管,反正这画我看是好极的了,我就要了。”红衣少女嗔着说,青衣少女看了作势要向前抢了去,红衣少女一看,连忙向外跑。
看着两位少女在庭院里面追逐着,不知怎的,杜舒平总觉得有一种暧昧的味道。
红衣少女的笑,过于嗔娇,那是对情郎的撒娇。
青衣少女的笑,过于宠爱,那是对爱人的娇惯。
正想着,就看到青衣少女已经把画给抢了过来,红衣少女见了,就在一边泱泱的哭了起来。
青衣少女看了,连忙走过去安慰了起来。
“你说要给我画画,可是画了都不给我。”得到安慰的红衣少女,哭得越发的大声。
青衣少女哄着不行,只能把唇靠在了红衣少女的脸上,轻轻的吻着,安抚着。“不哭,不哭,我以后给你画个更好的,好不?”
“你每次都是这样哄我的。”仰起头,红衣少女泪眼婆娑的看着青衣少女,说:“可是每次都不送,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爹爹说,我也是到了婚嫁的年纪,可要准备为我找一主好人家了。”
青衣少女听了,脸色突地青白了起来。安抚着红衣少女的手,抱得更紧了。
“好姐姐,小时候一直都是你护着我,给我想办法,这次也想一下好吗?我不想嫁,更不想离开你,你知道的,我欢喜的是你,而不是他。”
“我也不想你嫁予别人,可是,我们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你我的身份……”看着自己一身的奴婢装扮,青衣少女叹了口气说。

“我可不想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即使自己在跟青衣少女撒娇,红衣少女明显的,也晓得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横蛮的语气也是对现实无可奈何的一种宣泄而已。
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酌之言,又有什么是可以自己决定的呢?
只是自己不甘心,不忿不平,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好妹子……别哭了……”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的话,青衣少女只能不断的跟怀中的少女重复着一句话,别哭……别哭……
这一天,只见芳草之中,两个少女相拥而哭泣的情景。
接着,在杜舒平还没有反应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一片的红。
喜气洋洋的红色,布满了整个眼帘。
红色的蜡烛,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双喜,红色的礼服,还有,新娘子……透明的眼泪……
红衣少女今天,依然是一身的红衣。青衣少女站在红衣少女的身后,静静的为她梳头。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
“好姐姐,这头我是为你梳的。”红衣少女含着泪说,却不见身后的青衣少女已经泪流了满脸。
这一天,红衣少女挽起了发髻,嫁作了他人妇。
在离开家门的时候,青衣少女还是默默的站在她的身边,红衣少女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轻声的跟青衣少女说:“好姐姐,你还欠我一幅画,爹爹欠了我们一份情,这些我都是要讨的,不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或是下下辈子……我跟你说,生纵不能同寝,死也要同**,此誓海枯石烂,永不相忘。好姐姐,你要记住啊!我等着你。”
听着红衣少女的话,青衣少女依旧没有说什么。
其实,说了又有何用?
只是,不说,有些话,还是默记在了心里头。
生纵不能同寝,死也要同**。
妹子,我还欠你一幅画。
在杜舒平的眼前,突地又转过了几个春秋,在这几年间,青衣少女也挽起了发髻,却依然是一身的青衣,红衣少女生了一个白胖的孩子,却还是喜爱一身的红色。
或许,对她们来说,这颜色不单单是因为喜欢,更重要的是一种纪念。
青衣少女依然在画着丹青,画笔下依然是那个少女,只是,少女的长发挽成了发髻而已。
那一年,在大漠北面,起了一阵大风雪,飘零的雪花不停的飘散,一朵,一朵的把整个北漠也染白了。
红衣少女依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憔悴了容颜。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红衣少女眼定定的看着大漠的另一边。听说,她嫁到了那一个地方去,不知她是不是依旧穿着青衣,挽着一个朴素的发髻,不知她是不是还是画着她最爱的丹青,不知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不知她还记不记得还欠自己一幅画,不知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誓言……
不知,她会不会像自己念着她一样的念着自己……
想着,红衣少女苦笑了起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青衣少女知道了红衣少女的死讯,然后直接的晕倒了过去。
醒过来后,青衣少女瞒着夫婿,抱起了藏在柜子里的一幅画卷偷偷的离开了,向大漠的另一个方向赶过去。
重重的风雪,消耗了青衣少女的体力,在横亘在大漠之间的高山上,青衣少女终于倒下了,风雪把她的尸体覆盖了,也把她的思念覆盖在了山上。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难道不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吗?
礼义廉耻,四个字,又阻挡了多少天长地久,情深爱切?
既然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一起,那么,在死后,请让我们可以再相聚吧?
求求你,帮我把这份思念告诉她,告诉她,欠她的画我还来了,欠她的誓言,我一直还记得。
少女的故事结束了,杜舒平却依然徘徊在朦胧当中,不知道那里是现实,那里是梦境。
突地,被人一拍肩膀,杜舒平惊醒了起来,看向身边的苏醒一脸的担心,杜舒平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这是我问你才对吧?现在5点30分,博物馆要关闭了,我可是在你身边喊了你半小时了。”看着杜舒平的一脸无辜,苏醒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瞪了杜舒平一眼。
“我刚才,仿佛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没有理会苏醒的话,杜舒平自顾自的说。
“梦?”疑惑的看着,苏醒问。
“对,一个很遗憾的梦……哎呀……痛。”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却被痛觉唤回了神智,杜舒平低头一看,只见手中握着一把梳子,梳子上的刺扎进了手中的肉里面,激起了一阵痛。
这梳子,怎么这么眼熟?
就像青衣少女为红衣少女梳头的那一把?
青衣少女?
红衣少女?
莫非……
“或许,我刚才做的,并不简单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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