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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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死而复生”,带给人们各异的、震撼却相近的感觉。
她又“活”了,却了无生气,又病又弱,静静的平躺于床,不说不动,又呼吸心跳但缺乏生命的迹象。照顾她的阿雅利诺、伽尔幽为她忙得团团转,却看不出她有一丝的回复。潜意识里,她是不想活的,总是这样会打破自己已不存在的家族的家规,她也管不了了,只希望能够快快睡去!只是,她知道,死之界的掌管着还不许她去那个甜蜜的世界啊!因此,她只得以拒绝起来面对这个世界肮脏的、丑态的一面作为一点微小的抗议。
她活着,一点一点衰弱下去,却始终意识清醒。
※※※
这天,她又一次拒绝进食。
伽尔幽只得在她睡熟后悄然离开她所在的帐篷——为安全计,一行人将她安置在风之森林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看看手中的碗里遗留的食物,伽尔幽无计可施地叹口气。
“月身密希,保佑法诺洁莉……”
阿雅利诺由茂密的丛林中现身。在夕阳抚照里轻轻摇曳充满生气的枝条的林木的衬托下,阿雅利诺的脸色憔悴而无神。也难为她了,连日来不间断地奔波,即做护法的本职,又照顾几乎送命的朋友。
看到她,伽尔幽匆匆迎上去:“不是叫你不要来的嘛!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快去休息!”
“她怎么样?”阿雅利诺避开自己不谈,转而看向伽尔幽仍捧在手里的碗,“她又不吃?”
“我的办法都用尽了!”一提到她们的病人,伽尔幽不知第几次的焦虑不已,将阿雅利诺的事情忘个一干二净,“她就是不肯吃啊!我跟她磨,劝她,强迫她,都不顶用!我知道她听得明白,她却不愿理我!这样下去……她好像在慢性自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因伽尔幽的寒颤而结束。
“……不行!”阿雅利诺稳住自己的声音,“上回她就回来了,是不是?上天还不允许他放弃自己,因为她在人世的责任未了!她不可能再来一次自杀!而且,作为朋友,我都不允许她随随便便将自己处决!她才十八岁,太年轻了!她不会死!她不能死!”
自信、坚定、责任心,这都是在天魔界唯一的女性护法身上找得到的品质。伽尔幽被感染了,跟着重新振作,她做了一次深呼吸,扬出一抹为自己鼓劲的笑。
“我去把吃的东西热一热,等一会儿就给她吃!这回,就是用灌的也要让她全吃下去,她不能再瘦了,都快没分量了!阿雅利诺,你也要吃点,你一定饿了!”
“让我去弄吧,你毛手毛脚的,别又把自己的手给烫到了!”
“不行!不行!你应该休息啦!我去就好!”
就在二人站在帐篷门口说话的当口,帆布制的门帘被轻轻挑开,走出步履蹒跚的法诺洁莉!她已经皮包骨头了,走起路来就像半飘在空气中,她自己的衣服似乎都变大了一些,挂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她一走动,白色的衣裳便随风之森林此刻的晚风悠悠摆动,像无依的魂魄;再加上她一脸的病容,无神、幽深的眼眸,整一个还魂的活尸状!
在场的另外两人同时被吓住!
“法诺洁莉!”阿雅利诺逼迫自己回神,立刻上前将她扶住。伽尔幽将饭碗就地一放,也向她跑去,匆忙之间踏翻了木制的碗,里面搅成半流质的饭菜顺势流了一地。
“你的病没有好,不要乱跑啊!回去躺着,想要什么,告诉我就好!”伽尔幽配合阿雅利诺的动作,将法诺洁莉往帐篷中引,一边劝说着。
法诺洁莉轻轻挣扎了一下,她的眼珠子不停转动。
“你们让我走吧,他来了,他要带我走,我终于明白,我只有跟他走。”她的嗓音低哑,有气无力,却又条理分明。
“他?”伽尔幽怔了片刻,随即拉紧法诺洁莉不放!长年的占卜训练筑就了这个女孩在“感觉”上的敏锐,虽然不清楚法诺洁莉的所指是“他”,“她”,抑或是“它”,但那个普通的人称代词却散发出不好的讯息:危险、危险、危险!直觉告诉伽尔幽,拉住她!拉住法诺洁莉!不然未来会出现比“咸水湖事件”糟糕成百上千倍的祸事!一定要拖住她!
