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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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耿端人兵退岐山城庄里镇俊夫会笠僧
陈树藩在攫取了陕西督军后,摇身一变,就成为段祺瑞的帮凶,他早就对曹世英、高峻心怀不满,视为眼中钉,特别是对高峻极为愤恨,每次都是他先挑起事端,弄得他不得安宁。在高峻受王、李、胡的围攻而转战到白水城北四十里外的纵目镇时后,陈树藩下令将高峻统帅的原来驻防在白水的骑兵团缩编,势力范围局限于蒲城;将曹世英的队伍压缩为骑兵营,调往耀州驻防,并委派王建极为耀州知事,监视曹世英的一举一动。自曹世英驻防耀州后,民党人士于鹤九、惠又光、胡德夫、吴希真、成柏仁、马青宛、甄寿山等人,先后来到耀州,一时耀州成为陕西革命的策源地;同时,石象坤、刘文伯、黄占彪等驱逐了陈树藩的营长高树藩,也率连队归属曹世英,曹部势力从而壮大起来。
从民国六年十二月初开始,高峻、耿直、郭坚、刘锡麟先后掀起护法反段倒陈的斗争,连续吃了败仗。党人敦促曹世英急起响应。曹说:“如今陕西的革命局势,可以成为领导核心一呼而百应的,只有胡笠僧一人。如果胡笠僧不动,其他人行动则于事无益,当前局势危急,应当联合胡笠僧护法倒陈,才有成功的把握。”
高峻白水失利后,转战到纵目镇一带,曹世英接应高峻余部进入今铜川境内休整。在此之前,高峻部的赵树勋也来投奔曹世英,受了曹的节制。
郭坚、耿直在周至竖起陕西靖**大旗后,通电全国,声讨陈树藩在陕西犯下的种种罪行。自此,揭开了陕西靖**时期的序幕。
陈树藩的部队,一路尾追郭耿二人,全力压迫,穷追猛打,郭坚率部退守凤翔,耿直则撤军到岐山,据守孤城拼死抵抗。当时,陈树藩急调东路部队刘世龙、曾继贤两旅,以及胡景翼等部分道西进围歼郭、耿两部起义军,留王飞虎、李天佐等在东路留守,以防生变。
陈树藩极力主张以毒攻毒,以民党对付民党,一方面命胡景翼为渭北剿匪司令,使民党人士相互争斗,落个两败俱伤,他好收渔翁之利;一方面又派其嫡系曾继贤、严锡龙督战,监视胡部的行动,有有风吹草动,必须立刻向他汇报。双方于是在岐山展开了攻守之战,有真打的,有假打的,炮火份飞,争斗极其激烈。
正当岐山城内的起义军处于危难之际,曹世英派武关石、于鹤九驰赴岐山,面见胡景翼调停。武、于二人给胡看了曹的亲笔信件,说:“笠僧兄,陈树藩自从窃取陕西军政大权之后,秉承北洋军阀的旨意,对人民施行残酷的反动统治。他在经济上,横征暴敛,剥削人民;政治上,结党营私,压制民党分子及其活动;军事上,排除异己,扩充个人实力。一场反段倒陈的运动随之兴起,在这危难之机,郭方刚、耿端人受命于孙中山先生,竖靖国大旗,救陕民于水火。如今耿端人被困岐山城,九死而一生,笠僧兄是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陕西民党视你为中枢,你肯定不会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请我兄长网开一面,给端人兄和城内的起义军一条出路吧。”
胡景翼听了,表情显得十分痛苦,说:
“围剿耿端人并非我的本意,督军背叛民党的所作所为令人痛心,我只是想把手中这支革命的武装保存下来。至于你们说的给端人和城内的义军留一条出路,我自有安排。”
武关石、于鹤九二人从胡景翼围攻的北门进了岐山城,见了在此整整鏖战了八昼夜的耿直、刘锡麟。耿直握住于鹤九的手问:
“事情谈的怎么样?”
