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喜把自己吊在一个歪脖子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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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喜成为俘虏后,秦王并没有难为他,只把“送入咸阳,废为庶人”,如今太子丹已经死了十年,燕王喜也已经七十一了,他的头发全白了,满脸的皱纹,干瘦的身体,腰、背全弯了此时,燕王府大堂正中间的供桌上有两只蜡烛,后面是太子丹的牌位,燕王喜赶走了所有的人,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儿子的灵堂前,望着太子丹的牌位哀思。天很冷,蜡烛的火苗在风中摇曳,燕王喜半睡半醒的坐在火炉旁,忽觉有人从身边走过,拿一条毛毯轻轻给他盖上,他半眯着眼睛,看见一个酷肖自己的人,年轻英俊,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是自己的儿子太子丹,昏暗的烛光下,太子丹坐在那里读书,脸色苍白,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炉膛的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父子俩就这么默默的坐着,燕王喜听到儿子鼻翼的声响,他想叫儿子停下来,和他说几句话,可他一动也动不了了,盖在身上的毛毯像是有千金重,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他张开嘴大口的喘着气,他想叫儿子帮他把毛毯拿掉,可他用足了劲,就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读书、读书……
不知过了多久,供桌上的蜡烛燃尽了,到最后火苗跳了跳,噗的一声灭了,顿时屋子里一片漆黑,只听见太子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再没有动静了,这是窗外传来公鸡啼明声,天快明了。燕王喜躬了躬腰,居然能动了,他伸手模了一把,那条毛毯好好的就盖在自己身上。
第二天晚上,燕王喜又赶走所有的仆人,他还是希望看到儿子读书的样子,他点着蜡烛在静静的等候着,夫人告诉他:“丹已经去世多年了,你也别太难过了,平时给他烧个纸,自己好好睡个觉,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燕王喜又坐在儿子的牌位前,他拿来一本书,准备和儿子一起阅读。外面起风了,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雪花拍打着门和窗户,炉膛里的火苗依然在跳跃,燕王喜想着往昔事情,眼皮有些沉了,书从他手中掉了下来。忽然,一声轻叹,儿子什么时候来的,燕王喜不知道,还是样子,他弯腰拾起燕王喜掉在地上的书,用衣袖擦去书页上的土,轻轻的放在燕王喜身边,然后,坐在他旁边端起一杯酒,还是没有一句话,忽然,太子丹的头颅剧烈颤动起来,一根白绫紧紧地缠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嘴里涌出大滴殷红的鲜血,但太子丹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好像在笑,瞬间,当他抬头看的时候,太子丹已经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只有他失神的眼睛呆呆睁着。屋里静悄悄的,燕王喜感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受不了,他想帮助儿子闭上眼睛,可他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只能这样看着太子丹,看着他失神绝望的眼睛……风小了,雪花已经不像入夜是那样凶狠,供桌的蜡烛火苗晃了晃,噗的一声灭了,这时传来了公鸡啼明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第三天晚上,月亮升起来了,很大很亮的月亮。但风似乎小了许多,满世界还是雪的世界,燕王喜回到屋里,在供桌上点起四只蜡烛,屋子里顿时亮了许多,他把炉火烧的通红后才压上煤,然后,瞪着眼睛坐在火炉旁想心事。慢慢的,燕王喜感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瞌睡一阵阵的袭来,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的怎么也抬不动了,最后,燕王喜还是合上眼谁着了。突然,他听到屋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呼的一下睁开双眼,看见太子丹的尸首已经挂在了房梁上,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尸体在房梁上来回摆动,周围静悄悄的,燕王喜瞪着一双无神眼看着,他想站起来把儿子放下,但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知道现在他动不了,他的全身所有的关节都是死的,不能动的,唯一能动的是自己的眼睛和头脑。这时外面传来公鸡啼明声,供桌上的蜡烛忽然暗了下来,先是灭了一只,接着又灭了一只,过了很久,柔和太阳光透过窗户反射到屋里,屋子里和前一天没什么两样,供桌后面太子丹的牌位依然如故。供桌上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燕王喜起身,重新点上香插在香炉中,屋里面立即飘起一股浓郁的香味。
冬天的昼特别短,燕王喜没觉得自己坐了多长时间,天就渐渐的暗了,他起身拿出蜡烛,却没有立即点亮,四周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火炉里发出的一点红光,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声音来自门外,这是他这几天已经熟悉了的那声叹息,他看见太子丹就站在门外的雪地里,脖子上缠着一条白绫,头依然低垂着,头发披散下来,透过发丝,只隐约看到他煞白的脸孔毫无表情,他忽然想起来,太子丹死的时候,穿得衣服很单薄,他后悔死了。燕王喜不由的后退几步,准备寻找几件衣服给他披上,一霎那间,他感到自己的手脚可以动了,他不由自主地向外走去……
火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灭了,外面又起风了,风把雪花吹进屋里,第二天,人们发现燕王喜死了,他用绳子把自己吊在坟地里一个歪脖子树叉上,他的身体在风中轻轻地摇荡着,摇荡着……
这天,正好是太子丹十周年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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