于是,伽尔幽一手扬到法诺洁莉面前,欲施展催眠魔法。
“你累了,法诺洁莉,回去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连伽尔幽的话语都像是在辅助魔法的快速生效。
“不要!”法诺洁莉烦躁起来,渗透了这种心情的音量也一下子提高!呼应她的叫喊,原本是无光无色的水钻——天魔圣遗留给历代被选中的人之一的证物转为银白,透出光亮,有如一颗恒星爆炸所产生出的光和热的总和!转瞬间,应召而来的风精灵们群体行动,将拉扯间的三人分开,将伽尔幽和阿雅利诺摔到法诺洁莉的前方!

“法诺洁莉!”阿雅利诺试图站起来,结局却是更重地摔了一跤!这里是风精灵最为集中的风之森林啊!在这儿,赤手空拳地合那群精灵对着干几乎是没有胜算的!阿雅利诺想施法,又怕法诺洁莉会因此而把持不定正运行于周身的力量,届时她有可能在精灵们的反扑中被分尸!法诺洁莉,从来没有接受过魔法培训的她分不清施法的利害关系,不懂得在施法时应当怎样保护自己,但她在魔法的选择上,实在也太聪明了!
如果这件事再传出去,法诺洁莉无疑“罪加一等”,但幸好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有新建的帐篷;并且这阵束缚了两个人的风、旋律不同于风之森林长年的韵律的风湿小范围的,法诺洁莉似乎只希望两人不要动。
“伽尔幽,阿雅利诺。”她开口了,一股悲凉的味道,“请相信,不管今后如何,我一直是相信你们的。但是,你们所相信、所选择、并且所走的路已经让我死过一次,我现在活着,只因为上苍让死之界不要接纳我。我不能和你们再走同一条路了!不要拦我,他已经来了,我要跟他走。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说我和他是一样的,因为我们和你们无法同路而行!等一切都结束了,就算生命灰飞烟灭,我也决不后悔!我要离开你们了,最后我不会说‘对不起’,我要说的是‘永别’!”
旋风转为狂暴,四面八方的飞沙走石,一下子将法诺洁莉给隐形!
“不要啊!”伽尔幽的思想“轰”地炸开了!数日前占卜出的三个费解画面又在眼前串成一个不断巡回滚动的映像,尖锐地警告着她一些含有不安的讯息!多年以来,伽尔幽为之奋斗的目标就是称为占卜师;而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从没有占卜的能力!
“快去找她!她真的走的话就会、就会……”伽尔幽喊着、叫着,却无法从地上顺利站起,摆脱风精灵们的约束!不过,她急呀,她想她明白那三个画面的意义了!它们竟然“预示”了法诺洁莉的内心——如今必须称呼为“已成的事实”了!那第一个,黑与白两色代表了法诺洁莉灵魂中的“光”与“影”——每个人心中都会存在的一正一邪两派思想,“光”的一方告诉法诺洁莉自己,她必须要来风之森林,以拯救终生为己任!相对的,在饱受现实的折磨时,“影”的思想也开始抬头,法诺洁莉心中那代表了权衡的天平,又促使“光”与“影”的不断争执,这使法诺洁莉崩溃,从而筑就了“咸水湖事件”;第二个画面则指示了刚过去的事实:法诺洁莉心中的“光”与“影”达成共识,或者是“光”终于败下阵来了!对于这个事实,每一个折辱过法诺洁莉的人都难逃其责,而伽尔幽此刻,却在大大责备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这些画面中的意义?!
“伽尔幽,你记住,所谓‘占卜’,不仅可以看见未来的事情,有的时候,也能够看见某个人的内心,因为‘未来’是人创造的,而‘内心’,往往决定了‘未来’的走向!”母亲的话语在记忆中如雷贯耳,令伽尔幽惭愧已极!她为什么不早一点想到!
快!占卜中的第三个画面还没有开始!但是,也快了!因为法诺洁莉已决心放弃风之森林!那最后一个画面的意义……那最后一个……
众神!月神密希!伽尔幽心中掠过疯狂的呐喊:让我出错!我情愿出错!让最后一个画面不要实现!不要!不可以!
风小了,停了。是阿雅利诺用临时创造的魔法催眠了风精灵们,风之森林千年不断的和风徐徐,居然也中止了!
“快起来!我们去带法诺洁莉回来!”阿雅利诺迅速拽起伽尔幽,她那双感染到不安的棕红色眼睛里燃气两束焦急的火焰,“她在哪里?你快说呀!”眼中的火苗似乎要燃到伽尔幽身上了!
在哪里?在哪里?精准直觉提供的答案是:风之森林!伽尔幽努力由那最后一个预感中的图像里搜索更精确的位置:在林木密集的森林中,唯一的空旷地是……唯一可以看到完整落日的地方是……
“咸水湖!”她又大叫一声,直跳脚,“在咸水湖!”
答案给出的是不是太晚了?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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