武关石快人快语,说话好像连珠炮,道:
“妥了,一切进展顺利。”
后半夜鸡叫的时候,有士兵来报:“北门外的胡景翼部队后撤十里。”于是,耿直下令立刻出北门突围。他自小就和武举人出身的父亲耿元耀学过兵法,记得司马穰苴在兵法中说“围其三面,阙其一面,所以示生路也。”端人心里明白,这是笠僧兄在兑现自己的诺言,趁曾继贤、严锡龙这两条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赶快突围出城吧,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耿直、刘锡麟率义军出了岐山城几十里地的时候,胡景翼部才摇旗呐喊,把曾继贤、严锡龙从美梦中惊醒,得知耿直率部已突围出城,岐山城已经是一座空城。曾、严二人埋怨胡景翼身为剿匪司令没有尽职尽责,怎么能让这些反贼从眼皮子底下跑了。胡景翼说,谁还没有犯迷糊的时候,三混六迷七十二糊涂谁都会犯,你曾继贤、严锡龙难道就是长胜将军,一辈子就没有打过败仗在阴沟里翻船吗?曾、严二人反驳胡景翼是狡辩,将来要在督军面前理论一番。胡景翼看不惯曾、严二人的飞扬跋扈,就揭了这两个混蛋的丑事,说你俩赴岐山督战,竟打麻将睡觉,让瓮里跑了鳖,你俩难道就没有责任?曾继贤、严锡龙听了胡景翼的话,满头的雾水,一个劲地给胡景翼说好话,长短高底不感把他俩打麻将的事给督军汇报,如果汇报了,他俩就彻底完蛋了,以后回到西安请胡景翼吃羊肉泡馍。
曾继贤说,既然让耿端人已经跑了,现在应该穷追不要错过时机。严锡龙也说,曾兄说的有理,亡羊补牢也不算晚,现在不追击耿、刘二贼还在等什么,难道是吃了油糕等喝汤呢?胡景翼给了曾、严二人软钉子吃,说:
“魏武帝的《孙子注》云:‘穷寇勿追。此用兵之法也。’”
曾继贤不明白,问:
“我怎么没听说过?”
胡景翼故作高深,说:
“你俩肯定不知道,那是你们读的书少,魏武帝的这两句话还是陈督军在没当督军之前告诉我的。”
曾继贤、严锡龙心里十分清楚胡景翼在笑话他们读书少没有文化,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只好作吧。
曾、严二人仍念念不忘剿匪,曾继贤说:
“下一步咱们应该研究如何剿匪的问题,耿直、刘锡麟一路东去,退回凤翔的郭坚有东去的迹象,曹秀才驻兵耀州,虎视眈眈,形势非常严峻,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在督军那里没有好果子吃。”
严锡龙也跟着附和:
“曾旅长的意见非常重要,我们要部署好围剿计划。”
胡景翼只得又敷衍曾、严二人,三个人激烈地辩论,结果是让胡景翼继续追击耿、刘,曾继贤旅、严锡龙团驻守军事重镇三原,西阻郭坚东进,东击曹世英部向西集结。

武关石、于鹤九在岐山说服胡景翼放过耿直、刘锡麟一马之后,便回到耀州,告诉曹世英:“陈树藩的渭北剿匪司令对陈也极其不满,可以争取胡景反段倒陈。”曹世英点头说行。
耿直、刘锡麟东进到了耀州,当面感谢曹世英解了岐山之围的功劳,不费一兵一卒而仅凭口舌之劳。曹世英说:
“那只是区区之劳,算不了什么,二位就不必多言了。”
耿直谈了他以后的打算,计划进一步东下,向白水一带进兵。曹世英劝耿、刘二人不要轻敌,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而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陈树藩在关中东部有两员虎将,一个是朝邑的王飞虎,另一个是蒲城的李天佐,都不是等闲之辈,万万不可大意而失荆州。刘锡麟一个劲地劝耿直向白水进兵,那儿是他的家乡,熟人多好办事。曹世英劝耿直先不要急着进兵白水,高峻部现在驻守富平东部的美原镇,那儿在历史上曾是秦始皇的爱将王翦的封地,平展展的一马平川,百姓生活相对富裕,易筹集军粮,又地处蒲、富两县交界处,陈军的布防比较薄弱,容易发展革命力量,东可进蒲城西不的军事重镇兴市镇,西可退至庄里镇、耀州,就在那儿和高峻部会合,大家都是白水起义的老人手,关系容易相处,同志们都合得来,就在那儿积蓄力量,以后伺机再举,机会总是会有的。
耿、刘引兵东去,到了美原,和高峻部会合耿直在美原的脚跟尚未站稳,听说陈树藩又加封胡景翼为渭北剿匪总司令,而且加拨了不少武器弹药和大量的军饷,胡的军队正向美原开来。刘锡麟本来就不想在美原呆下去,只是一门心思要回白水,他来不及证明消息的真伪,就对耿直说,哥们,快撤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姓胡的和咱们没有深交,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岐山放咱们一马人家是看在曹秀才的面子上,咱们赶快走呀,不要给人家高峻惹麻烦,我们老家白水那地方好,群众基础好,容易发展革命力量。耿直听了刘锡麟的建议,和高峻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走了,向白水进发。耿直派了信使,去了耀州找曹世英,说胡景翼又率兵攻打他们。
曹世英收到耿直的信函,便着手联络胡景翼、李天佐密谋起义,相约倒陈。这时候,胡景翼已经随队伍到了家乡富平,住在庄里镇家中。曹与胡越好,由曹率随从武关石、于鹤九到庄里胡家与胡景翼晤面,商榷倒陈大事;蒲城的李天佐也给曹来信,如果胡景翼倒陈,他也跟着反水,在蒲城起义。曹世英见李天佐的态度已经转变过来,心里很高兴,假若李天佐反陈,那么老陈在关中东部的实力派只剩下王飞虎一个,即使王飞虎有升天入地的本领,他也是孤掌难鸣,成不了什么气候,当下问题的核心在于如何说服胡景翼倒陈,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余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武关石、于鹤九陪同曹世英到达庄里镇胡家大院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
胡家大院是个北方典型的四合院民居院落,这时的胡景翼已有兄弟六人,最小的弟弟景铎已经出生,胡的夫人林秀英(雅梦)也为他生了一女一子,林秀英在辛亥革命前夕的一九一零年二月生了长女胡卿云,乳名梅子,比胡景翼的五弟景通小三个月;林又于民国四年生了儿子希仲,希仲比胡的六弟景铎小半岁。由于胡景翼长年在外奔波,希仲从小就受爷爷奶奶的管教与六叔同步成长,胡的夫人林秀英和其他普通的农家妇女没有什么两样,承担着沉重的家务劳动,纺线织步,洗衣做饭,胡的母亲在产下老五景通、老六景铎后,奶水不足,林秀英在生下长女卿云后,就给景通哺乳,而在以后给景铎哺乳更是顺理成章的事,胡的长女卿云照看弟弟和六叔更是责无旁贷,经常是背着一个抱着一个,让母亲腾出手脚,料理家务。
曹世英一行三人来到胡家大门口时,胡的五弟景通正在搞恶作剧,作弄侄女卿云,惹得侄儿希仲和六弟景通哇蛙哭叫。武关石弄不清胡家的关系,只是看着四个孩子年龄悬殊不大,便问调皮捣弹的老五景通:
“小孩子,你爸在不在?”
“你知道我爸是谁?”景通反问。
武关石答:
“你爸我认识,就是药王山起义时的胡景翼。你该喊我叔叔,快喊叔叔,叔叔给你好吃的。”
景通指着年龄和他一般大的侄女卿云说:
“她该喊你叔叔,你是哥哥不是叔叔。胡景翼是我的大哥,我爸是渭北有名的秦商胡太公。”
武关石知道自己弄错关系出了洋象,显出一副窘态,就换了称呼问景通“
“小弟弟,你大哥在家吗,我们是你大哥的朋友。”
还是卿云口齿伶俐,她抢先答了话:
“我爹下午串亲戚去了,这会儿刚进门,在上房和我爷爷正说话呢。”
家人进去报告胡景翼,说有朋友来访。不一会儿,胡景翼出门迎接,一看是曹世英,就拉住了曹册双手,道:
“俊夫兄光临寒舍,使我胡家壁屋生辉,快请屋里坐。”
接着,又于武关石、于鹤九二人寒暄,将三人迎入胡家大院,问了一些耀州驻军的情况。曹世英单刀直入,问胡:
“听人说笠僧兄要进兵美原追击耿、刘义军,不晓得有没有这事?”
“只是作作打的姿态,给陈树藩看看,实质上是驻军富平,伺机而动。”
曹世英心头暗喜,说:
“没有就好,有句话憋在心里好久了,我想一吐为快,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胡景翼:“讲得,在我胡家大院又不是在老陈的督军府,有什么讲不得的。”
曹世英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
“以前众多陕西民党人士请我急起响应护法运动,我对他们说,当今左右陕西大局的领袖人物,只有胡景翼将军。眼下反段倒陈已成气候,郭坚耿直受命已经竖起靖**大旗,请笠僧兄当仁不让,勇立潮头干上一场。”
武关石、于鹤九也拱手请胡反段倒陈,顺应民心。
胡景翼听了,先是默默无言,继而又点头,说他早有倒陈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知音,这下好了,陈树藩在陕西已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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